睛流轉間,竟頗有幾分嬌媚之感。
只是她眼角眉梢的笑意,總是有那麽幾分看不上面前姿容一般的阿玉。
但阿玉面上神情未變,只是微微的垂下了眼簾。
阿紅看不過去,她素來于阿玉關系最親。她立即輕聲斥道:“綠竹,你每次都是這般欺負阿玉,難道你當真的以為自己長的是一幅天仙樣麽?”然後她又轉頭來安慰阿玉:“阿玉,綠竹就這樣,你別将她的這些話放在心上。”
阿玉未擡頭,只是低聲的道:“無事。其實我只是比較好奇這個葉放而已,所以才問問。”
阿紅撓頭:“這個我倒不知,當日我也沒有跟随總閣主去。”
然後她便轉頭問老大:“老大,我們之中當日就你去了,你跟我們說說吧。”
那老大雖被稱之為老大,但也僅僅只是年齡比她們大了一些而已,其實性子也最是随和,當下便道:“沒有。當日總閣主爆了一枚迷霧彈後,一番混戰,那葉放殺了我們不少姐妹,但待得煙霧散盡之後,竟然沒有了葉放的蹤影。不但如此,連這聶無憂的蹤影也沒有了。本來聽總閣主的意思是還擔心這聶無憂和葉放在一起,那樣的話,想要抓這聶無憂,就難上加難了。不過好在立即便有探查的姐妹回報,說是這聶無憂和葉放已經失散,所以總閣主這才出動這閣中所有姐妹來四處尋找聶無憂的蹤跡。”
這一番話說下來,其餘衆人是沒有什麽反應,獨有阿玉仿似吃了一驚,連聲音都有些變了:“原來總閣主不是為了那把聶大師的匕首,而只是為了聶無憂才來劫镖的?”
阿紅聞言奇道:“聶大師的匕首?阿玉,什麽匕首?你從哪聽來的?還有你這聲音,是怎麽了?”
阿玉咳嗽了一聲,急忙道:“剛剛被那迷煙給嗆了一下,沒事。那個匕首,可能是我聽岔了。那什麽,阿紅,我內急,過去方便下,很快就回來。”
自然,她沒有再回來。
等到墨绫過來的時候,月已西斜,天際晨星若現若現。
守候在樓下暗處陰影中的各人向墨绫行禮:“屬下見過總閣主。”
墨绫嗯了一聲,問道:“聶無憂在何處?”
老大上前一步,回複道:“禀總閣主,那聶無憂中了屬下等的迷香,正在客棧樓上。”
墨绫聞言,點頭:“随我上樓。”
到得門前,她傾身聽了聽,見屋中一片靜寂,她皺了皺眉,心念急轉,忽然一掌拍出。
兩扇木門為她掌風所震,齊刷刷跌落向屋內。
墨绫一腳跨進了屋中。
就着微弱的晨曦,她可以看到屋中的那張床上正背着她側躺着一個人。
但如此大的聲響,那個人竟然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手一揮,立即便有人點亮了屋中的油燈。
也立即有人上前将那人翻轉了過來。
瓜子臉,吊梢眉,分明就是阿玉無疑。
阿紅及青竹一行人目瞪口呆。阿玉在這,那先前一直與她們在一起的阿玉又會是誰?
40、重那個逢
聶無憂不敢帶面紗。畢竟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帶了面紗反而更引人注目,這難免不會更快的招來绮紅閣衆人。但她也不敢易容。易了容,固然能躲避绮紅閣,但同時,無形中也讓葉放找不到她了。
她堅信,葉放也正和她一樣,在四處尋找自己的蹤跡。不帶面紗不易容,雖然能讓自己更快的被绮紅閣衆人找到,但她也相信,葉放也一定會很快的就找到她。
她目前所能做的,唯有賭了。
賭上蒼不會待她如此涼薄。
但上蒼縱然待她不涼薄,也待她并不親厚。
因為聶無憂雖然沒有遇到绮紅閣衆人,但她卻遇到了趙十三。
無論她如何躲,終究還是沒有甩掉他。
她被趙十三堵在了人來人往的長街上。
趙十三剛一亮刀,周邊的人群就立即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然後一片腳步紛亂,眨眼間就只剩下滿地狼藉不堪的雜物和各種雞飛狗跳。
其實聶無憂也很想趁亂跟着人群跑了算了。可她跑到哪,趙十三的暗器就跟到哪。
針上磷光爍爍,當是塗了劇毒無疑,只怕是誰給擦到,定然是性命難保。
所以為了避免傷及無辜,聶無憂只好站在那不動了。
其實她也郁悶啊,趙十三随身攜帶着那些塗有劇毒的暗器,怎麽就沒有一枚暗器在行動間劃傷他自己了呢?
讓他中自己的暗器上的毒死了算了,聶無憂惡毒的想着。
不過她偷眼打量了下對面的趙十三一番,雖說是沒有中自己暗器上的毒,但他現在面色慘白,嘴唇更是烏青,想來是上次的毒還沒解。
聶無憂對那日他與葉放比拼後吐出的那口黑血念念不忘。
畢竟,趙十三也算是江湖中用毒的高手了,但竟然還會有他也解不了的毒。
此毒絕對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在聶無憂打量趙十三的同時,趙十三也在仔細的打量着聶無憂。
須臾,他下了定論,不過一個小姑娘而已。
所以他沒有将她放在心上。只是望着她,冷漠的開了口:“跟我走。”
但聶無憂動都沒有動。
他微微的皺了皺眉,再不遲疑,忽然右手大張,徑直向着她的手腕而來。
但手還未觸及她手腕,眼前銀光一閃,他頓覺寒氣逼人。
他急忙撤招,身形生生頓住。
而聶無憂已經是手握軟劍翠微,擺出了一副防禦的姿勢。
可很顯然,即便聶無憂有神兵利器在手,趙十三依舊沒有将她放在眼裏。
绮紅閣十三爺,縱橫江湖幾十年,絕非浪得虛名。
他此生,也就在溫柔鄉中縱橫時被墨绫擺了一道。當然,後者也絕非一般人物。
所以趙十三都沒有遲疑,不待招式用老,又伸手一探,這次徑直襲向聶無憂的面門。
聶無憂只覺一陣勁風襲來,掃過鬓邊幾縷碎發,直吹的她嫩臉生寒。
她見招拆招,順勢頭向下仰,腰身仿似柔軟無骨,直接向後彎了下去。
但同時,她雙腳忽然前後相繼踢出,正向趙十三右手手腕。
趙十三很輕易的躲過了她的這招連環踢,反而是就勢握住了她的腳腕。
他的手勁很大,緊緊的扣着她的腳腕,無論她怎麽出招,他都絲毫沒有松動。
聶無憂驚出了一身冷汗,百忙之中急揚衣袖,點點銀光激射而去。
趙十三這才放開了手,可聶無憂已經是俏臉變色,心有餘悸。
她知道,自己決計不會是趙十三的對手。
所以她腦中立即便閃過了一個字,逃。
她這般想,也就立即這般做了。
衣袖再揚,漫天銀光散如璀璨星子。
而在一片銀光中,聶無憂飛身而起,目标正是長街一旁的屋頂。
只要上了屋頂,幾個縱躍,擺脫趙十三應該不是什麽難題。
但她動的同時,趙十三也動了。
長練出袖,勢如流星,纏上了聶無憂的腳腕。
至于那些銀針,對于趙十三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不過袍袖一卷之間的事罷了。
他的目标,只是活捉聶無憂而已。
聶無憂驚覺自己的腳腕被長練所纏,驚懼之下,手中軟劍急揮。
但長練上還貫注了趙十三的內力,急切之下,她力道又有偏失,根本割不斷那條長練。
而趙十三已經開始收回長練了,更是在收回之前,手腕一抖,一纏一繞,聶無憂瞬間被捆成了個粽子般被扯了回來。
趙十三望着她,嘴邊慢慢的扯開了一個嗜血的笑容:“好折騰的小丫頭,可費了我不少功夫。”
聶無憂想掙紮,但手腳皆被綁住,她只能睜着眼睛看着趙十三的臉慢慢的湊近。
日光直射,他一口白牙森熱若雪,眼中盡現貪婪之色,只吓得聶無憂心驚膽戰。
脖頸間一陣劇痛傳來,仔細聽還能聽到汩汩不絕的聲音。
那是趙十三正在吸食聶無憂的鮮血。
須臾,他擡起頭來,抹去嘴角的血跡,大笑:“果然,你的血竟然能解百毒。”
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握着長練的手非但沒有送,反而是更緊了:“如此,不殺你,若是被墨绫找到你,他日待她練成雪津丹,對我只會有百利而無一害。但若是殺你,又實在可惜。”
他沉吟了會,繼而又陰森的一笑:“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做我的藥人。以你之血,提煉雪津丹,他日奪回绮紅閣之時,我定然會給你尋個好的墓地,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聶無憂的神思已經有些恍惚了。連日來的奔波,加上剛剛的失血過多,她體力已有些不支。
所以趙十三的這些話,她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些,然後模模糊糊中,有人點了她的昏睡穴,再然後,似是身在一輛馬車中,一路颠簸。
迷糊中似是聽到葉放在叫她,無憂,無憂。
她有些不耐的揮了揮手,嘟囔着:“別吵。我要睡覺。”
但揮出的那只手被人握住了。
那人掌心溫暖,緊緊的握着她的手,絲毫沒有放松。
聶無憂一個激靈,立刻醒了過來。
眼前那人俊顏憔悴,往昔光潔的下巴上此時卻是遍布青色的胡子茬。
但一雙細長的眼睛卻是閃着光,正緊緊的望着她。
光芒中,似是有透明的液體在慢慢凝聚。
聶無憂愣了一愣,她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他的臉。但他先他一步握緊他的手,放在唇邊不斷的親吻着:“無憂,我終于找到你了。”
聶無憂終于大哭出聲,撲進了他的懷中:“葉放,你這個混蛋,怎麽現在才來?你怎麽不幹脆等我死了你再
來給我收屍算了。”
脖子上的傷口依舊在痛,行動間更是痛不可遏。而因着這傷口,她的聲音也是變得沙啞,更惶論連日奔波來這滿身的酸痛了。
葉放看着她脖頸間那塊胡亂包紮的白布。布上尚有未幹涸的血跡。而她更是面色蒼白,完全沒有往昔那些活潑的樣。
他心痛不已,只恨自己怎麽沒有早一點找到她。
他輕輕的拍着聶無憂的背,給尚在大哭的她順氣,柔聲的哄着:“乖,沒事了。我馬上就帶你回家,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會欺負到你了。”
聶無憂雙手攀着他的脖子,直哭的哽咽,斷斷續續的埋怨着:“死葉放,你死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怕你被人給殺了,又怕你傷重,我到處找你,可绮紅閣的那些人還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抓我。你再不來,我真怕我就要給那個趙十三當藥人了。”
說到趙十三,她忽然停了下來,擡頭望着他,好奇的問道:“趙十三呢?你殺了他?”
葉放又将她攬到懷裏,握着她的雙肩,沉聲的道:“現在還沒有。不過馬上,我就會殺了他。”
耳中是他沉穩的心跳聲,鼻尖萦繞的是他身上淡淡清涼的薄荷味,聶無憂慢慢的止住了眼淚。
但馬車外忽然傳來的兵器之聲讓她好奇。
似乎是,有人正在打鬥。
葉放跟她解釋着:“那是我義兄,正在跟趙十三打鬥。”
“就是那個拉你去青樓喝花酒的那個義兄?”
想起當日墨绫所說,聶無憂依舊是恨的牙癢癢。
葉放覺得此事他勢必得跟聶無憂好好解釋清楚,不然往後這始終會是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一根刺。
所以他現在決定将這根刺給拔了。
“無憂,當日之事,其實我并不知墨绫也在。”
接觸到聶無憂凜冽的目光,他又急忙道:“當然,即便她不在,我也沒做什麽。”
聶無憂的目光更凜冽了。葉放清咳了一聲,怎麽感覺這越解釋越亂了。
他只好又握緊了她的手,很誠懇的望着她,再用很誠懇的語氣道:“無憂,你相信我,除了你,我沒有碰過任何女人。”
聶無憂點點頭,對他的這句話表示滿意,然後她揚了揚下巴:“繼續。”
葉放只好繼續老實的解釋着:“那日我同義兄去了怡紅院,實則什麽都沒有做。義兄也是有家室的,而且他對嫂子情意也很深。只是那幾日城中連續發生幾件刺殺,我同義兄無聊,尋着蛛絲馬跡就一路尋到了怡紅院。那時墨绫喬裝成一名姑娘隐藏其中,我跟義兄也沒有在意。後來我在落霞山下再見到墨绫,驚覺她有些面熟,及至到後來,你也知道了,我也是那日才知她才是绮紅閣的殺手墨绫。”
聶無憂沉吟了會,顯然是在考量葉放這些話的真實性。
她用懷疑的目光看着葉放,直看得他恨不得舉手發誓,以上所言絕無虛假。如有虛假甘願什麽什麽的。
但好在聶無憂也就只沉吟了一會,便又立刻道:“好。我就姑且信了你這一次。不過下次你若是再犯,哼哼,看我怎麽收拾你。”
葉放大喜,笑道:“家裏有這麽個大醋缸,我哪還敢出去拈花惹草?只怕是先要給你酸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章的時候我想到了吸血鬼,哇咔咔。
另外,筒子們,正式告知,存稿用罄,從此加入裸奔一族,捂臉。
41、義兄出場
與趙十三正在打鬥的是個中年人。一身銀白長衫,手中一把泥金扇正舞的風生水起。可偏偏他面上還是一副悠閑的仿似只是出外賞春的悠閑神情。
真真是氣死個人吶。
所以趙十三這會只氣的恨不能直接噴火燒死眼前的這個人算了。
他手中刀一斜,擋出一個空隙,左手握了一把粹有劇毒的暗器就劈手朝他揚去。
可只聽得刷的一聲輕響,對方手中泥金扇打開,露出那畫有海棠春睡的扇面,左揮右擋,暗器悉數被掃落到地上。
刷的一聲又響,那人手中扇子又合攏了來,一邊朝趙十三的手腕擊打而來,一邊面上還笑的輕閑:“哎,我說,你暗器射哪都成,可就是別朝我臉上招呼啊。毀了我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小心我媳婦找你算賬。”
聶無憂被葉放扶着坐在旁邊,心中不由的納罕,這人是誰。怎麽如此,如此……
她偏了偏頭,再仔細的打量了那人一番,一時竟然想不出合适的詞來形容他。
想聶無憂其實也特喜歡看長的俊的人,更好大叔這個調調。只是她心中的大叔大都是儒雅沉穩的,會包容她所有的缺點。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也會在她身後替她收拾好所有的爛攤子,然後還會對她寵溺的笑,并安慰她,沒事,只要你開心就好。
可這樣傳說中的大叔只生活在小說裏,現實裏的大叔大都是猥瑣的。
至于問她為什麽會喜歡上葉放這樣天天以氣她為畢生樂事的人,聶無憂無辜的眨眨眼睛,哎呀呀,我有什麽辦法?架不住他在我後面天天死纏爛打呀,所以我這一不小心就跳了火坑了。
葉放對此頗為微詞,所以在聶無憂再一次在他耳邊念叨她喜歡大叔的時候,他很淡定的說了一句,隔壁的那位也是大叔。
隔壁的那位大叔,圓臉,半禿頂,啤酒肚,一雙小眼睛看人的時候精光四射。
聶無憂默默的低頭扒飯,從此再也不在葉放面前提起有關大叔的話題。
葉放心中很得意啊有木有,只想仰天狂笑啊有木有。
但面上還是很淡定的夾了一塊紅燒肉塞到聶無憂的碗中,來,別關顧着吃白飯,這紅燒肉燒的很不錯。
可聶無憂很想把那塊紅燒肉直接摔到他臉上啊有木有。
尼瑪,不帶你這樣的啊啊,直接讓勞資對大叔
的這個夢想幻滅了。
可面前的這個大叔,他的長相是英俊的,武功是高強的,說起話來是毒舌的,氣質,氣質,聶無憂望天,氣質是獨特的。
大叔現在玩的很樂呵,猶如貓捉老鼠般将趙十三耍的團團轉。
聶無憂看了一會,轉頭對葉放道:“哎,我說,那個誰,他的武功比你好很多啊。”
想上次,葉放對趙十三,雖然未落下風,但也就打了個平手。但對面的這個大叔,想必勝趙十三只在反掌之間。
葉放的臉上有些挂不住,說出來的話帶了一絲賭氣的意味:“他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武功未必有我厲害。”
聶無憂看着他的眼神滿是懷疑,這讓他很不爽。
所以他立即擡頭揚聲叫着那大叔:“大哥。”
大叔聞言朝這邊望了下,然後順手點了趙十三的穴道,晃着扇子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
走的近了,聶無憂才發現這厮竟然長了一雙桃花眼。上勾的眼尾,迷離的眼神,看着人的時候如同隔着一層薄霧。
那個勾魂那個水汪汪啊。
哼,妖孽。聶無憂心中極快的腹诽了一句。
那大叔卻是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手緩緩的搖着扇子。而一雙桃花眼則上下左右仔細的打量了聶無憂一番,而後雙眼笑的微微的眯了起來:“聶無憂?好标致的小姑娘。難怪我這葉老弟這段日子為了你日夜奔波。”
聶無憂擡頭望天,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好…..,猥瑣的大叔。”
她心中還在記恨着這人帶葉放逛妓/院的事,對他并沒有什麽好感。
葉放輕咳了一聲,面上有些發燒:“大哥,這是無憂。無憂,這是我跟你說過的義兄。”
聶無憂繼續望天,我當然知道這就是你提過的那大哥。看他這風流樣,可不就跟話本子裏描述的那些衙內一樣。
衙內姓方,單名一個卿字,現年三十四歲,長離宮四大長老之一,以毒舌兼整人為樂。
但這世上有兩個人是他的克星。一者,他不敢在她面前有絲毫的油腔滑調;二者,論到整人,他從來只有被她整的餘地。
除卻這二人,方衙內在長離宮內所向披靡,無有敵手。
所以忽然遇到個跟他針鋒相對的聶無憂,他大感興趣。
他索性蹲下了身子來,扇子在掌心中敲啊敲啊,幸災樂禍的打量着她脖子上纏着的那圈白布:“怎麽傷了這?哎呀呀,還好傷的不是臉,不然這麽好的臉要是毀了,我這葉老弟可不得心疼死。”
聶無憂收回目光,望着對面的這張她很想一拳揮上去的臉,答複的超級淡定:“哪裏。比起你這傾國傾城的臉,我這張臉算什麽?只怕你的這張臉要是毀了,你的媳婦更加心疼。”
哼哼,跟我比無賴,本姑娘我從小別的本事沒練,就練這無賴了。
但對面的人不但無賴,而且臉皮也是奇厚。他聞言反倒真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一副後怕的神情:“可不,我這傾國傾城的臉可得好好保護才是。朝前數五百年,再朝後算五百年,這一千年也就能出張我這樣的臉,小姑娘你今天可是有福氣了,竟然能看到個千年才得一見的帥哥。”
聶無憂不記得她昏迷之前吃的是什麽了,可她這會還是很想吐。
啊啊,誰來将這妖孽給收了?誰能來救救我啊。
救她的人很快的來了。聶無憂聽到一個又糯又軟的聲音:“方叔叔。”
幾乎是立即,方卿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他有些僵硬的轉頭朝着那個聲音望了過去,一臉的糾結:“莫莫,你怎麽來了?”
莫莫者,楚莫莫也。長離宮宮主之長女。長相甜美,聲音更甜美,但笑的如花般的面容下面是顆古靈精怪的心,其母亦常自嘆不如。
楚莫莫小朋友現年十二,頭梳雙環髻,紅衣紅裙,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學着方卿的樣子半蹲在聶無憂面前,歪着頭打量了她一番,笑的眉眼彎彎:“姐姐你長的真好看,我喜歡你。”
小朋友雪膚花貌,難得的是一笑右邊臉頰上就有一個小酒窩,當真是要多甜美就有多甜美,
聶無憂立即上當,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你長的也很好看,我也很喜歡你。”
楚莫莫再笑,渾然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方卿心中哀嘆,再問:“莫莫你怎麽離宮了?有沒有跟你爹娘說過?”
楚莫莫無辜的眨巴了下一雙大眼,說出來的話更無辜:“我本來是去想跟我爹娘說來着,可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都不在。那我沒辦法,就只好留了張紙條跟他們說我是來找你的,然後就走了。”
方卿真想直接給這小祖宗給跪了。想着小祖宗自從懂事以來,沒少整過他,整的他都後來直接離宮出走。不過也是因禍得福,一出走竟然拐了個媳婦回去。但媳婦也不省心啊,太迂腐了有
木有,他都不敢在她面前嬉皮笑臉有木有。
他輕咳了一聲,正要開口以叔叔的身份說上楚莫莫幾句,責怪下她不該私自離宮,但後者先其一步開口道:“啊,方叔叔,我差點忘了跟你說。我下山的時候方嬸嬸托我給你帶了幾句話來着。”
方卿立即忘了要責備的事,忙問道:“什麽話?”
她媳婦現在正大着個肚子,再有三四個月就該生了。此次若不是因為是葉放,他也不會輕易下山。
楚莫莫一本正經的學着他媳婦安若素細聲細氣說話的樣,那叫一個惟妙惟肖:“告訴方卿,讓他辦完事趕緊回來。還有,不要讓他在外面鬼混,不然小心回來跪搓衣板。”
方卿額頭上一滴無奈汗:“後面這一句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楚莫莫大笑。聶無憂愕然,她開始覺得這小姑娘絕對不是她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人畜無害了。
而葉放則是扶額,慢慢的道:“你們慢聊,我先去解決那個趙十三。”
方卿朝他揮了揮扇子:“去吧。那小子被我點了穴,現在随便你怎麽折騰都成。”
楚莫莫立即興致勃勃的站了起來:“哎,哎,讓我去讓我去。是要卸他一只胳膊還是一條腿呢?這位叔叔你随便吩咐。”
方卿提溜着她的後衣領将她拉了回來,面色沉沉:“以後少跟皓淵待在一起。好的沒學,這刑罰的手段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長離宮中正在摸雀牌的皓淵打了個噴嚏:“這是誰在念叨我呢。東風。”
“碰。”攬月手起手落,“四筒。還用說,肯定是方卿那小子。”
問天點頭:“肯定是他。他都下山幾天了?哎,他這一下山,我們打牌都三缺一,只好随便抓了個人來頂數,可哪比得上跟那小子一起打的時候來的爽快。”
被抓來頂數的那侍衛戰戰兢兢:“六……,六筒。”
問天立即興高采烈,面前牌利索的一推,高聲笑道:“哈哈,胡了。給錢給錢。”
作者有話要說:方卿和楚莫莫出自我另外一本小說,傳送門在此
42、一劍穿胸
葉放選擇的是解開趙十三的穴道,然後重新與他過招。
一來是他說過要親手了結趙十三的性命給聶無憂報仇,而二來,他多少也有那麽點賭氣的意味在內,想在聶無憂的面前證明他的武功并不是那麽的差勁。
在聶無憂不可置信的張大口的當下,方卿和楚莫莫卻是坐在她旁邊點評着。
楚莫莫還從随身帶的小包裏掏出來倆蘋果,給了聶無憂一個,然後自己咔叽一口,咬的那叫一個脆。
方卿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她。
楚莫莫撇撇嘴:“方叔叔,不是我不給你。只是我就帶了兩,你總不好意思從無憂姐姐的手中拿吧?”
這要是擱旁人,指不定聶無憂就能主動将蘋果遞了過去,不過對方是方卿,所以她也立即學楚莫莫的樣,咔叽一口,咬的更脆。
方卿繼續看着楚莫莫,眼睛依舊眨都不眨。
楚莫莫忍不住的笑,到底還是低頭從小包中掏出了個蘋果給他。
方卿伸手接過,立即咬了一口,然後看着前面葉放和趙十三的打鬥。
一口蘋果正咬在口中,他忽然哎哎的叫了起來,手拿着蘋果指着葉放對楚莫莫就道:“正派的武功到底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打架的。莫莫你看,剛剛葉老弟那招雖說漂亮,可實用性就不怎麽樣。那招要是不是朝着上三路,而是朝着下三路,不說威力,單說實用性就好多了。”
他繼續咬了一口蘋果又道:“莫莫你看那個趙十三的武功。其實他的內力未必比得上葉老弟,可架不住他的招數毒辣,專攻人的死穴,所以看起來倒比葉老弟的武功高。不過時間一長,他就不是葉老弟的對手了。”
然後他忽然轉頭,很鄭重的問楚莫莫:“莫莫,我跟你說了這麽多,你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楚莫莫若無其事的咬了一口蘋果,若無其事的道:“就是打架不要管招數漂不漂亮,毒不毒辣,能打贏就行了呗。咱不重過程,只重結果,是吧?”
方卿點頭,空着的一只手就去摸她的頭:“孺子可教也。”
楚莫莫偏頭躲過他的手,用鄙視的眼光看他:“你這話,我娘早就跟我說過了。”
方卿作嚴肅樣:“我知道。我只不過是再提醒你一次而已。”
楚莫莫切了一聲,繼續啃蘋果。
旁邊的聶無憂卻是驚的目瞪口呆,手中的蘋果都忘了啃。
想她自小,爹雖然性子傲然,但滿口跟她說的也是武林正義。娘雖說會毒,但其實卻是主學醫。所謂醫毒不分家,所以也就順帶會了毒術而已。即便如此,将醫術和毒術傳她的時候,說的也是如何救人,不能輕易給別人下毒。哪有跟她說過什麽,無論武功招數毒辣還是漂亮與否,重要的打架打贏了?
不過她承認,這話确實說的很對。打架嘛,重要的本來就是怎麽打贏的問題。
是故,她很欽佩楚莫莫的娘,恨不得立刻就去結識一番。
而此時前方的場景卻有變化。果然如方卿所言,時間一長,葉放果然慢慢的占了上風,趙十三的招式慢慢的相形見绌,一招一式都為葉放所限制。
而方卿依舊在感嘆:“這個葉老弟,為人還是太厚道了。他要是生在我們長離宮,讓你爹親自調/教調/教,武功豈非現在可比?可惜啊,生在所謂的正道了。”
楚莫莫反駁:“都似你一樣的就好了?滿肚子的壞水,真不知道當初方嬸嬸是怎麽看上你的。我看啊,八成是被你騙上山的。”
此言不假,想當初安若素還真是被他半騙半強硬的給弄到了山上。
“你娘是怎麽看上你爹的,你方嬸嬸就是怎麽看上我的呗。再說了,我這麽玉樹臨風,英俊潇灑,你方嬸嬸看上我不是很正常。”
楚莫莫聞言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伸出手指刮着臉頰羞他:“羞也不羞,就你這樣還比不上葉叔叔呢。”
忽而雙眼看着前方,只興奮的大叫:“方叔叔你看,你快看。葉叔叔殺了那個趙十三了。”
聶無憂也正在看着,她只見葉放手中蒼微一揮,銀色之光快如閃電朝着趙十三穿胸而過。
一劍斃命,端的是淩厲無比。
最後那一刻,趙十三的右手依舊往前送,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的右胸已被劍穿過。
胸前一陣劇痛傳來,他不可置信的低頭去看。然在此時,葉放刷的一聲将軟劍收回,劍尖斜指向地。
劍上猩紅的血蜿蜒凝聚,而後從劍尖一點點的滴落到草葉上。
綠葉紅血,一群飛鳥受驚掠過,四周濃濃肅殺氣氛湧動。
葉放聲音冷冷:“我說過,任何人傷害無憂,我葉放都會
百倍千倍的讨回。”
而後他收劍回鞘,轉身即走。
身後的趙十三轟然倒地。
聶無憂一直提着的那顆心這時方才放了下來。不知為何,她雙眼忽然慢慢的濕潤。
一片水光模糊中,她看着葉放在橙紅色的夕陽中一步步的朝她走來。
他的身後是紅了半邊天的流霞,周身更是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
她低下了頭,再擡頭時,面上笑容甜甜,頰邊梨渦隐現。
葉放亦微笑,幾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輕聲的叫着:“無憂。”
聶無憂輕輕的答應着,心中滿是甜蜜,待要說些什麽,一時卻又不知該說什麽的好。
旁邊的楚莫莫卻在大叫:“葉叔叔,你最後那一劍太漂亮了。教教我好不好?”
說完就想上前,但方卿提溜住了她的衣領一把将她給拽了回來。
“葉老弟,”他擡頭對葉放笑道:“既然你的媳婦都找到了,那我也該帶着我宮中的兄弟回去了。往後你要是沒事了,盡管帶着你媳婦來長離宮找我喝酒。到時我給你引薦我們宮主。”
葉放放開聶無憂的手,很鄭重的對方卿行了個禮:“此番勞煩大哥下山,葉放心中感激不盡。這份恩情,我将時刻銘記于心。”
方卿聞言卻是毫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你我兄弟之間說這番話就是生分了。兄弟有事,做大哥的又豈會袖手旁觀?行了,這些客套話就不用說了。現在既然沒事,那我也該回去了。再不回去,素素又該亂想了。”
葉放拱手:“後會有期。改日我和無憂再親自上山看望嫂子。”
方卿打量了一番聶無憂,大笑:“好。那我和素素就在山上等着你們的到來。”
楚莫莫卻是在他的手上掙紮個不停:“方叔叔,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下趟山,你就讓我多玩會成不成?我保證我會好好的保護自己,不會出任何一點差錯。”
圓圓的眼睛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