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追妻路 - 第 20 章 ☆24、(9)

不是夫人,還有誰是夫人?”

話落,目光一一的掃過李仁和瓊姬,再是落在垂手低頭的拾翠身上,語氣中夾雜了一絲淡淡的嚴厲:“拾翠,我再問你一遍,你可要想仔細了再回答。今日午後,你究竟有沒有親眼看到夫人下毒?”

拾翠受驚擡頭,對上葉放的目光,更是顫顫抖抖的不敢說話。

葉放又喝了一聲:“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這般不敢回答,是不是有人暗中指使你誣陷夫人?”

拾翠匆匆的看了一眼瓊姬,再怯怯的看了一眼葉放,說出來的話都連不成句:“大……,大公子,我……”

葉放打斷了她的話,慢慢的道:“你叫我什麽?大公子,嗯?”

拾翠在他吓人的目光中,兩股戰戰,直想兩眼一閉就暈了過去,這樣什麽都不用回答了。

但就連這個,她都不敢。她只好哆嗦着開口:“城……,城主,奴婢,奴婢……”,

她左右為難,最後幹脆閉了雙眼,喊道:“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葉放聞言,面向瓊姬而道:“聽清楚了?”

瓊姬面色煞白,後退幾步,轉而望向李仁,弱弱的叫了一聲:“城主。”

李仁心中也正感氣憤。這個大兒子自他娘去世之後,一直不回家尚且不說,對他新娶的瓊姬,連帶着自己,從來都是冷着一張臉。甚至,自那之後,從沒有叫過自己一聲爹。

這也就罷了,可今日他竟然當着這些人的面擡出了當日他母親說過的話。

雖是事實确實如此不錯,可畢竟現在無雙城的城主是他。這讓他的臉面還往哪放?

李仁想到此,當下便冷下了臉,沉聲的道:“你不願意叫瓊姬一聲娘也就罷了,可她畢竟也是你的長輩。你這般對長輩說話,叫外人看見,只會讓我說我李仁管教無方,養兒不孝。”

葉放聞言冷笑:“管教無方?你又何時管教過我?母親病重之時,你又在何方?母親屍骨未寒,你又做了些什麽?霸了母親的城主之位,娶了別的女人,進門不過三月即生女。而現今你竟然跟我說道德禮儀?你自己的道德禮儀又在何處?”

葉放此言,句句實情,李仁不能答。

而葉放又再道:“原本這城主之位我并不放在眼中,大不了送與你就是。可現今既然你自己總算良心未泯,主動說起将這城主之位歸還于我,而今日更是有了這起污蔑無憂之事,那這無方城城主之位,我葉放勢在必得。從今以後,這無方城就是我葉放的地盤,看在你畢竟是我生父的份上,你願意在此待着終老,我也不會主動驅趕。若是你自感有愧于我母親,無顏再待在此,我也不會挽留。至于其他人等……,”他目光掃過屋中其他之人,慢慢的道:“一律驅趕出城。”

此言一出,李仁只氣得臉色鐵青,手指着葉放便罵道:“逆子,竟然,竟然這般大逆不道。”

說罷,揚手就想打。

葉放只站在那,一動不動。目光如霜,冷冷的看着他。

李仁高舉的那只手最終還是無力的放了下去,他仰天長嘆:“罷,罷。當年本就是我對不住你母親。這些年午夜夢回,也時時的為此後悔不已。今日你既然這般說了,那我就将這城主之位歸還于你。至于瓊姬和你的弟弟妹妹,”他眼光看向瓊姬,再是丫鬟手中所抱的兒子,以及床榻上的李依依,目光中滄桑無限,“至于他們,待得依依的毒解了,我自是會帶着他們離開這無方城。”

葉放不為他言語中的悲痛所動,只是衣袖一拂,攬了聶無憂的腰就往外走。

一出門,綿綿細雨不知何時已停。夜空暗藍,竟有微微月色自輕雲中透了出來。

聶無憂看了看周邊尚在滴水的花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只覺一直緊張的心終是慢慢的平穩了下來。

剛剛屋中的那一番劍拔弩張,只吓的她不輕。雖說她也從來也不是個善茬,可她平日裏也只是氣憤不過時直接上手就打,倒從來沒想過在言語方面也能如此金戈鐵馬。

“葉放啊,”她忽然苦了一張臉,擡頭望着他,眼中滿是無奈,“我忽然發現,你其實挺能說的啊。我怕我以後吵架吵不過你,那可怎麽辦?”

葉放失笑,剛剛的滿腔激憤霎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他擡手輕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放心,我會讓着你的。”

頓了頓,又問了一句:“剛剛吓到你了?”

聶無憂正因着他先前的那句話,抱了他的腰,用頭在他懷中蹭來蹭去,以示高興。聞言便自他懷中擡頭,故意皺了一張臉,裝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道:“是啊。剛剛你好兇,吓到我了。”

葉放微微一笑,攬她入懷,摸了摸她一頭柔順的秀發,輕聲的道:“那是在外人面前。至于在你面前,我永遠都不會這般兇你。”

聶無憂心中大喜,忙問道:“真的?”

葉放握着她的雙肩,微微的将她推開了一些距離,望着她很鄭重的點頭:“真的。”

聶無憂笑容綻放如花,投身入他懷中,心中滿是甜蜜。

葉放心中也是一片甜蜜,霎時只覺,上天畢竟待他還算不薄。

兩人這般相依着走到了屋裏,葉放卻未做過多停留。待得将聶無憂抱上床,給她蓋好被子之後,他在她額頭上輕柔的印下了一吻,低聲的道:“乖,你先睡,別等我。待會我會叫莫莫前來陪你一起睡。那丫頭鬼靈精怪,有她陪你,我多少會放心點。”

聶無憂拉住了他的袖子,有些不滿的問道:“那你呢?這麽晚了還去哪裏?”

葉放給她掖了掖被角,将她伸出被外的手又塞回了被中,這才道:“唯恐夜長夢多,我這便去找下城中那些昔日跟随我母親的下屬,以便能早日遍告武林,登上這無方城城主之位。無憂,”他輕輕的将她鬓邊幾縷散亂的發絲別到而後,柔聲的道:“此事我已沒有退路。希望你能諒解。”

聶無憂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當下便點了點頭道:“好。我自然支持。”忽而又偏頭笑的調皮,“我還從沒做過城主夫人呢。我也想早日嘗嘗做城主夫人是什麽感覺。”

葉放莞爾,又叮囑道:“城中近日恐有變動,我不在你身旁之時,記得不能一人四處走動。莫莫那孩子的武功不在你之下,去哪記得都要和她一起。”

聶無憂點頭:“好。”但心中畢竟有疑惑,也便問了出來:“剛剛你幹嘛不要我給李依依解毒?對于我而言,解她身上的毒不過舉手之勞,你幹嘛制止了我,硬要拉着我走?那個你,那個誰,不是說,待她的毒好了就帶着他們離開麽,這樣你就不用這麽辛苦的防備着了。”

葉放聞言搖頭:“此事又怎麽會這麽輕巧?他願意離開,其他人未必肯離開。他畢竟掌管這無方城十五年,城中他的勢力想必也是盤根錯節。雖是今晚他說會将這城主之位歸還于我,但保不齊被其他人一蠱惑,随時就改變了注意。至于那毒,是誰下的,那誰自然是有解藥,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聶無憂一點即透,便也道:“好。我明白了。你有事,那你現在就去吧。”

葉放再在她額頭印下了一吻,低聲的道:“切記,你萬事不要插手,只需保護好自己就行。待此間事了,我便帶你回去探望你父母。”

50、尊駕何人

夜色如墨,星子數顆。有夜行人馳馬出城。

屬下來報之時,葉放沉吟片刻,揮手讓他退下,只是叮囑道暗中跟蹤,不要露面打草驚蛇。

座中有人不解,随即提出疑問,何不當即擒下,以免生亂?

葉放只是淡淡的反問道:“燕王朱棣起兵,所為者無非是那九五之尊之位,又為何打出清君側的口號?”

那人恍然大悟,不再追問,只是按照葉放的吩咐行事。

然半日後,前去跟蹤之人飛鴿傳來信息,言道道中有人故布迷陣,人已跟丢。

葉放長眉緊鎖,食指微微曲起,緩緩的敲着桌面。

聲音緩慢但清晰,一聲聲,和着屋外雨滴敲瓦之聲,座中一片肅靜,無人敢出聲。

片刻,葉放方問道:“出城之人是何身份?”

立即便有人站起來回道:“是瓊姬身邊的一侍女,名小青。雖有武功,但不高。”

葉放收手回袖,道:“任由她去。交接城主之位的請帖已遍發武林,他們比我們更急。網既已張開,就只待他們進來。我們暫且靜觀其變。”

半日後,又有人來報,那名喚作小青的侍女依然回來了,并無任何異常。

葉放的長眉鎖的更緊,一時倒摸不清對方到底有何意圖。

無雙城後院,李依依屋中。

屋中的那瓶石榴花依然開的豔麗,淡淡香味萦繞室內。

然在香味非來自于花,卻來自于人。

李依依一身藕荷色單衣坐在床上,眉頭猶自緊蹙。其母瓊姬一身湖藍綢衣,抱着五歲的李沐正坐在桌旁。

李依依躊躇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娘,我們真的要離開無方城?”

那日她雖中毒躺在床,但屋中各人對話依舊聽的清楚。故一醒來之後,立即便向瓊姬追問。

瓊姬正在低頭搖着手中的撥浪鼓逗着李沐,聞言也未擡頭,只是淡淡的道:“怎麽,舍不得?”

李依依咬唇未答。她自然是舍不得。原本她可以是無方城的大小姐,但一離開這裏,她将什麽都不是。

更何況,只要一離開了無方城,她将再也見不到葉放了。到時豈非是那聶無憂整日的霸着他了?

一想到這裏,她由不得就來氣,又道:“娘,難道你就舍得離開了?離開了這裏,爹爹将再也不是城主了,你也不再是城主夫人了。到時豈不是那個聶無憂在無方城想怎樣就怎樣?”

瓊姬正低聲哄着懷中的李沐,只逗的他呵呵直笑,不停的用手就去抓她手中的那只撥浪鼓。

見她不回答,李依依氣的提手捶了一下床,拉長了聲音又喊了一聲:“娘。”

瓊姬這才擡頭,聲音依然淡淡:“不然你想如何?你爹爹他可是答應了讓出這城主之位。”

李依依皺眉,想了會才道:“娘,你就不能跟爹爹他說說,暫時不要讓出這城主之位?不然讓出也可以,但是不要帶着我們離開這裏啊。”

“不讓出這位子,你以為葉放會容忍?讓出但不離開,你覺得他能答應?”

李依依的眉皺的更深:“我覺得大哥他很好啊。其實都是那個聶無憂在後面使得壞,肯定是她想做城主夫人,撺掇的大哥這樣。不然她為什麽要給我下毒?肯定就是看我不順眼,想霸占這整個無方城。”

瓊姬暗中搖頭,她怎麽生了個這麽蠢的女兒。

李依依還待要說,屋外有叩門聲響起,有人低聲回禀:“夫人,小青回來了。”

瓊姬将手中的李沐交給身旁的丫鬟,這才道:“讓她進來。”

吱呀一聲輕響,有黑色人影閃将進來。待得站定時,方見她一張鵝蛋臉,五官卻是平平,并無任何特色。但一雙眼睛卻是流轉間很是勾人。

正是瓊姬前晚方才派遣出去的小青。

那小青一見瓊姬,卻是怔愣了片刻,一雙美目更是盯着她的臉不動。

瓊姬皺起眉頭,面色很是不悅,開口便道:“怎麽,出去了不過兩日的功夫,便連尊卑都忘記了?”

說完這句話,那小青并未如她所料想的那般立即下跪行禮,反而是眸子轉了一轉,浮上了一絲笑意:“尊卑?但不知夫人口中的尊卑,誰是尊,誰是卑?”

面貌是小青的面貌,聲音也是小青的聲音,細一看來,完全就是小青無疑。

但小青絕不會敢這樣跟她說話。

瓊姬狐疑,望着她,暗中開始打量。

那小青卻是任由她打量,只是自顧自的在房中開始走動。

先是看到李依依,盯着看了一會,回頭問道:“你女兒?”

瓊姬沒有回答,反而李依依已是道:“小青,你傻了?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那小青一笑,卻是偏着頭打量了一番李依依,然後是在她華麗的房間內細細的看了一圈,眼光在那瓶石榴花上停留了一會,又轉了回來。

“好精致的房間。果真是個大小姐。看來定是從小衣食無憂,深得爹娘寵愛呢。”

李依依即使再傻,此時也知道面前的這個小青有些不對勁。

但小青已經離開了她床邊,去看那丫鬟手中所抱的李沐了。

瓊姬忙劈手從丫鬟手中奪過了李沐,緊緊的抱在懷裏,戒備的看着面前的小青。

小青卻是不看她,只是看着那個粉雕玉琢的李沐。

李沐正在搖着手中的撥浪鼓,見到小青的目光,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對小虎牙。更是張開了雙手,對着她笑道:“姐姐,抱抱。”

小青怔了一下,繼而便笑了,伸出了手,柔聲的道:“好,姐姐抱抱。”

瓊姬立即後退兩步,寒聲的問道:“閣下究竟何人?”

一面暗中使眼色給身旁的丫鬟,暗示她出去。

那丫鬟戰戰兢兢,緩緩的移了腳步就想朝門邊走去。

但小青只一擡手,她立即便只能站着不動了。

“夫人做什麽這麽着急叫人來呢?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唠唠家常不好麽?”

李依依心中驚恐,也慢慢的自床上起來站到了瓊姬身後。

一番動作下,卻早露出了脖頸中所帶的一枚平安符。

小青正坐在桌旁,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到那枚平安符的時候,她提壺的手一頓,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只是問道:“那個平安符,是誰給你的?”

李依依用手握住那枚小小的平安符,只往瓊姬的身後躲。

砰的一聲響,卻是那茶壺重力放在桌上的聲音。小青的聲音也冷了幾分:“回答我。”

李依依吓了一跳,後背有冷汗冒出,抖着聲音回道:“我,我娘。”

小青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笑吟吟的看了一眼瓊姬,口中道:“可惜了,空繼承了她的美貌,卻是沒有繼承到她的半分狠毒。”

瓊姬面上沉沉,又再問道:“敢問閣下究竟是何方高人?”

小青噗的一聲笑,一擡手,待得手再落下時,一張鵝蛋臉已化為瓜子臉,面上五官更是變化更大。

桃腮櫻唇,眼眸流轉,風情無限。

“夫人可認得我?”

先前寡淡的聲音亦變,嬌媚無限,直透入了人的骨子裏。

瓊姬望着她的臉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終是搖頭:“恕瓊姬眼拙,不知閣下哪位?”

那人大笑,直笑的彎下了腰去。待得直起腰時,她看着瓊姬,拭去眼角笑出來的兩滴淚,笑着一字一句的道:“可是,我卻認得你。而且這十五年來,夜夜夢中,可都是你的樣子呢。”

瓊姬猶自狐疑不決。而那人已是接着道:“來,城主夫人,重新認識下,我即是你的侍女要找的绮紅閣閣主,墨绫。”

瓊姬的一顆心這時方才稍微定了一些,有些遲疑的道 :“原來你就是墨總閣主。但不知墨總閣主剛剛所說,你認得我,是何意?恕我眼拙,我實在記不起曾何時見過墨總閣主。”

墨绫望了她一眼,忽而笑道:“剛剛只是墨绫跟夫人開個玩笑而已,夫人可千萬別當真。想夫人高高在上,又怎會識得墨绫區區一介掙人命錢的殺手?”

瓊姬心中忌憚,不知該如何接話。

所幸墨绫已是接着道:“夫人的意思,小青已經轉達。我很清楚,不必再說了。”

瓊姬點頭:“既然如此,那便最好不過了。只是沒想到要勞動墨總閣主親自前來,瓊姬不勝惶恐。”

墨绫淡笑,沒有回答。若不是前些日子有人回報,說聶無憂身在無方城,她又怎麽會起了興趣,親自接下了這宗買賣前來這無方城呢。

眼光淡淡的掃過面前的瓊姬,李依依,以及李沐,她唇角勾起的更高,不過若不是前來,又怎麽會有這些意外的收獲?

51、鹿死誰手

日升月降,轉眼又是三日已過,離城主交接儀式不過兩日時間。但無方城內一切如舊,并無任何異常。

但葉放不敢有絲毫的放松。暴風雨前的寧靜才是最可怕的事。

他暗中的部署好了一切,只待那日來臨。

但千算萬算,依舊有遺漏。

這日晚間,葉放安排好各處守衛後,雖是鼓樓已打三更,但他依舊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房間。

但屋中燭火明亮,一向嗜睡的聶無憂竟然沒有睡。

葉放望着正坐在桌前的聶無憂,豔豔燭光,盈盈粉頰,秋水眼顧盼間生姿無限。

而她的面前,正有一桌酒菜。

葉放看着聶無憂,腳步一頓,而後方才慢慢的走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聶無憂一笑,笑容共燭光生豔:“你回來了?”

葉放淺笑點頭:“是,回來了。”

聶無憂再笑問:“如何,城中之事可有無異常?”

葉放再笑答:“一切如常,并無任何不妥之處。”

聶無憂笑了笑,轉而起身握了一杯酒走了過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低低的笑道:“你看你,這幾日竟然累成了這個樣子。教我看在眼裏,可是心疼在心裏呢。”

葉放淡淡一笑,不着痕跡的移開了些許,卻是道:“過了這幾日就好了。”

聶無憂嬌笑,手攬上了他的脖子,身子更是順勢就坐到了他的腿上,卻把手中的一杯酒湊到了他的唇邊。

“這幾日你日日不見蹤影,教人家一個人,可是寂寞的很呢。來,罰你一杯酒,好教你心中時時刻刻的都記得人家。”

葉放未飲她手中的那杯酒,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容顏如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雙眸子流轉間更是如珠般生輝。

“莫莫呢?”

葉放忽然問出了這麽一句,倒叫他懷中的聶無憂面上神情一頓。

但不過須臾,她便又笑了起來:“你是說那個小丫頭啊。我打發她一個人玩去了。”

說罷,又湊近了些,攬在他脖頸上的那只手緩緩的在他露出來的那片肌膚上摩挲着,笑得暧昧:“如此良辰美景,我可不想讓人來破壞了。你說是不是?”

葉放聞言一笑,如雲後初露日光,煞是耀眼,倒叫聶無憂看的怔愣。

“你說的也是。這般時候,要是叫個外人來打擾,确有不便。”

聶無憂亦笑,順勢将手中的酒杯湊的離他唇邊更近,幾乎便是壓上了他的唇。

“來,将這杯酒喝了。稍後我們要做的事情還多着呢。”

葉放笑着望她,俊雅容顏一覽無餘。聶無憂攬着他脖頸的手壓的更緊,唇亦湊了上去,低低的笑道:“不然,我來喂你?”

葉放一笑,微微側頭閃過,轉而低頭就着她的手喝完了杯中酒。

酒杯放下,聶無憂卻并無起身的意思,反而是雙手都攬上了她的脖子,整個人更是蜷縮在他的懷內了。

察覺到他的身子開始搖晃,而後更是雙手推開了她,撐着桌子邊沿就想站起來的葉放,聶無憂站在離他幾步開外,依然巧笑倩兮。

葉放撐着桌子邊沿,努力想站起,但無奈全身酸軟,硬是使不上半分力。他只好擡眼看着聶無憂,咬牙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在酒中下了什麽?”

聶無憂笑的無辜:“沒有什麽。不過是少少的加了一點能讓人內力全失的藥粉罷了。”

葉放終是無力的又跌回椅內,問的乏力:“為何?”

聶無憂但笑,并不語。反而是近前來用手背滑過他的臉頰,湊下頭來笑道:“早知葉公子英俊,不想今日離的這麽近的觀看,反而比遠看更為标致,倒叫奴家真是後悔一早就給你下了這藥呢。不然,春宵一刻過後再下也不遲。”

直起身來,又嬌笑:“可惜現今你是沒這體力了。”

說罷,手起手落,早已是幹脆利落的一個手刀劈在了他後頸。

葉放悶哼一聲,身子已是伏在了桌上,再無動彈。

聶無憂輕笑,舉手輕拍,房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閃将進來。

卻是瓊姬無疑。

瓊姬一見葉放伏倒在桌上,眼中陰狠之光閃過,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來,便想刺了過去。

聶無憂伸手攔住了她。

瓊姬不解,問道:“敢問墨總閣主,為何阻攔?”

聶無憂手一擡,刺繡精致的袖子擋住了臉。待得袖子放下時,分明就已是墨绫的容顏,哪裏還是剛剛那個笑的爛漫的聶無憂。

墨绫将手中薄如蟬翼的面具随手放入了袖子中,再擡頭時卻是笑道:“夫人又何必急在一時?這葉放,還有些用處。”

瓊姬再問:“此人一死,城主之位再無懸念,還有什麽用處?”

墨绫走到桌旁坐下,執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再擡眼時卻是望着瓊姬笑道:“李城主已經被夫人下了藥,只怕此生都只能是卧在床上意識不清醒了。若這葉放再一死,這城主之位,豈非就是您兒子的囊中之物?但李沐畢竟年幼,往後這無方城呼風喚雨的,豈不最終還是夫人您了?”

瓊姬見自己的心思被她一眼看穿,不再遮掩,索性也直接道:“墨總閣主既知我的打算,就該明白,這葉放必須得死。”

墨绫眼波流轉,目光看了過來,忽而唇角彎起:“他是必須得死,不過不是現在。難道夫人以為,城主意識不清,城主長子忽而暴死,随後只能次子即位,這些巧合,能堵的住天下悠悠衆口?還是說,夫人只要目的達到,原本就不在意這世間之人怎麽看你?”

瓊姬一雙秀眉蹙起。她亦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但一時急切,畢竟城主之位交接在即,倒是只好顧不得這些。

那墨绫見她神色間松動,又道:“我們绮紅閣既已接下夫人的這樁買賣,夫人就但可放心。此事只需交給我就好,保管讓您兒子順順利利,而且是名正言順的登上這無方城城主之位。”

瓊姬有些狐疑的看向墨绫。但後者見其生疑,立即便道:“自然,這說好的酬金,可得翻倍。我們绮紅閣,可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瓊姬的一顆心這才安穩的放回了肚內。想來殺手愛財,此話不假。

而墨绫已是拿過一幹淨的酒杯,擺放在桌上,擡眼對她笑道:“奔波這半夜,夫人不如坐下來同墨绫好好的喝上一杯?也好提前慶祝夫人掌管這無方之城?”

見瓊姬遲疑,墨绫再笑道:“夫人莫不是以為這酒中有毒不曾?”

笑吟吟的又給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滿酒,她仰頭一飲而盡,将空的酒杯對着瓊姬,笑道:“夫人可是墨绫的主雇,若是毒死了您,我可去哪裏找那麽多的銀子呢?”

瓊姬對墨绫确有提防之心。想葉放精明至此,墨绫也不過舉手間便将其放翻。她自論精明不如葉放,若再不小心些,難免便會着了她的道。

不過想來她剛剛說的也對,自己與她并無恩怨,且是她的雇主,她實在沒有理由加害自己。更何況江湖中一向傳聞绮紅閣很是遵循殺手界中的規矩,并無一次對雇主不利的消息傳出。

這般一想,瓊姬心內稍安,便也坐在桌旁,舉起那只斟滿的酒杯,笑道:“承墨總閣主吉言,我先幹為敬。”

墨绫亦端起酒杯,眼角餘光見到瓊姬喝完了那杯酒,她唇角彎了彎,放下手中酒杯,只是盯着瓊姬看。

瓊姬有些不解,笑問:“墨總閣主何故這般看我?”

墨绫笑,緩緩的道:“墨绫只是佩服夫人。想夫人也有三十五歲了吧?但竟然能保養得如同少女一般,這般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學來的。”

瓊姬心下隐隐一頓,但面上猶自強笑:“墨總閣主如何知道我現年三十五歲?”

墨绫不答,只是低頭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杯。良久方才擡頭笑道:“夫人可還記得您十五歲那年生的第一個孩子?”

52、江湖追妻

瓊姬聞言,臉上神情大變,怔愣了片刻,看着一直面帶笑容的墨绫,心中定了定,勉力的道:“我不明白墨總閣主在說些什麽。”

墨绫低頭一笑,依舊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杯,笑着看着她道:“也是。母親當年為攀無方城城主這個高枝,自然得裝得聖潔點,豈能讓人知道你生過孩子?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你先前上位無望時的犧牲品?可是母親,當年若是我一出生你就遺棄了我,今日即便你我母女對面,我依然不會認出你。但你錯就錯在,一時又狠不下那份心,又或者在那五年裏沒有找到合适的金主,竟然養了我五年。五歲的年齡,豈不會記事?更何況母親這些年養尊處優,面貌基本無變化,我又豈會認不出你來?但很可惜,你我相處這幾日,你竟然半點都沒認出我來。”

瓊姬低頭,雙手緊握,但心中卻是驚濤駭浪,身子更是抖個不停。

而墨绫已是接着道:“母親,你在怕些什麽?這十五年來,你心中可曾有過一時半刻念及當年被你遺棄的那個孩子過的如何?她是否冷了,是否餓了,是否過的開心?”

瓊姬不能答。她望着墨绫,但後者的面上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看不出她現今的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可這笑,讓她更心生恐懼。

她心念急轉,忽然撲了過來,一把抓住墨绫的手,眼淚簌簌而下:“孩子,當年,當年我也是不得已啊。你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

墨绫笑,輕輕的甩開她的手:“何來的苦衷?不過是年輕貌美的女人不甘寂寞貧窮的生活。但苦于無權無勢,所有者不過一張美麗的面孔罷了。于是便用這張面孔為籌碼,為自己的後半生博的一個衣食無憂。自然,能擋你路的,便會棄去。即便是自己親生的骨肉,更何況還是一個不能為你帶來半點好處的親生骨肉。母親啊,在你的心中,當時的我,是不是連一枚棋子都算不上呢?”

瓊姬怔愣半晌,知道怎麽解釋都沒用。她索性便道:“孩子,當年确實是我不對,我,我只為我自己着想,并沒有考慮到你。可我現在已經是無方城的城主夫人了,你也已經是绮紅閣的總閣主,往後我一定會加倍的補償你的。你看,這無方城,現今李仁昏迷不醒,葉放無抵抗之力,能接替城主的只有你的親弟弟。到時這無方城豈非就是我們的天下?我,我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的,只要你替我殺了葉放,以後你就是這無方城的大小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想如何,我絕對不會阻攔。”

墨绫大笑:“大小姐?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瓊姬身邊,手慢慢的撫上了她的肩:“母親,你覺得,大小姐這個稱呼,我會在乎麽?”

瓊姬僵硬着身子坐在那,一絲一毫不敢動,抖着聲音問道:“那,那你想要什麽?”

墨绫俯下身,頭靠在她肩上,靜默了半晌,忽而輕嘆:“母親,幼時你對我從沒有過好顏色,也從來吝于抱我。唯一的一次,我記得還是我重病的那次,幾乎便要死了,你才伸手抱了我一次。即便那時是冬日,你身上的綢緞衣服很冷,可我當時依然覺得那是天底下最溫暖的懷抱了。而自那以後,為了完成任務,也有千千萬萬的男人抱過我,可對我而言,都再無暖意了。”

她忽然伸手,掩住瓊姬的口,不讓她叫出聲來。

慢慢的自她肩上起身,她看着已是伏在桌上的瓊姬,抽手出來,再是覆上了她圓睜的雙眼。

“母親,你可曾記得當年你曾教過我一句話?寧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當年你舍棄我而去,任由我這些年死生一人,我心中實在是有些怨你。所以剛剛給你下的那藥便讓人有些痛苦。啊,不過你放心,就算你走了,我也會對弟弟很好的,不為別的,只為當日他叫了我一聲姐姐。至于那個妹妹麽,既然你能狠心給她下藥,想來她是對你也沒什麽用處。不過她對我也沒有什麽用處。但她的房間實在是很精致啊,這些年更是有父母疼惜着,我很是嫉妒呢。我該怎麽處置她呢?”

她眉間緊蹙,似是當真便在為這個問題困擾不已。但不過須臾,她便眉頭展開,笑道:“不然這樣?左右這些年她高高在上慣了,我便廢棄了她的武功,送她去做個普通人吧。江湖險惡,送她遠離此處,也算我這個做姐姐的為她好。母親,你說這樣好不好呢?”

她的聲音很柔,似是怕驚醒了瓊姬。但自然,瓊姬永遠不會再醒來。

墨绫忽然蹲下身來,似孩子那般将頭擱在瓊姬的腿上,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母親啊,算上這一次,二十年來,你抱了我兩次。

可是,為什麽我還是覺得人生還是這麽的冷呢?

有淚緩緩的落下。她起身,拭去眼角的淚,語聲又再變的冷冷:“進來。”

房門無聲打開,有兩人身影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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