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第二十六朵雪花(十五)
碎屍案像一場大病的開端。
初始并不起眼, 可能只是一場不那麽驚人的低燒或是牙龈出血,然而随着時間過去,狀況越來越多, 已經到達了人為無法控制的地步。
重案組的假期沒能享受完, 新的案子就又來了。于是她們不得不立馬緊繃起來趕回局裏, 李芒更是市局都沒回直奔案發現場。
這次的案子比起碎屍案,還真說不出哪個更正常點。
碎屍案是全場找不到一丁點有用線索, 而這一次……李芒看着被四分五裂的“人”,一時間不知如何下腳。
痕檢的同事提醒她:“走路小心點,有一顆眼球到現在沒找到, 不知滾哪裏去了, 別給踩爆了。”
李芒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痕檢的同事還苦中作樂呢:“別這麽悲觀,好歹比起碎屍案, 這回是有‘屍’的。”
可不是嗎,如果說碎屍案是絞肉機打出來的肉沫,人體組織已經無法分辨, 那這次至少眼是眼手指是手指,頂多是被切成了千八百份而已。
真·切片男。
痕檢能找出“人”, 這就很了不得了。
“頭兒。”
小鐘穿着鞋套走進來,“鄰居都問詢過了,說是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以及死者的人緣是出了名的不好, 我剛開口呢, 那隔壁的老太太就抱怨了快十分鐘。”
什麽垃圾從來不倒家裏臭烘烘的啦, 經常看到死者在小區綠化帶處随地小便啦,大晚上的不消停把一群三教九流的人招家裏蹦迪啦, 還不能說,一說就瞪着眼看人,純純一滾刀肉,軟硬不吃。
樓下的男鄰居曾經上來試圖與死者交涉,希望他不要在12點過後鬧出動靜,因為家裏既有身體不好的老人也有需要念書的小孩,結果被死者迎頭痛罵一頓,沒過兩天,樓下的窗戶就莫名其妙碎了。
總之是個很讨嫌的人,血海深仇不一定有,但看他不爽想教訓他的絕對多得是。
他那群狐朋狗友,魚苗兒也提取了手機裏的通訊錄以及各軟件的聊天記錄,看是否能找到什麽線索。
哪怕已經确定這個世界存在“鬼”,李芒仍舊把每一樁案子都當作普通案件來偵破,不願意事事推到鬼的頭上。
雖然這一起案子看着也不像人幹的,但多年來的工作經驗以及所接手過的卷宗讓李芒知道,人有時候遠比鬼來得可怕,至少鬼是為了複仇,而人往往能因為一兩句無關緊要的口舌之争便痛下殺手。
為了少走彎路,李芒還是請張紫陽前來現場,看是否能察覺到什麽。
張紫陽剛到小區樓下就給她回電話了,語氣格外凝重:“李隊,你們都在這棟建築裏是嗎?快點出來,立刻,馬上!”
李芒不明所以,但還是要求在場所有同事立馬撤退,不知是不是錯覺,出了房門那一刻,她的呼吸順暢了不少。
“奇怪,剛剛還是晴天來着。”小鐘疑惑擡頭,看向不知何時陰暗地如同傍晚的天空。
吃過好些次落湯雞的苦頭後,小鐘有個出門必看天氣的習慣,今天預告是大晴天,她們出警時太陽還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呢,這會兒卻已經不見蹤跡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芒迎上來問,“為什麽只要我們出來?周圍群衆是否需要疏散?”
張紫陽都笑不出來了,普通人興許看不着,可在她眼中,眼前這棟樓,不,或者說是這片區域,都籠罩在漆黑的濃霧之中。每個生活在這片區域裏的人,包括只是來勘查案發現場,實際上并不住在這的重案組跟痕檢,臉上都充斥着極為濃厚的死氣。
張紫陽暗叫一聲不好,轉身就往小區入口跑去,不明所以的李芒随即跟上,然後慢慢停住了腳步。
原因無它,小區入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團如同活物般的黑霧,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前侵蝕着。
張紫陽喃喃道:“這裏已經變成鬼穴了。”
鬼穴,顧名思義便是鬼的巢穴,正如國家有領土,鬼也會侵占自己中意的地方。玄盟縱有私心,有一點也是正确的,那就是鬼的确想要吞食人類的生存空間,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鬼穴想要形成并不容易,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将這片區域劃分為自己地盤的,必然是一只了不得的大鬼,其次以此前經驗來看,鬼并不願意與人交流,最後就是鬼穴對人的影響——活人在這裏撐不了太久。
“據說在鬼穴出不來的人,最後都會變為鬼傀。”
鬼傀,便是鬼的傀儡。如果說活人是一株鮮活的花,那麽鬼傀便是風幹的花,在鬼穴待得越久,就越無法保有自我意識,會完全聽從所在鬼穴的鬼的操縱。
“你吃過薯片吧。”
這種時候還能想到如此形象的比喻,張紫陽也是蠻佩服自己的:“成熟的鬼傀肢體就像薯片一樣清脆,是鬼很喜歡的一種小零食。”
李芒:……
張紫陽嘗試了幾次都沒能沖破封鎖,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鬼穴紋絲不動就說明此地大鬼絕非她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能對付的,小鐘則震驚地看着一個老頭從黑霧中穿過行動自如。
她不用問張紫陽就知道她想說什麽:“普通人察覺不到的,頂多是覺得空氣有點差,而且無論走出多遠都會回來。”
反倒是意識到自己身處鬼穴的人會被困住,這找誰說理去。
張紫陽往離自己最近的私家車上一靠,“唉,就這樣吧,看姥姥能不能找過來了,要是能就還好。”
小鐘忍不住問:“要是不能呢?”
張紫陽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并邀請她加入擺爛行列:“不能的話就一起變鬼傀吧。”
小鐘:……
她還想再說點什麽,但不知哪裏突然傳來一陣人聲怒吼,擡頭一看,有個男人大半截身子已經被壓出陽臺,摁着他的卻是個看起來體型只有他一半的女人。
幾人沒跑兩步,男人就被從陽臺上推了下來,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筝,砸過兩個空調外機,啪叽一聲,像個高空墜物的大西瓜,滿地鮮紅雪白。
紅的是血,白的是腦漿。
推他下樓的女人站在陽臺上往下看并放聲狂笑,而小區裏別的住戶就像沒看到這一幕,沒有任何人對此有反應。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從高處掉下來摔死的人并不止這一個,李芒恍惚中感覺自己在看下餃子。毫不誇張地說,一個又一個活人前赴後繼的墜落,有的是被推的,有的是自己跳的,每落地一個,地面上就會炸開一朵血花,整個畫面透着一股荒誕的恐怖。
以至于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局面,因為真的從沒見過。
“這只是個開始。”張紫陽說:“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成為鬼傀的,像養蠱一樣,厮殺到最後還能活下來的人才可以。”
這時從她們身邊經過一對年輕情侶,其中女人突然暴起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并順手抄起一旁花壇上一塊不知誰擺放在那兒的磚頭,砰地給男人來了一下,男人當場就不動了,而女人仿佛一無所覺,丢掉染血的磚頭後,左右環顧一圈,選中了離她最近的張紫陽作為新獵物。
張紫陽反手擰住她的胳膊,受鬼穴影響,活人會變得力大無窮,張紫陽嘴裏念念有詞,另一手在女人後頸穴位處一摁,女人登時癱軟倒地,張紫陽扶了一把,沒讓她後腦勺着地。
吵鬧聲、怒罵聲、毆打聲越來越多,小區一共十二棟高樓,此時家家戶戶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會傳來吼叫,人人都成了只為生存而活的野獸,這種時候什麽親情愛情都已被遺忘,除了活下去別無它想。
就連李芒都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暴虐情緒。
她感覺很煩,特別煩,煩得想要掏槍把所有大聲嚷嚷的人全給斃了。
事實上李芒是極冷靜的人,幾乎從沒有過情緒失控的時刻,她心知肚明自己是受到了鬼穴影響,奇怪的是小鐘居然沒事。
張紫陽安然無恙是不意外的,她本身便是玄門天才,自有手段,小鐘又是怎麽回事?
小鐘自己也納悶,直到她在口袋裏摸到了一張疊成小青蛙的符咒。此時符咒正隐隐發熱,正是這股熱度讓她避免被鬼穴侵蝕。
李芒那張在之前碎屍案的時候,為了救行藏跟渡苦用了。
然而她們所在之處并非特例,像這樣的鬼穴,光是京市便陸陸續續出現了五六個。
如此龐大的鬼穴,哪怕是玄盟典籍記載,千百年來也不過出現那麽幾回,每回都要犧牲大量玄士的性命方能鎮壓,以至于玄門接連受挫,實力也大為倒退。
魚苗兒是最先察覺到異常的,因為她突然聯系不上頭兒跟小鐘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地圖上,頭兒她們去的滄源小區整體信號都消失了!
連同天網的監控也無法查詢到任何畫面,原本亮着綠點的地方夢迪熄滅大半,在地圖上顯示得特別明顯,可沒等魚苗兒向其她人傳遞這個信息,類似的信號消失處接連出現!
魚苗兒率先進入後臺檢查電路及信號基站情況,反饋結果是一切正常,那這幾個區域是怎麽回事?
消息很快傳到陳局耳中,她立刻命令市局各支隊出動,重案組其她人也在其中,魚苗兒負責實時監控區域情況。
此前也有過這種為了抓捕逃犯而全體出動的情況,但這一次有所不同,那就是分別前往六個信號消失區域的分組中,都有一名玄學人士陪同。
當然,關于世界上存在鬼這回事,除了重案組,其它隊伍還不知曉,所以都宣稱是被請來做外援的專家。
張淩霄跟的是重案組的小張和小陸,由于鬼穴所在區域分布不同,所以除卻市局派遣的警察外,區域所在轄區的民警也要前來集合,實時通訊中魚苗兒說區域正在逐漸向外擴大。
不知道為什麽,魚苗兒覺得,一旦這六片區域連接到一起,會發生很了不得的事。
張淩霄向陳局建議,不用讓普通民警過分靠近,免得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陳局對此表示贊同。
闵英智站在魚苗兒背後看她操作,電腦屏幕上的六片信號消失地帶讓她頓感不安,她想了想,還是給家裏去了個電話。
不是她不信任張淩霄,而是她不信任随覽通劫通難等幾個玄門中人,畢竟他們先前的表現非常一般,總讓人感覺他們不是去保護普通群衆,而是去送人頭的。
豐登像模像樣地對着電話手表講話,時不時小腦袋還一點一點,旁邊正躺在落地窗那裏曬太陽的闵英傑撐開一只眼皮掃過來,然後再緩緩閉上。
大廳裏蕩漾着動人的輕音樂,闵英傑左手邊是一盤切好的水果,一碟蛋糕,還有一壺溫度恰恰好的紅茶。
總之她是會享受的。
豐登接完電話就跑來找闵英傑,先是呼喚,但闵英傑閉着眼裝睡故意不理,豐登等了會兒沒有回應,只好伸出兩只爪爪搭到闵英傑手臂上,前後搖晃,語氣堅決:“我要出去。”
闵英傑哦了一聲:“你出呗,誰攔你了?”
闵家一直是有兩個司機,一個是了了專屬,因為她真的很忙,另一個駐家,不過闵英智一般自己開車,闵英傑能三五個月不在家,而現在,司機跟曹姨一起出去采購了,豐登要是想出門,就必須求助闵英傑。
闵英傑說:“你沒有那個遁地符嗎,随便一用十萬八千裏,還用開車啊。”
豐登皺着淡淡的小眉毛,不知該怎麽跟老三解釋遁地符不能十萬八千裏,要是可以,當初她下山就不用兩條小短腿走路了。
她也不跟闵英傑争辯,就蹲在闵英傑身邊,炯炯有神地盯着,目不轉睛。
不是什麽人都能在這種注視中安然躺平的,但闵英傑能。
她對豐登現在處于一種不讨厭,卻也稱不上喜歡的态度,平時在家裏井水不犯河水,豐登不主動來找她,闵英傑就當她不存在。老大老二不在家,她倆面對面吃飯,全程食不言,彼此之間無話可說。
倒也和諧。
“可是我現在不想出門,也不想開車,怎麽辦啊?”
闵英傑問豐登:“你要不然就自己步行去吧,反正你的電話手表能導航。”
豐登的回答是沖闵英傑揮舞拳頭:“你不送我,我就揍你。”
闵英傑:?
似乎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小孩也威脅要揍她來着。
“這樣吧,我可以送你過去,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有件事兒,想讓你幫幫忙。”
豐登可比闵英傑幹脆多了:“成交。”
于是闵英傑慢悠悠從躺椅上爬起來,回房換衣服,再挑一輛想開的車,她們家有個很大的地下車庫,裏面停滿豪車,誰讓老大能賺錢。
不過敞篷跑車再如何拉風酷炫,安個兒童座椅擱上面後時尚程度也要大打折扣,而且小光頭完全不能理解闵英傑的快樂,她只覺自己光溜溜的頭皮被風呲得生疼。
到市局後,闵英傑是不能跟着進去的,她也不在意。
陳局對小光頭很感興趣,得知豐登也是玄門中人後,對豐登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很認真在聽。之前的碎屍案,有關殍鬼的信息,李芒避開了玄盟的人遞交給過她,但在其中隐瞞了豐登的存在,孩子太小了,沒有征得豐登自己允許,李芒是不會暴露她的。
像市局這種大單位,李芒跟闵英智加起來還不到七十,但一個是重案組組長,一個是法醫主任,除卻她們能力超群外,還有一位不折不扣的好上司。
陳局不吞功不打壓,還願意給予下屬足夠的信任與支持,與這樣的上司共事,不得不說是極為舒适的。李芒沒調進市局前在刑偵隊,頂頭上司是個男的,要說壞那肯定也不壞,但免不了各種各樣的刻板印象,還總喜歡長篇大論的講話,這使得後來李芒在面試重案組成員時,更傾向于選擇同性。
豐登對鬼穴的了解明顯更多,她糾正了鬼傀的說法:“鬼穴的存在不是為了制造鬼傀,而是為了清洗。”
清洗?
這個詞讓陳局、闵英智還有魚苗兒都是一臉懵。見她們不懂,豐登苦惱地思索着該如何解釋,今天她也背着那把銅錢劍:“鬼穴……就相當于是倒流入人間的孽海。”
直至如今,玄門對于鬼穴的行程依舊沒有定論,普遍被認可的說法是惡鬼怨氣過重,會像發光體一樣吸引四散飄逸的幽冥,幽冥累積到一定程度,會受惡鬼的怨氣影響融合再向外擴散,形成鬼穴。
幽冥本身是無法消弭的執念,被其侵蝕的人類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陰暗面,比如說每個人心底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惡意,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會放縱自己去犯罪,幽冥則會放大這些惡念,這也是鬼穴令人畏懼的原因。
好比随游道士沒了一只手,他表現得很堅強很勇敢,他在看到別人完好的雙手時,肯定免不了羨慕,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這種羨慕可以深深埋藏在心底,可如果是在鬼穴,那麽他會砍掉每一雙他所見過的完好雙手。
魚苗兒是進過孽海的,直到現在她依舊無法忘懷那種寒冷刺骨,令人無比畏懼的感覺。
豐登認真道:“鬼穴會自動吸收所有惡孽,所以被困在裏面的人才會互相厮殺。”
闵英智問:“李芒她們會有危險嗎?”
豐登搖搖頭:“鬼對人類沒有憐憫之心。”
誰管你是好人壞人,只要你不是鬼,就等于是鬼的敵人。
闵英智卻想起之前張淩霄說過的話。
如果鬼對人類沒有憐憫之心,所有人類都是鬼的地方,那為什麽鬼會因為豐登給的護身符,放過李芒,甚至放過行藏與渡苦?
以及張淩霄那句只有闵英智通過口型讀取的“可不小了”。
豐登……真的是她們的妹妹嗎?這個問題再一次湧上闵英智心頭。母親已經去世多年,而張淩霄的話不知是否可信,如果可信,則說明豐登身份有異,但闵英智跟豐登相處這麽久,她很确定豐登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正常小孩該有的模樣,除了面對鬼時顯得特別“專業”。
陳局問豐登要如何将已經置身于鬼穴的人救出來,畢竟這六片區域還在擴大,眼下是無人察覺,可紙包不住火,到時一定會造成巨大的恐慌,社會影響惡劣。
“鬼穴裏還有很多孩子。”陳局盯着仍舊在不斷向四周蔓延的鬼穴,心頭沉重無比:“鬼究竟想做什麽呢。”
此時張淩霄已進入鬼穴,她前往的區域在東邊,這裏的情況相當糟糕,進去的時候,已如地獄一般。
饒是小張小陸這樣見過大場面的,也不由得直犯惡心,覺得世界上如果真有地獄,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四處都是難以分辨部位的血肉,空氣中只剩下刺鼻難聞的血腥味,不知有多少人在鬼穴中喪生,小陸胃部一陣痙攣,幹嘔了好幾下。
“怎麽會這樣,它們這是幹什麽?”小張不理解,她在這之前是很能共情鬼,并認為它們有權利複仇的,可眼前這副場景卻讓她想起通劫通難的話,那就是鬼永遠不會與人類和平共處,它們只想毀滅人類。
自己也是人類,那要因為鬼的仇恨,老老實實去死嗎?
小張很是茫然,直到後背被張淩霄狠狠拍了一下,其聲如當頭棒喝:“鬼穴中最忌胡思亂想!”
小張猛然清醒過來,滿身冷汗,要不是張淩霄這擲地有聲的喝斥,她直接就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了。
迄今為止,她沒見過鬼,也沒跟鬼對話過,如果因為鬼穴的存在就認為所有鬼都是人類的敵人,那也不能怪鬼如此仇視人類,人壞一個是特例,鬼壞一個是整體,這是什麽道理?
她甩甩腦袋迫使自己冷靜,張淩霄表情嚴肅,給她跟小陸一人一把符咒。
……真的是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