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賈珠和賈琏都不在,元春看着氣氛不太對,也早就躲了出去,所以榮慶堂現在只剩下賈赦夫婦還有賈政夫婦,再加上一個賴嬷嬷,幾個得用的丫鬟在場。
只是這個場面一下子凝滞了起來,賴嬷嬷他們恨不得自己是透明兒的,沒人能發現她們,大氣不敢喘一下,老太太見衆人都不放聲,有些氣笑了。
“這個時候你們倒是謙虛上了,怎麽一個個都啞巴了?沒聽見我問你們話呢?難不成你們還想瞞着我?!”
大家一聽,老太太這語氣不對。顯然老太太是氣狠了的。什麽話也不用多說了,賈赦和賈政直接帶着自家媳婦兒,老老實實的跪在老太太跟前。
他們連忙惶恐的說道,“老太太息怒呀,兒子們錯了,兒子是萬不敢隐瞞老太太的。”
“行了,都多大年紀了,還做這個姿态,沒得叫人看了笑話的,既然不敢隐瞞我什麽,還不趕緊說。”
邢夫人覺得這事不怪她,自然不想替賈赦承擔老太太的怒火,而賈政确實是不知道具體的。
不過按照他對賈赦的了解,多半也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自然面上一副懵懂的樣子,十分為難,王夫人倒是知道,可她說了未必得了老太太的好。
說不得老太太還要怪她多嘴多舌,沒安好心的,也不松口。
賈赦無奈看了看大家的樣子,都是熟人,誰還不知道誰的。
便死皮賴臉的說道,“我不過是檢查一下賈琏的功課,發現退步很多,恨他不争氣,稍微教訓一二,這做父親的打自家孩子兩下,還不能打了?沒得這個道理吧?”
“好好的你今日打什麽孩子,往日裏也不見你着急琏兒的功課,現在倒是着急着忙的,你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哪裏知道琏兒說的對還是說的不對。”
“老太太偏心,就許他賈政能檢查孩子們的功課,我就不行了?我是多年沒看什麽書了。
“可照着書檢查孩子有沒有背下來,我還是會的,今天琏兒背的什麽樣子,老太太你是沒有看見,我能不急嗎?且琏兒還忤逆我,這我就不知道是哪個故意這樣教他的。”
說着賈赦隐晦的瞧了一眼賈政夫婦。
老太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就是賈赦看不慣琏兒,拿着老二一家的當借口,非得打孩子呢。
“好啊,你這是不滿琏兒在我跟前養着,你這是對誰有意見呢?我說呢,原你也不是在我跟前養着,不和我親也就罷了。
“現在是要将我的乖孫孫也要隔着不讓親近我,我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麽,老天要這樣折磨我。”
賈赦還是孝順的,立馬就認錯,“老太太,兒子可沒那個想法,只賈琏這個年齡也是讀書的時候,實在不該将精力放到其他的歪門邪道上的。”
“什麽叫歪門邪道的?大老爺這麽說,我可是不認同的,如今我們也知道琏兒不走科舉。
“可就算是将來能承襲爵位,手裏學點鑒賞的本事,也是個添彩的事情,怎麽就歪門邪道的了?
“如今這世道,哪個鑒賞大家不被人尊敬的?且不說,先生們雖然沒有功名,可若說在這畫技上,京城裏也排的上好的明面人,怎麽這繪畫倒成了歪門邪道了?”
王夫人原本不想插手的,可若是讓那些先生被指摘成只會歪門邪道的人,這傳揚出去,她們二房還要不要臉面了。
原也是賈政舉薦的先生,賈琏若是學不出個好歹來,外面只怕要惡意猜測她們二房使壞。
天知道,她這次可真沒什麽壞心思的,算不算一出好心沒好報的?這可就沒處說理去了。
“弟妹這話說的怪沒意思的,這可不是我們老爺說的,是你們自己承認的。”
邢夫人也是看不慣王夫人這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憑什麽賈琏學習的問題她管不得,而隔壁的嬸娘倒是能插上手的。
王夫人平日裏懶的管邢夫人,邢夫人如今猖狂起來,很是看不慣,就是聽了邢夫人挑釁的話,也沒分一個眼神給邢夫人。
只有些感嘆的說道,“要我說,這世家裏的古董還少了?這見過世面的公子哪有不懂個一星半點兒的鑒賞?
“沒得出門什麽都不懂,插不上話不說,憑白叫人瞧不起的。今日原也沒什麽問題,父親教導兒子沒錯,兒子訴求疼愛也沒錯。
“要說這有錯的是哪個,不知道報着什麽心思,整日就知道撺掇別人火起的人。
“要不然平日裏大老爺疼愛孩子,也只訓斥幾句的,怎麽偏偏這日就鬧大了呢?
“許是有人看不慣我如今風光,琏兒又親近于我,這才連累了他的,也說不準。”
“你說什麽呢,說誰嫉妒,誰拱火的?把話說清楚了。”
邢夫人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能聽出來王夫人是在諷刺她呢。雖然确有其事,正是因為被說準了,就更聽不得了。
老太太很是不滿,“行了,在這裏吵什麽,沒得丢了诰命夫人的臉面,聽聽,什麽話都往外說,那是不怕別人瞎想的。”
王夫人低眉順眼,請罪的說道,“老太太息怒,也是我看不慣大嫂,明明老爺也是一番好心,看出來了琏兒的長處,這才費了一番心思。
“想要好好培養琏兒,原是好心,怎麽能憑白無故的讓人誤會了去。”
王夫人知道,比起她這個兒媳婦,老太太自然更看重他的兒子,這關系到賈政的名聲,她說再多的錯,也都不算錯了。
果然,老太太聽了王夫人說的這一番話。神情緩和了不少,不過因着賈赦也在,不好做的太過偏心,雖然沒說什麽寬容她的話,但是也沒有再斥責于她了。
反到頭來責怪邢夫人,“你一個做繼母的。老大生氣,難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要打孩子。
“平日裏琏兒對你也是恭敬有加的,就算你不親近孩子,可你作為大房的當家太太,也是有規勸老爺的職責。
“怎麽不知道攔着一些老大,偏偏又是在今日鬧僵出來,也難怪別人會誤會了,還是你做的不周到。”
邢夫人想要反駁老太太的話,可是一時之間找不到理由,擡眼看了一下賈赦的表情,也是有些失望的。
賈赦竟然有些相信了他們說的話,以為她是妒忌琏兒親近王夫人,所以才這樣作為,雖然未嘗不是沒有這個理由在其中,有沒有是一回事,賈赦信不信任她又是另一回事。
邢夫人幹脆認了老太太說的錯,起碼不是因為妒忌。不過只是做事不周全罷了。
若是再讓賈赦想下去,那損失的就不是僅僅認錯就能完的事兒,邢夫人還是有些念想的,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在邢夫人看來,老太太之所以偏心王夫人。
就是因為王夫人給榮國府生了很多的孩子,而她,嫁進來這麽多年,至今沒有生下孩子,所以才一直是個外人。
她總擔心賈赦會休了她另娶,只要生下孩子,無論男女,她就再也不用擔心會離了榮國府的富貴日子了。
“老太太說的很是,兒媳婦做事确實不周到。這才給大家惹了麻煩。還請老太太原諒則個,兒媳婦以後再是不會犯這個錯誤了。”
老太太也滿意的下了定論,“你能知錯就改已是很難得了,下不為例。”
老太太又轉頭沖着賈赦說道,“琏兒也是大了,能跟着政兒出門應酬了,以後給琏兒留點面子,別輕易的就動刀動槍的。
“琏兒對古玩兒字畫感興趣,那還不是随了你的,你父親原想着給你求娶張家的姑娘,為的也是想生的孩子能是個會讀書的。
“可惜她命苦,早早的就去了,就是書香門第的天賦也沒留給孩子的,這也不能怪別人。
“我說你以後再敢因為讀書的事情,強求琏兒,那你那些古董扇子也不用要了,都給我收起來,你也跟着琏兒一起讀書就是了。
“我以前沒有強求過你,要是你強求琏兒,那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強求一下兒子上進,也不為過吧?”
賈赦被吓的渾身一顫抖,想想他都多少年沒碰過什麽正經的書了,若是真被老太太要求看書,那真是生不如死。
還有那些他愛惜的古扇,就更不能給別人的,“看老太太說的。我都多大的年紀了。要是能讀書讀出個名頭來。還用得着今日讓老太太盯着讀書的?
“早就自己自覺讀書了,也是琏兒年歲小,未來可期,我這才想着說不得能教導出一個讀書人兒來。
“這不也是為了給榮國府争光争臉的事情嗎?怎麽到了老太太這裏,便成了強求呢?”
“你要是一直管孩子,我能這麽說你?你興致來了就問問孩子功課,沒有興致的時候,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你一次,你還有臉說呢。
“琏兒替你們兩口子孝順我,如今若是我不護着看顧着他,就你們這個性子,指不定哪日就被你們磋磨死啦!
“也別怪琏兒不親近你們,看看你們往日裏的行為,讓孩子怎麽親近,能記得假日給你們請安,已經是好孩子了,孩子小的時候能懂什麽?誰對他好,他自然親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