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眼向雲昭軒看去，他正低着頭似是在想什麽，看不到他的神情。我又轉向高座一旁的顧如華，很巧和她投來的視線，對了一個正着。她對我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只覺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與輕蔑。
我眨眨眼睛，等再看的時候，又消失不見。
“朕的四皇兒可是欣喜壞了，連謝恩都忘了？”雲帝調笑的語氣，隐約帶着提醒。
我感到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大殿內有一半是昔日同生死的鐵血将士，他們自然是知曉我同雲昭軒兩情相悅，也知曉我同顧如華乃結義金蘭，如今這麽個狀況，倒是麻煩了。是了，任我也是未想到，雲帝會突然賜婚給雲昭軒，這算什麽，棒打鴛鴦麽？所有的一切像一團亂麻，牽扯不清。整個腦子亂哄哄的，很是頭疼。
雲昭軒回過神來，只見他起身到大殿中央站定，伸手将衣擺一撩，緩緩跪下:“父皇偏愛，兒臣心領，只是正妃一位，兒子已有人選，左相之女身份自是高貴，只怕是委屈了她，如此……”
雲昭軒每說一字，雲帝的臉就黑一分，未等他說完，顧如華着急的打斷他的話:“表哥這是什麽話！”不知是着急還是傷心，聲音裏竟帶了哽咽。
“表哥一早就知曉如兒的心意，今日又何苦說這些來傷我？”說到這裏語調忽而一轉，“只要能夠長伴表哥左右，哪怕為妾……如兒也願意！”
顧如華本就長的美，如今一副欲泫欲泣的模樣讓人不由得不忍傷她。
雲帝一看這情形，大抵也覺着今天的事情，是自己太過草率了些，見顧如華如此說辭，又見雲昭軒沉聲不語，也就順勢而下:“如此，朕便封你為側妃，也算遂了你的心願。”
顧如華一陣歡喜，忙着謝恩。
我就這麽看着，她的一輩子，他的婚事，兩個人，就這麽定了，心裏鈍鈍的，很難過。
一時間，四皇子的婚事就算是定了，席間更是喜氣洋洋。我略喝了幾口酒，心下無狀，索性扔了杯盞去外面透氣。
夜風習習，月涼如洗。彎彎的明月挂在天際。
忽然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轉過身後，發現是顧如華的大哥，顧非墨。
他似是未曾料到我會突然轉身，有些怔仲。片刻之後，略帶尴尬的輕咳一聲:“你可還好？”
我奇怪的看向他:“好啊！為何不好？”莫不是他以為我是暗自傷神來了？
意識到這個已被人誤解的嚴重事實，我覺得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我确實只是因裏面太過吵鬧，想出來透透氣罷了。絕沒有別的意思！”
我不說還好，熟料，我一說他的臉色更為擔心:“難過就哭哭，沒事的，哭出來心裏會好過一些。”
我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人莫不是非得看我傷心的一臉慘絕人寰的樣，他才肯放心？
我嘆息，知曉現下，不管我說什麽，他都是不信的，只好沉默不語。
未想，他緊接着的一句話，炸的我一個趔趄。
只聽他說:“九姑娘……不對，阿九，其實非墨早就對卿傾心已久，無奈一直找不到時機說與姑娘。”
我覺着自己此刻就像是道士用符紙定住的僵屍，動彈不得。只是兩眼呆滞的望着他。
卻聽他又說:“阿九，我喜歡你，要娶你。你嫁與我為妻，可好？”
這茬，我終于支撐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卻有人手快的一把扶住我，良久，我才将堵在喉嚨的這口氣給順勻稱了。
據我所知，左相家風甚嚴，又重門第，日後顧非墨的老爹給他相中的，勢必要是大家閨秀才可，且是那種胸大腰細腿長臀圓的，聽說這種的女子好生養，娶回家必定香火旺盛。
我低頭将自己一打量，委實與以上要求相差甚遠。這倒罷了，再說三年前我雖曾在丞相府暫住，與他的關系尚算融洽，卻如何也是談不上能生出男女之情的，若是有，三年前便有了，也不會拖至今日。
想到此，我心下已經明了，他這是見我今日運氣不佳，逗我開心。
頓時全身暖暖的一陣感動:“顧大哥，我曉得你對我好，雖說現下這狀況确實不怎麽樂觀，但這些得我自己去。那啥，你身份高貴，這樣的玩笑是開不得的，快些将它忘了去。”
他這般敞開胸懷，說與我聽，怕是料到了我不會拒絕，卻不想我成了那個例外。說來，這倒不算怪我，着實是他這情來的太突兀，叫人措手不及，如此一來，可不就成了一場玩笑麽。
他聽我不肯，自以為是我一個女兒家，害羞罷了，便傾身上前來，作勢欲強摟住我。此時豬油蒙心的他，獨獨忘了，我哪裏是一般的女子，羞澀一詞豈是會出現在我身上的東東！
他這般對我，我自是不肯。臉上已帶了惱色，用手緊緊護着衣襟，向後急急退去。他仍在後面窮追不舍。
不曾想過，平日裏風度翩翩，知書達理，左相家的堂堂大公子，竟會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
知曉我的人都明白，我這人最見不得死纏爛打。一股子厭煩從腳下一直湧上頭頂，果然是一家一人，連這纏人的功夫都是一流，瞧着神情，再看動作，可不就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
實在忍無可忍，側身踢出一條腿，他未防備被我絆倒在地，我順手砍了出去，怎奈力道不好掌握，剎那間，他一個悶哼趴在地上，再無所動作。
見他暈過去了，我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往會走去，半道上與正出來尋我的水煙，碰了個正着。
原來我走後不久，宴會便結束了。她見我還未回去，便出來找尋。回去的路上，偏偏我這時候嘴賤，張嘴就問了句:“雲昭軒呢？他沒來？”
水煙見我問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了起來，沒有言語。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有些後悔将方才的話說出口。莫不是我嫌日子過得太消清了，找不痛快的事給自己添堵，找虐受？
我搖搖頭，立馬将這些雜念驅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