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幾日,日子倒算安寧。這天難得我有空,恰巧趕上廟會,是以帶了水煙出去逛逛。說起來這些時日,我還是第一次如此的閑情逸致,沒了之前的紛紛擾擾。
水煙說廟會合該晚上去,私以為她說的甚是在理,便挑了個月上樹梢的點兒。
一路走來,街上百姓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各種各樣的叫賣聲相互應和,燈火闌珊,笑語盈盈,很是熱鬧。
正轉到興頭上,半道上突然冒出來兩個家丁模樣打扮的男子,沖着我直直的走來。
“我家主子小姐一聚。”
水煙警惕的望着兩人:“我們不曾認識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正是未來的皇子妃,”那小厮神色不善逼視着水煙說道。
水煙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鼓着勇氣閃身擋在我的面前。一不小心,我被她衣袖上的絲線挂了一下,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水煙見她傷了我,臉色又白了一分,我對她微微一笑,示意我無礙。
小厮怕我回絕,又道,“我家主子說,這次就讓所有的事情做一個了斷,對你,對她,對大家,都好!”
聽到這裏,我算是明白了,原是顧如華。只是不知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偏偏我又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恰逢我那會兒又有時間,索性去瞧個究竟。
一時間不經思索便就去了,去了之後,我才發現,果真如她所說,這次将我們之間最後的情分斷的一幹二淨。
夜涼如水,涼涼的亭子裏擺着精致的酒菜,顧如華坐在石凳上,正徐徐的飲酒。見我來了,揚起下巴對着一旁的凳子道:“坐。”
說着,她又飲了一杯酒,對着我甜甜一笑:“妹妹就是知道,姐姐一定會來的。”
她不管我,一個人似是在自言自語,開始慢慢說道:“從我懂事開始,我就被寄養在皇宮裏面,那時我尚小,不懂事理,後來爹爹告訴我,皇上忌憚他勢力獨大,無奈之下便只好将我送進宮中當質子。”
她微微仰頭,靜靜注視着半空中的明月,似是在回憶:“在我六歲那年,我無意中闖進了冷宮,正看到皇上派人将錦娘娘賜死,也就是雲昭軒的母妃。只因為錦娘娘毒害皇嗣,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皇宮的可怕,我被吓傻了,躲在屏風後面大氣都不敢出,我眼睜睜的看着錦娘娘喝下毒鸠,滿臉是血。就在我要尖叫出聲的時,我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我回頭一看,是雲昭軒,他同我一樣淚流滿面。”
“可事實上,錦娘娘是被奸人陷害的。可憐我天真的以為,這件事情,過去就好。可是,接下來我才發現,這只是個開始。陰謀,毒計,死亡,在那個吃人的地方無時無刻存在着。”
說到這裏,她倒了一杯酒,緩緩喝下:“每時每刻我都活在恐懼之中,我怕自己萬一哪天,一不小心就被人像是在踩死一只螞蟻一樣,肆意給掐死。我又驚又怕,可是我還那麽小,我還不想死。漸漸的,我學會了對什麽人說什麽樣的話,對什麽人該用什麽樣的态度、表情。直到我變成自己曾經最讨厭、最害怕的模樣,直到皇上、太後、皇後都對我很是喜歡時,我便知道,我成功了,以後在這皇宮之中,我終于可以稍微的喘一口氣了。”
說道這裏,她突然回過頭來,深深的望着我,扯出一絲笑容。我被她空蕩的笑意重重的震了一下,澀澀的,酸酸的。
“如果要說有什麽動力,什麽溫暖的話,那就是表哥了。在每個被噩夢驚醒的黑夜,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表哥就是我的力量,是我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我想做他的妻子,陪着他登上皇位,永遠的走下去。”
“可是,你卻出現了,”她恨恨的瞪着我,“剛開始,我也以為你是真心對我好,那時我确實是拿你當姐姐,後來我發現是我太單純。直到在我第一次離家出走,去邊關見表哥時,我發現我心心念的表哥卻被我的好姐姐給奪走了!一個是我喜歡的人,一個是我的姐姐,你說,這叫我情何以堪,我除了心痛多的更是悲涼與不甘!”
被她略帶淚花的眸光閃了心神,心裏頓時像是打翻了陳醋醬油,五味雜糧:“可是……雲昭軒說,他對你多的更是兄妹情誼……”
“那又怎樣!”她打斷我的話,眼神裏存着勢在必得的決心,“我顧如華看上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過。”
我苦笑一聲:“所以你設計和雲昭軒一夜風流。“
她諷刺一笑,模樣姿态像極了那次我在宮裏頭見的娘娘們,果真是氣派十足,看來皇宮裏出來的人,确實非常人所及也。
顧如華嘆了一口氣,惋惜道:“姐姐這般聰明,怎就不明白呢!不只是那次,從一開始的賜婚,到後來的刺殺,以及前些日子你聽到的,表哥不過是在利用你這話,都是我精心一一設計好的!”
我像是被人悶頭打了一棍,腦袋裏嗡嗡作響,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怎麽會!”
“怎麽就不會!”她分外得意的望着我,笑着笑着就落寞了,眼角的淚花在她凄涼的笑意下,也變得晶光閃閃,“是你自己傻,不肯相信罷了!”
我顫抖着灌下一杯酒,冰涼的感覺游走遍全身每個角落,冷的人發顫。
怪不得事情會那麽的巧,怪不得那次的刺客會如此的詭異,以至于引得雲昭軒還懷疑主謀是我,原來如此。
我慘淡一笑:“你可真下的去血本,苦肉計使得當真是天衣無縫。”
就在這時,顧如華突然傾身上前來,抓着我的手臂,慣性使我去掙脫開她的束縛,卻突然發現的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不覺大驚。
她瞅着我震驚的模樣,得意的笑了:“別費力氣了,你的身體裏已經被迷魂散浸遍,你現下是使不上武功了。”
怎麽會?我可是百毒不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