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覺得她剛剛滿臉妝花了的樣子不說難看就已經很好了,剛要反駁他, 用諸如“情人眼裏出西施”這種話揶揄自己, 可話到嘴邊她自己都愣住了。
下意識的反應是最可怕的, 所以她剛剛在想什麽?情人眼裏出西施?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陸澤問。
“我還是想去看看他們。你先回去吧,浪費你半天時間了,不耽誤你了。”
陸澤按了車鑰匙, “我陪你。”
梁萍是在一個十分偏僻的河邊找到梁泓的, 找到他的時候他坐在長椅上, 身旁放着幾聽啤酒。河邊連圍欄都沒有, 她開始不敢輕舉妄動, 怕他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後來确定他沒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之後,才放心地坐過去。
林楚楚和陸澤來到他們身邊時, 便看到梁泓臉上一臉的頹色,梁萍在一旁也是低着頭沒說話, 或者說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是她人生中最害怕的幾個小時。
陸澤走到梁泓身邊坐下, 拿了一聽啤酒,手輕輕一拉, 白色的泡沫開始往外冒。
他拿啤酒跟梁泓碰了碰, 仰頭暢快地喝了一大口。
“多大的人了, 還搞離家出走這一套呢?”
梁泓沒說話,只默默灌着酒。
陸澤輕笑聲,示意他再跟自己碰杯。見他仰頭把一聽啤酒解決,陸澤說:“酒量還不錯, 做事的時候怎麽沒這麽男人?”
梁泓自尊心作祟,反駁他:“我怎麽不男人了?”
陸澤冷哼一聲,“至少,我不會讓女人為了我哭。”
“哭?誰哭了?”梁泓大驚。
陸澤一拍大腿站起來,雙手攤開,沒給他回答,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林楚楚因為擔心和自責哭了他是知道的,至于梁萍,想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我們走吧。”陸澤對林楚楚說。
“就這麽走了嗎?”
“嗯,剩下的,讓他們自己解決吧。解鈴還須系鈴人。”
林楚楚想了想也是,便跟他們告了別。兩人走到車邊,這才意識到陸澤喝了酒,于是林楚楚自告奮勇她來開車。
“那就麻煩林老師送我回去啦。”
林楚楚坐上他的駕駛座,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他:“那我把你送回基地?”
“你順路開到基地把我放下就行了,然後你再開回家吧。”
“那你的車?”
“先停你那兒吧,反正我也不常出門,等有空了我再開回來。”
林楚楚想了想答應下來,“好。”
車輛一路平穩行駛,林楚楚專心開車,陸澤反而有了機會好好看一看她。她長得很精致,皮膚細膩,肌膚雪一樣白。中長的頭發別在而後,勾勒出完美的側臉。臉上沒表情的時候可能讓人覺得有些嚴肅,但一旦笑起來,甜美又有感染力。常年站在講臺上,這讓她的儀态十分好看,氣質出挑……
林楚楚一不小心便瞥見旁邊某人癡漢一般的眼神。一個眼神過去,陸澤就趕緊坐正了,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
她跟陸澤道謝:“今天謝謝你啦。”
陸澤不知道她是在說今天一整天的事還是因為借了她一個肩膀,想來應該是都有吧。他輕笑:“跟我客氣什麽。”
林楚楚也沒接話,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确實跟以前不一樣了。但很奇怪,沒有那種尴尬和不自在的感覺,就像她能毫無顧忌地趴在他身上哭一樣,跟他在一起,她覺得很放松。
到了基地,陸澤還有些依依不舍,他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車裏都是她的味道,溫柔缱绻令人着迷。
“我走啦,路上注意安全。”
“嗯。”
“晚安!”
“晚安。”
今天一天過得可謂是跌宕起伏,既去現場看了他們的比賽,感受了比賽的緊張和奪冠的激動,同時又經歷了這麽一件令人後怕的事情,林楚楚感到格外的累。
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過,空中只剩下一輪孤月,夜色濃如墨涼如水。林楚楚回到家就趕緊洗了個澡,不堪重負地一頭紮進柔軟的床裏。
可是過了半小時,她卻依然沒有睡着。鼻尖仿佛萦繞着少年的氣息,在她靠在他肩膀上時,這種氣息便更加濃厚地纏繞在周圍,她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從來是個中規中矩的人,從小到大,乖得挑不出任何缺點,乖得從不讓父母操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從來不是一個願意把自己困在舒适圈裏的人,她也想要嘗試犯錯,也會想不那麽懂事不那麽處處為別人着想。她骨子裏是叛逆的,所以她熱愛搖滾,所以她渴望自由。
第一次見面時,他身上那種不羁但又不至于吊兒郎當的氣質便令她眼前一亮,後來知道他是一名電競職業選手――一個她以前從未關注過的職業,那時她便對他很好奇了。
他身上有着少年人共有的缺點,會莽撞,會意氣用事,會稍顯幼稚,但這也同樣是他的優點。他有着赤子之心,他坦蕩真誠,勇敢無畏,少年意氣義薄雲天。他身上有她渴望的叛逆與自由。
她不得不承認,陸澤很吸引她。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動心了。
這是她在前二十幾年中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她讀最好的中學,讀國內佼佼的大學,工作在市裏排名靠前的學校,身邊從來不缺優秀的人。他們每天忙碌于學習工作,一步一步通往金字塔頂端。
但從來沒有哪一個人,能讓她體會到那種赤誠的堅持與熱愛,那種從來雲淡風輕,那種永遠舉重若輕,那種未來盡在掌握之中的甚至還有些狂妄的自信。
少年的面容再次浮現在腦海中,笑容揮之不去。如果說林楚楚到現在都還沒有體會到陸澤的感情的話,那她簡直可以說白比他多長了幾歲。
他的感情是熱烈且坦蕩的,是不加掩飾的,是沒有任何編排的。
可是……林楚楚心裏也有顧慮。他比她小,她已經踏入社會,經受過社會的洗禮與毒打。而他是純粹的,年齡是他的長處可也是他的短處。
人就是這樣,過了學生時代之後好像就沒有那麽純粹的感情了,會考慮很多有的沒的。林楚楚不喜歡這樣瞻前顧後的自己。
她望着窗簾縫隙中漆黑的夜,把少年強行從腦海中趕走,蒙上被子開始睡覺。
不同的是,另一邊的陸澤今晚卻是格外好眠。
他半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種種。比如他拉着她纖細的手腕時那種細膩的觸感,比如她小小一個倚在他肩膀上時那種讓他心跳加速心疼又憐惜的感覺,再比如他此刻聞到自己襯衣上她殘留的味道,清新而又充滿魅力。
陸澤滿意地入睡了。女人的味道幻化成一只長了腳的神物,慢慢在整個屋子中逡巡,又從鼻孔鑽進去,潛入他的大腦和心房。
第二天陽光灑滿一屋子,陸澤是被鬧鐘吵醒的。剛開始他還十分惺忪,腦袋不太清醒。可幾秒中後,他感覺到有哪裏不太對勁。
夢境被攪碎,飛快在腦海中消散,只有殘留的幾個畫面還揮之不去。他倏然從床上坐起來,滿眼呆滞。而後飛快地下床,沖去衛生間。
他的臉幾乎是瞬間便布滿了一大片紅色,甚至還有蔓延到耳後根的趨勢。他用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像在懲罰自己居然亵渎了女神。鏡子裏的人滿臉的懊惱與震驚,卻又感覺到難以言說的羞恥與美妙。
他打開淋浴沖了個澡,又把內褲洗了,這才出了房間。他的臉還有些紅,既羞恥得想要飛快拂去腦海中那些殘留的內容,可又覺得有些依依不舍。
他深呼吸一口氣,用手捂住臉,最後回味了一下。然後擡頭,眼裏一片清明,仿佛從來沒做過那個夢。
陸澤感覺到餓極了,胃口大開,下樓吃了頓滿意的早餐,去到訓練室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到了。
“不好意思教練,晚了一會兒。”少年換上衛衣,簡單清爽。
教練沒怎麽怪他,只是疑惑陸澤以前都是最早到的,可從未遲到過。
“今天起晚了?”
陸澤拿手摸了摸鼻子,聲音有些不太自然,“嗯。”
作者有話要說: 小男孩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