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倒計時
禦花園當值的小樹子有了煩心事,他昨日夜裏宵禁後出門,竟見着了陛下和他身邊的太監總管陳福泉,看樣子似是往館娃宮去。
可當他回去告訴同房的小太監後,那人扭頭便将這事當作笑話說給別人聽。這一來二去的,整個宮裏都傳遍了這事。
小樹子向來膽小,怕極了主子們一聲令下便要了他這條小命。連看見主子娘娘身邊的丫鬟碰巧經過走過,都會心驚膽戰好一陣。
而周煦聽見這個流言的時候已經換成了第十個版本。
他捏緊拳頭,嘴角微抽,眼裏都要噴出火來了:“朕?爬牆?去找梁小儀?”
陳福泉在旁邊戰戰兢兢。他那日跟着周煦,自然是知道他是去尋的誰,可這宮裏人卻不清楚。館娃宮只有兩名妃子,宋婕妤宋折香和梁小儀梁姿。
而宋婕妤受了寒卧病在床這事誰都清楚,她們想着陛下定不會找宋折香侍寝,那必定就是梁小儀了。
如梁姿如今正同宋折香吐着苦水呢。
“姐姐你說,她們這是什麽榆木腦袋,那日臣妾睡得早連個陛下的影兒都沒見到,這傳來傳去,便說臣妾成了寵妃?”梁姿翻了個白眼,她這回着實委屈,還無緣無故被杜白栀那個女人嗆了。
宋折香聽着她的話有些出神,莫不成那夜陛下真的來過?本來她是有疑的,如今出了這事卻也信的七七八八了。
梁姿在她眼前擺了擺手,問她:“姐姐?”
宋折香回過神來,同她說道:“外邊人都是,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宮裏近來也無事。”有些憐惜的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手上的軟肉:“倒是苦了你了。”替我背了這麽大一個鍋,最後一句話吞入腹中,也不好同她說。
梁姿本就是個記性短的,被她這麽一說倒是解了心結,“姐姐的話也有理。”梁姿是家中幺妹,上邊有幾個兄長阿姊寵着,同宋折香一樣也是慣會撒嬌的。她扯着宋折香衣袖笑嘻嘻的說道:“臣妾同姐姐投緣,像認識了十年似的。”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宋折香聽她這話心下一驚。畢竟加上前世,她二人交好也着實有十年之久了。她端正了身子拉過梁姿扯着她袖子的手,說道“我在家有個親弟弟,和你一個年紀,見着你便同見着我弟弟似的。”
宋折香說的是心裏話,梁姿及笄便入了宮,如今年方十五,和宋堯同齡。只是宋堯因着是家中唯一的男兒,肩上擔着的是整個宋家,從小便冷着一張面,對家中之外的人皆是不假辭色。
而梁姿則是被嬌寵着的女兒家,軟糯糯的,便是入了宮因着年紀小,一貫來也是順風順水的。便是前世,宋折香也是真心待她,把她當作自個妹妹的。
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等到日落了梁姿才回了偏殿。
送走梁姿後,宋折香捏了捏有些酸澀的肩,叫桃葉來磨墨,前些日子蘇弦洗罰的宮規,這幾日也得交給她了。
青枝想勸她,卻也知曉她性子,想着一會兒熄燈後給她點些安神的熏香,也好讓宋折香睡個好覺。
前些日子裏陸陸續續抄的多,如今的要抄的也不多,半個時辰便抄完了。
宋折香上下眼皮打架似的,差點沒睡在木桶裏。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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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等到宋折香把抄完的,還帶着濃郁墨香的宮規遞給蘇弦洗時,被她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
宋折香有些吃不準這位娘娘想了什麽,不過在她看來,總歸不是好事。
蘇弦洗在上頭看着宋折香,倒是饒有趣味。
昨日那宮裏紛紛流傳的謠言,陛下可是立刻派人來告知她,命她壓壓,免得讓他的心肝小寶貝上了心。
蘇弦洗自是幹淨利落的辦的妥當,自然,對宋折香也有些刮目相看。
這宮裏都以為陛下去找的是那小丫頭片子似的梁姿,可她卻曉得,被陛下這般偷偷摸摸寵着的也只有面前這位嬌人兒。
不過她卻有些好奇,陛下這是看上了她哪點?
蘇弦洗清了清嗓子,對宋折香說:“婕妤起來吧,一旁坐着陪本宮聊聊天。”
宋折香有些犯嘀咕,蘇弦洗這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她如今身份地位不如蘇弦洗,自然只得聽她的話安安分分的在一邊坐着。
宋折香腰板挺得直,活似以前在女夫子面前背書似的。就連蘇弦洗看了都有些忍俊不禁。
蘇弦洗把聲音放柔了些,問她:“身子可好些了?”
宋折香有些受寵若驚,急忙點了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揪緊了手裏的帕子:“已經大好了,只是太醫說還得養養才好。”
蘇弦洗把她上下打量個遍,有些意味不明的說道:“是該養養的。”
宋折香沒有注意道她的眼神,卻有些如坐針氈。
蘇弦洗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好留人了,再問了幾句旁的确定着實沒有人欺她才放了她回去。
宋折香聽見蘇弦洗那一聲:“那便不留婕妤了。”吐了口濁氣,起身告退。
今日蘇弦洗的舉動叫她有些覺着哪兒不對勁,可卻無處可查,她搖晃了下腦袋,覺得自己還是摸不清頭腦,便也不再多想了。雖說現在已經大好了,腦袋卻總會有些暈乎乎的。
送走了宋折香後,蘇弦洗同她身邊的宮人聊的歡快。
可宮人卻品出些意味來,問道:“陛下怎麽會瞧上她呢?咱們主子多好啊。”
蘇弦洗笑着點了點頭,也曉得她是在胡說:“莫要胡說,陛下有他自己的考量。”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着:“我自然也有。”
看着妝奁裏金貴的首飾,自說自話:“估摸着啊,陛下說的日子也快到了。”她便能,功成身退了。
宮人有些替她幹着急:“娘娘您…”
蘇弦洗食指抵住她的唇:“噓”見她愣住了,便把手伸回,語調冷冰冰的:“這種話我不想聽見你再說第二回,可曉得了?”
宮人不甘,卻也畏了她,俯身說:“是,奴婢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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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來的比往年要快些,宋折香掰着手指頭算着還有多久才能去行宮,那兒不用每日辰時的請安,可比宮裏自在多了。
她正想着,便見青枝進來,把手裏的活計交給小六才走上前來。
小六是近幾日提拔的二等宮女,許是因為她常年冷着面不會讨好人,宋折香入宮這些日子都記不清有這樣一個宮女在館娃宮。
不過前幾日宋折香差點摔倒,還是因着她在旁邊反應機敏才逃過一劫。畢竟那時宋折香前邊的可是尖銳的桌子邊角。若是磕着了也不曉得會出些什麽岔子。
青枝面帶喜色對宋折香說:“主子,去行宮的人選拟定出來了。”
宋折香顯然對這事感興趣,直起身子問她:“哦?這次有誰?”
青枝有些疑惑她話裏的“這次”,卻也沒做多想一一說着:“宮裏留了賢妃娘娘看管,随陛下去的有棠梨宮的杜昭容和王美人,未央宮的襄淑儀和江小儀,咱們宮裏就是主子和梁小儀。”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還有餘美人。”
這餘美人的兄長被提拔做了大理寺少卿,便連帶餘美人在宮中也好過了些,前幾日便被蘇弦洗解了禁足。只是餘美人死性不改,三天兩頭來招惹宋折香。
宋折香一開始還有閑工夫搭理她,後來卻瞧都不想瞧她一眼,可在餘美人那兒卻覺着宋折香這是畏懼了她,畢竟她有一個能幹的兄長,可宋折香家裏連個管事的男兒都沒有。
直到周煦聽聞這個消息,敲打了餘美人幾句這才讓宋折香得了清淨。
宋折香一聽這個麻煩精也得去,止不住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行吧,這趟準沒好事。”
不過一句無心之語,日後倒是成了踐言。不過這也是後話了。
說完這話後,宋折香便把餘美人抛之腦後了,指了幾個宮人來挑揀去行宮必備的物件。
宋折香尋着宮人撿拾行裏的間隙,自個又去庫房挑了好幾個深色布匹。想着也能在行宮無聊之時給周煦做些貼身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