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過就開始到處走親戚,一天接一天就沒停下來過。等到上班族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 林楚楚才得以開始享受起這個假期來。
但自從那天跟曾藝聊過之後, 心中的想法便一天又一天占據着內心。她知道自己是想的, 況且還天時地利。
首先,她大學時期成績很好,也有過一些研究成果。其次, 她一個人平時也不怎麽需要花錢, 她從大學到現在, 各種獎學金、兼職、工資, 也攢了部分錢。再加上, 她現在帶高二,而到了高三所有學生會重新分班, 由有經驗的老教師繼續帶領。所以不存在突然辭職會對學生不負責的問題。
怎麽看,這都是一個合适的時機。
然而現在, 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父母身體健康, 愛人陪伴身旁, 自己工作也穩定,今後會有一個或兩個孩子, 這樣的歲月靜好是多少人奢求不來的, 如果能這樣過一輩子, 那也可以說是了無遺憾。
兩種矛盾的心理充斥着她的內心。
這事,她沒跟陸澤說過,是因為那時候這想法還沒有那麽強烈。但現在,她覺得得找個機會跟他說一說, 問一問他的意見。
明明總覺得他還沒長大,但這種事情她還是想聽聽他的意見。他若是支持,她便會更加堅定一點;他若是不支持,反倒給她提供了安于現狀知足常樂的理由。
她笑自己,堂堂的人民教師,倒把選擇的困難抛給別人。
年剛過幾天,曾藝這個無業游民便說要請她吃飯。過年時雖也見了面,但一大家子坐在一起,有些私房話自然是不好說的。
算起來也有幾年沒見面了,林楚楚狠狠宰了她一頓,兩人吃得盡興,結束後又去開個小包唱了會兒歌。
等到回家時時間也不早了,夜色濃重,怕打擾了父母休息,林楚楚便帶着曾藝去了她在學校旁租的那個小屋。
好幾年沒見,話多到說不完。于是徹夜暢談,醒來時已近中午。曾藝在刷牙,林楚楚在廚房裏弄點簡單的早午餐。
突然間,門鈴響了。林楚楚正在煎餅,走不開,便讓曾藝去開門。心裏還在嘀咕:大過年誰來敲門呢?
曾藝滿嘴牙膏沫沫地走過去,打開門,便看見門口站着一個一米八幾的男生,身旁拖着一個行李箱,看起來風塵仆仆,但氣質卻意外的清朗如玉。
他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愣了愣,然後揮揮手跟她打了個招呼,有些局促。
“Hi。”
林楚楚圍着圍裙拿着鍋鏟從廚房裏出來,“誰啊?”
再一擡眼,就看見了陸澤幹淨無暇的一張臉。她臉上旋即綻放出笑容,眼睛亮了起來,聲音都高了幾分,“你怎麽來了?”
他手撐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我剛下飛機就過來了。”
不知道旁邊的女生也是什麽人,他一句“想你了”沒說出口。
等曾藝去刷了牙,再出來時便看兩人眉目傳情暗送秋波,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介紹一下呗?”
“哦哦哦,”林楚楚蹦噠着過去,挽住陸澤的手,語氣有幾分驕傲,“這位,我男朋友。”
然後又對陸澤說:“這是我好朋友。”
陸澤受寵若驚,趕緊禮貌地問好:“你好你好,我是陸澤。”
曾藝在外面闖蕩幾年,性格也變得不拘小節,眼看陸澤跟個小媳婦一樣害羞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
她拉着林楚楚小聲說:“我那天說錯了。是小奶狗,不是小狼狗。”
陸澤沒大聽清,很是迷茫,“什麽意思?”
林楚楚笑,“沒什麽,誇你。”
曾藝可受不了這麽膩歪的畫面,“行了你倆,趕緊的,吃完飯我就走了,不當電燈泡了。”
陸澤感激地沖她笑笑。想着十天半個月沒見,他今天一下飛機就直接打車過來了。如果說之前她推脫着去看父母這件事還有點讓他耿耿于懷的話,那麽今天便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了。
她把她的好朋友介紹給他,讓他能夠融入她的生活圈,他已經十分開心了。
“你吃飯了嗎?”林楚楚問。
陸澤想了想索然無味的飛機餐,搖搖頭道:“沒吃。”
就着現榨的豆漿,吃着蛋餅,很簡單的一頓飯,但林楚楚手藝很好,對于饑腸辘辘的幾個人來說,已經是十分滿足了。
吃過飯,曾藝在梳妝臺上拿随身帶的化妝品三下兩下化了一個簡潔的妝,磚紅色的口紅一塗,在加上一雙八厘米的高跟鞋,很有禦姐的風範。
林楚楚笑她:“這是要幹嘛呀?”
那人一個wink,俏皮道:“釣小狼狗去。”
随後把門一關,“不打擾你們了,拜拜~”
家中沒有了第三人,陸澤才算真正放松下來。他走過來輕輕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又深又慢地呼吸了一下,聲音黏糊糊的:“想你了。”
她笑他的黏人,自己卻也格外想念這個懷抱。但被他抱得有些緊,她輕輕掙了掙,換了個姿勢。
陸澤卻以為她不樂意,便說:
“我今天大清早就起床了,坐了兩個人小時的飛機,一下飛機就打車過來,”他訴說着今天的舟車勞頓,本來想開門一見到人就來一個大大的擁抱,沒想到還有第三人在,于是想念又化成了委屈,“你都不獎勵我一下嗎?”
被他這麽一說,她便覺得确實是有些“虧待”他了。于是仰頭看他,眨了眨水汪汪的一雙眼,下定決心般,踮腳吻了上去。
怎麽可能預料到她的主動。雖不是第一次,但陸澤腦子裏放空了幾秒。随後他又覺得不能浪費了這麽好的機會,便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占據了主動。
是溫熱柔軟的觸感,熟悉的,讓人沉溺的。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愛上接吻這件事了,心裏某處像雲一般柔軟。
正打算轉化成深吻,一聲門鈴打斷了他們。
他臉上有片刻的不悅,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時候來?=初~雪~獨~家~整~理=
林楚楚亦是覺得門鈴響得太不是時候。但也沒辦法,只能去開門。
目光掠過梳妝臺上不是她常用的牌子的眼線筆,便恍然大悟。
她拾起那支眼線筆,快步走過去,一邊開門還一邊說道:“眼線筆忘拿了吧?”
尾音短促,在看到門外的人的時候戛然而止。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林楚楚愣是在原地站了幾秒,連表情都凝固,才開口:“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你這孩子,今天你二舅過生日啊,說好了一起去吃飯的。”
她輕輕皺了皺眉頭。怎麽把這事給忘了?她若是記得這件事,今天絕對不會讓陸澤過來的,或者,會提前打電話告訴爸媽今天自己過去。
但現在……
“哦哦哦,我差點忘了,”她強裝鎮定,“那你們在門口等我兩分鐘,我馬上就好!”
說着就要去掩門。然而許君反應很快地拉住了門,“等一下。”
林楚楚回過頭,便見陸澤已經走了過來。
兩人在那幾秒鐘裏面交換了很多次眼神,但很可惜,她腦子裏一團亂麻,所以并沒有傳遞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許君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不然自己女兒獨居的小屋怎麽會出現男人的身影。然而事實告訴她沒有。只見那大小夥子走過來,很緊張,但十分有禮貌地微微欠身,“叔叔阿姨好,我叫陸澤。”
事已至此,她只能開口:“嗯,我……男朋友。”
一聽“男朋友”三個字,一直以來都擔心女兒婚事的許君頓時笑了,看着面前的小夥子又高又帥,滿意地點了點頭。
林楚楚悄悄舒了一口氣,“爸,媽,你們進來坐會兒吧。”
陸澤乖乖地去廚房拿了兩個杯子,給他們倒了兩杯水。這一舉動也贏得了爸爸媽媽的好感。
坐下後,不管林楚楚再怎麽擠眉弄眼地暗示,許君還是開始了“查戶口”式的詢問:“小陸啊,今年多大了?”
一上來就是她擔心的問題,林楚楚不禁捏了把汗。
陸澤微微一笑,“阿姨,我今年滿二十一。”
許君第一眼就覺得這孩子不大,現在更是驗證了她的猜想,她跟林爸爸交換了一下眼神,臉色稍微變了變,但還是維持着微笑。
“年輕好啊。不過還沒滿二十一,比我們楚楚小三歲是吧?”
“是,”陸澤不得不承認,“不過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林楚楚連連點頭,心卻提着。
氣氛不太好,有些僵。
林楚楚悄悄去看時間,現在是十一點,他們要在十二點前趕去二舅家吃飯,所以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如何在這半個小時內拖住父母、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她真是絞盡腦汁。
沒想到怕什麽來什麽,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許君就問出了她最擔心的問題。
“小陸是還在讀大學,還是剛畢業?”
“呃――”林楚楚慌不擇路,拿了個橘子遞給她,“媽,吃個水果!”
陸澤有些吞吐,也不想撒謊,只能如實答道:“我已經工作了。”
“這麽年輕就工作了啊?”許君有些驚訝,“那小陸啊,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林楚楚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的心情。她之前之所以不帶陸澤來見父母,就是覺得父母思想比較保守和傳統,姐弟戀再加上陸澤職業的特殊性,她覺得還是從長計議、一點一點給他們滲透比較好。
沒想到母親連問三個問題,如同連踩三個雷,一問一個準。
“阿姨,我是一名電子競技職業選手,”他說着,還再次強調,“就是,電子競技。”
兩位家長對這樣的新興詞彙顯然沒什麽概念,還是經常看新聞的林爸爸想起之前看新聞說電子競技進入了亞運會,這才恍然大悟,“哦,打游戲的對吧?”
“不是啦。”她着急地替他辯解。
陸澤有些噎住,一時想不起來更好的解釋,只能說:“通俗一點的話,也可以這樣理解。”
許君臉上的笑容慢慢消了下去。氣氛如冰一般凍住。
林楚楚不知道之後的時間是怎麽過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君看了看時間,說道:“差不多了,我們準備去二舅家吧。”
這便是逐客令了,陸澤當然懂,禮貌地跟他們道了別。
門剛關上,母親就說話了。
“閨女啊――”
林楚楚來不及顧及這邊,怕小朋友多想,急急忙忙穿着鞋就跟了出去。
“等會再說吧。我去送送他。”
陸澤從機場過來,也沒開車,他拖着行李箱,背影有些落寞。
林楚楚急忙把自己的車開過去,在他面前停下。
“上車。”
陸澤猶豫半分,還是坐了上去。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眉頭微皺着,那是她在他比賽遇到無比棘手的困難時都沒見過的擔憂的表情。
她趕緊安慰:“你別擔心,他們對你很滿意的。”
謊言太過蹩腳,他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當然知道做父母的顧慮。
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慢慢來。”
他擡頭望向她的眼,半晌,才開口,聲音都沒有底氣。只一個問題,卻道盡了心裏的擔心與委屈。
“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你會……跟我分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正版阿阿阿織的10瓶營養液,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