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時前, 玩家三人突然被踢出幻境,回到公司。
五分鐘前,白茜突然沖下樓, 讓他們快跑。
緊接着他們就看見, 公司裏那些血色粒子凝成了十五個血色人形, 開始瘋狂吞噬大樓裏的員工。
那些員工可都是他們自己人啊!
他們三個各自拼了半條命,合力利用道具和技能才平安逃出那恐怖的地方。
他們一瘸一拐,互相攙扶着想找個安全地方商量後續對策。
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信步走進大樓。
進入樓內, 眨眼間消失。
旋即十四樓響起爆裂般的巨響,和怪物般的嘶吼。
十八樓與十七樓也開始震蕩。
他們遠遠地看見,三個肉山般的怪物在和一些看不清的東西厮打。
韓兵、齊芸和周書盈都臉色煞白。
太可怕了。
這根本不是他們能抵擋得住的。
*
冉绮睡得迷迷糊糊的,喊葉懷寧說要喝水。
無人回應。
她強迫自己撐開沉重的眼皮, 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房間。
身體沒有變回癱瘓瘦弱的樣子,她沒離開游戲?
“葉懷寧,葉懷寧?”冉绮喊了幾聲, 無人應答。
她坐起身來,一條墨綠色的發帶墜在發尾,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疲憊的大腦轉動,遲鈍地想到了什麽, 掀開被子到窗邊查看自己的所在地。
透過窗戶能一眼看到隔壁的遠念公司。
此刻遠念公司全樓都被若隐若現的血霧包圍,仿佛那已經成了另一個維度的世界。
遠念公司大樓前廣場花壇上, 坐着三個玩家, 正呆呆地仰望遠念大樓內的暴·亂。
有彈幕從眼前飄過:
【啊啊啊啊啊绮寶終于醒了!】
【嗚嗚嗚之前弄錯了, 原來還沒有結束。退出绮寶直播間之後發現隊裏另外三個人的直播還開着, 才明白過來葉組長這是故意要一個人處理遠念公司的事啊】
【葉組長已經進公司四小時了, 我從齊芸直播間都看到好多屍體被扔出來, 還沒落地就炸成了血霧, 好可怕嗚嗚嗚】
……
葉懷寧!
冉绮氣惱地在心裏咬牙切齒,表情凝肅,一邊從彈幕了解目前的情況,一邊飛快地往遠念公司大樓奔去。
跑到廣場,齊芸三人看到她,大聲叫她:“發生了……”什麽?
“別——”別進去!
他們剛吐出一兩個字,冉绮已沖進遠念大樓裏。
他們面面相觑,“我們是不是也該進去?”
畢竟這也是他們的任務。
可擡頭看看大樓裏的場景,他們又害怕地搖頭。
安全最重要,還是繼續在這兒坐着吧。
遠念公司一樓已經沒人,電梯全停。
冉绮在眼睛上塗抹柳葉露水,召出殘念。
殘念如黑色飓風包圍着她,半推半攜,将她帶到十四樓。
撞開十四樓安全通道的門,是一片血肉廢墟。
殘破的燈管滋滋作響,閃爍着掉落電火花。
零零散散幾臺電腦屏幕還亮着,上面進行到一半的對話證明了事情發生得有多突然。
無數斷肢殘臂在大廳內四散零落,就仿佛這裏是屠宰場。
不……屠宰場也沒有這樣血腥。
開了美顏,冉绮看到的是整個世界開滿紅花。
只有半截身體,或是只剩下肩膀的人們,面容因美顏而變成美麗模樣,像一尊尊被打破的雕塑。
整層樓寂靜如死。
冉绮連忙要返回安全通道繼續往上走,忽聽見昏暗的衛生間傳來低低啜泣聲。
冉绮召喚出馬園園,警惕地跨過衛生間門口的屍體,向裏探進半個身子,問道:“還有人活着嗎?”
噗嗤——半截巨大的蟲頭從冉绮頭頂被馬園園切斷掉落。
馬園園站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被血淋濕。
冉绮擡頭看,竟是一只蟲頭管理員怪物卡在門口上方的通道裏,方才差點猛地給她來一口。
衛生間裏啜泣聲變大變近,小小的鬼魂從另一個通道裏爬出來,哭泣着向冉绮跑來。
冉绮定睛一看,是劉詩彤!
“你怎麽會在這兒?”冉绮驚訝地扶住跌跌撞撞的彤彤。
彤彤哭着祈求道:“救救媽媽,他們,他們都上樓了……”
不敢耽誤時間,冉绮一邊帶彤彤和大部隊上樓,一邊問彤彤到底發生了什麽。
彤彤拉着她的袖子,哭得抽噎着講述。
彤彤被送走當夜就偷偷跑回來了,仍是繼續躲在管道裏。
今天她看見十五個創始人“複活”成了血色怪物。
怪物瘋狂吞噬大樓裏的員工,以達到真正複活的狀态,因此所有人都遭了殃。
煞陣被毀,誕生在大樓內的所有管理員也都失去控制,加入了混戰。
十七樓、十八樓的領導們也打了起來。
因為沒有了煞陣,靠換身體才存活的他們将很快步入腐爛。他們必須搶奪他人身上殘留的煞陣力量來自保。
遠念大樓成了巨型鬥獸場。
冉绮越聽越心焦。
心裏不斷念叨葉懷寧的名字,越念叨越生氣。
他怎麽能又這樣!
總是只想着保護她,從來不顧他自己。
一路向上。
到十六樓,冉绮看到和十四樓相似的慘狀,只不過這裏更多是怪物屍體。
十七樓,有人的殘肢,也有怪物的,所有牆壁都被噴濺上紅色。
冉绮越看心越沉,彤彤哭得也越厲害,不斷地叫着爸爸媽媽爺爺。
走到通往十八樓的樓梯拐角,殘念們忽然頓住。
十八樓劇烈地震蕩着,那震蕩裏包含的力量,令殘念們本能恐懼。
冉绮不勉強他們,将他們收回導游手冊,帶着馬園園闖上十八樓。
推開十八樓安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的肉山、八個巨大的人形紅影,正與四個渾身浴血的“人”對峙。
那四人,一個是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一個是捂着受傷手臂的年輕女人,一個是護着年輕女人的男人,還有一個——
身姿挺拔卓群,是葉懷寧。
冉绮忍住喊他名字的沖動,怕他分心。
可他們已經察覺到身後微弱的動靜,都看向安全門。
嬌小漂亮的女孩站在那兒,白皙幹淨的模樣與這地獄格格不入。
冉绮這時才發現,彤彤又溜了。
溜了好,那麽小一孩子。
她帶着馬園園向他們靠近。
一只人形紅影發出怪笑,猛地朝冉绮襲來。
葉懷寧毫不猶豫地奔向冉绮,眼裏只有她,完全忘了,他這樣是把背後暴露給了敵人!
僵持的局面被打破,戰鬥瞬間爆發。
血色人影與肉山一同攻向“四人”。
冉绮手捧導游手冊喚道:“芳芳姐。”
那只撲向冉绮的血色人影未能近身,便爆裂開來。
烏黑長發如絲網狂舞的腐爛女鬼出現在冉绮身後。衣袂翻飛,完全現出鬼像。
她散發出的腐臭形成保護圈将冉绮護在其中,帶上馬園園加入了戰鬥。
葉懷寧染血的臉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冉绮生氣地對他喊道:“我說過我能保護好我自己,為什麽你就是不聽!”
為什麽?
因為太在乎了,太害怕了,害怕失去她。
葉懷寧看她的眼神含笑,像是在哄她。
他這時顧不上說什麽,反身又加入了戰鬥中。
冉绮心知自己沒什麽武力值,站在保護圈內盯着他們。
原本被打散的血色人影竟然又凝聚成型,回到戰鬥中。
李芳芳和馬園園愣了一下,就聽冉绮指揮道:“打散他們沒有用,直接吃了他們!”
李芳芳與馬園園聞言,立刻改打為吞噬。
兩方鬼開始撕扯,試圖竭力壓制對方,吞噬對方。
血色人影在圍攻葉懷寧和老太太白茜。
那座肉山劉武,更多的是在攻擊石月和護着他的陌生男人。
冉绮猜陌生男人就是劉文遠。
劉文遠打不過劉武,還要護着石月,打得越來越吃力。
轉瞬間,劉武抓到他的破綻,身上凹凸不平的疙瘩竟然化作一顆顆人頭,張大嘴撲向石月的肚子。
劉文遠還在招架劉武的攻擊,護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人頭沖向石月。
石月撫着已經凸起的小腹,無懼生死,對劉文遠怨恨地大喊:“劉文遠,我受夠了,你要是真心愛我,就不用怕!殺了劉武,讓他再也不能威脅我家人的安全,我……”
她眼裏流露出一絲柔軟,眼淚蓄在眼眶道:“我會謝謝你。”
劉文遠雙目赤紅,暴喝一聲,決然地沖向劉武要和他同歸于盡。
劉文遠其實至今仍然不懂。
做遠念公司的劉總,功成名就,身居高位,就那麽重要嗎?
重要到舍棄妻子,利用兒子,重要到對自己親孫女下手,如今還要對還在腹中的另一個孫兒下手,重要到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劉文遠也受夠了!
他知道自己死也殺不了劉武。
但能重創劉武,剝下他外殼這層醜陋的肉山,讓其他人殺了他這位雙手沾滿血的父親,也夠了!
他決心赴死,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聽見那站在安全門邊的女孩訝異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彤……”
他回過頭去,看見他的妻子正跪坐在地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她面前。
然後,被那些人頭貫穿身軀。
石月渾身顫抖,嗓子壓抑得發不出聲音,只能發出一聲聲無意義的音節,無措地要去抓彤彤,把她推到一邊去。
可是石月碰不到這個已經是鬼魂的小姑娘。
彤彤堅定地擋在媽媽身前,一次一次擋住那些想要吞噬石月腹中胎兒的人頭,變得越來越透明。
葉懷寧與芳芳姐等人控住血色人影。
白茜趁機抽出手對付劉武,讓劉文遠帶着石月走。
白茜對劉文遠與石月無感。
這麽做,完全是為了那個保護媽媽的小姑娘。
眼淚從劉文遠眼裏不斷往下落,他咬咬牙,抱起石月往外跑。
魂魄已近透明的小姑娘終于可以倒在地上休息了。
她癱軟在地,像一片薄如蟬翼的紙,望着從肉山爆破而顯露出的老人,茫然地道:“爺爺,為,為什麽……”
她一直很想讓爺爺帶她玩,想讓爺爺來接她放學。
想讓爺爺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吃飯。
就像幼兒園裏其他小朋友家那樣。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她的爺爺是個怪物?
為什麽她的爺爺對她這麽兇?
為什麽她的爺爺一點都不喜歡她?
有人喜歡她嗎?
她好像真的是被抛棄的孩子。
彤彤的小身子抽搐着,望向血色的天花板。
突然,她眼前出現一張好看的臉。
是那個叫冉绮的姐姐。
冉绮快速将她抱起,跑回安全門旁,抱着她哄:“沒事,沒事的,你進手冊裏待一會兒,等結束了,我讓芳芳姐和園園姐救你。”
彤彤嘴唇顫動着,還未說出話來,就見一道黑色的人影的發瘋一樣叫喊着,舉着斷裂的鋼管沖進來。
是石月。
石月好像忘記了害怕,直沖向劉武,将鋼管捅進劉武胸口。
白茜正壓制着劉武,因這猛然一擊愣住了。
轉頭看石月,這個女人瘋狂地把一下一下用鋼管捅着劉武,直到劉武血肉模糊,不甘心地瞪大眼睛倒在地上,她還撲過去,把劉武的身軀捅得稀巴爛。
她滿臉是血,頭發被血打濕黏在臉上,發瘋一樣把劉武臉抓花,聽到身後彤彤輕輕咳嗽的聲音,才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想要去抱彤彤。
她抱不住,手臂一下一下在彤彤身軀裏揮舞中,最終跪在彤彤身邊,手虛虛撫在彤彤臉側道:“彤彤不怕,彤彤不怕啊,媽媽陪你,媽媽不會再丢下你了,媽媽陪你一起走。”
她胡亂地從地上抓起燈管掉下的碎玻璃要自己脖子上割,決絕得沒有一絲猶豫。
冉绮連忙制止她,打掉她手中玻璃片。
她的手已經被碎鋼管和玻璃片割得血肉模糊。
彤彤也喊她:“媽媽……”
石月完全不複從前的高冷知性,她張着嘴,痛苦得連哭都發不出聲音,顫聲道:“媽媽錯了,媽媽不該趕走你,媽媽再也不會丢下你了,媽媽和你一起走……”
劉文遠趕回來,摟住石月要帶走她。
他剛帶石月下樓,就被石月從後腦打了一棍,現在人都是暈的。
石月哭着不肯離開,手扣在地面上,拖出一片血色斑駁的痕跡。
“媽媽,走吧。”
彤彤細弱的聲音,讓石月好像被按了定格鍵般,整個人都停住了。
彤彤靠在冉绮懷裏,平靜地看着石月和劉文遠道:“我沒事,姐姐會救我的。”
冉绮點頭,她不會讓彤彤有事的。
彤彤又道:“走吧,我不再是爸爸媽媽的小孩了,以後姐姐會給我找戶好人家的。你們有新的小孩了,不要像對我這樣對她。不然我和她都會讨厭你們的。”
石月呆傻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心痛至極地看着彤彤,說不出任何話。
彤彤,不要她這個媽媽了?
眼淚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她盯着彤彤,直到被劉文遠帶走,她呼吸急促地眨眨眼,暈了過去。
臨走前,劉文遠回頭看了眼彤彤,眼眶通紅道:“對不起。”
“你要保護好你老婆和你的小孩。”彤彤小大人似的道。
劉文遠喉頭哽住,強忍着不發出哭的聲音,帶着石月離開。
冉绮讓彤彤進手冊。
彤彤搖搖頭,虛弱地笑,神秘兮兮地讓冉绮低下頭,在她耳邊道:“我告訴姐姐一個秘密……爸爸媽媽肚子裏的小孩,還是我。”
冉绮詫異地睜大眼睛。
彤彤笑起來,吃力地道:“是爸爸去求的,他以為他沒求到,但是他求到啦。我也,還想做,爸爸媽媽的小孩……”
“我還想,就這樣多陪媽媽一會兒,等我出生再去,這樣我就,記得很多……以後可以,吓他們一跳……但是不行了,我要去媽媽肚子裏了,以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虛弱極了,連笑也沒力氣了,發不出聲音地對冉绮動了動嘴唇:姐姐再見。
她閉上眼睛,化作星光。
冉绮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哭笑不得地道:“再見……”
彈幕也從嗚嗚嗚的哭嚎,變成了:
【這個小丫頭小心思真多……不過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
原來彤彤徘徊在石月身邊,并不是痛苦的,而是充滿着期待的。
冉绮平複心緒,看向葉懷寧與李芳芳馬園園。
他們的戰鬥進入了尾聲。
葉懷寧吸收掉血色人影身上的煞陣力量。
李芳芳與馬園園合力吞噬掉最後一個血色人影。
一切終于塵埃落定。
馬園園回到導游手冊休息,白茜虛弱成了普通亡魂,帶着李筱的長生牌離開。
冉绮奔向葉懷寧,一頭撲進他懷裏,然後狠狠地擰了他的臉一把。
葉懷寧抱住她,輕吻了吻她的發頂。
世界逐漸被白光吞噬。
冉绮牽起他的手道:“我們回家,我有好多話,回家之後再教訓你。”
葉懷寧笑着說好。
他解開下她發尾的墨綠發帶,蒙住她的眼睛,親吻她的額頭:“不要摘,這樣等你再睜開眼,就能看到我。”
冉绮哼笑一聲,“行叭,答應你。”
心裏歡喜,她男朋友好有儀式感哦。
發帶蒙着她的眼。
她看不見,他與世界,在她眼前崩塌。
李芳芳跟在冉绮身邊,看着空蕩蕩的世界,默然無聲。
葉懷寧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無法跟她離開。
他的不顧一切,是為了給她一場美夢。
冉绮意識變得模糊,往旁邊抓了抓,沒抓到什麽,不安地喚:“葉懷寧?”
李芳芳道:“他在呢,在你身邊。”
冉绮又開心地笑起來。
*
回到熟悉的房間,冉绮下意識要叫出一個名字。
那名字到她嘴邊,她就給忘了。
腦海裏有關游戲世界的事起先還清晰,但随着她的回想,就蒙上了一層濃霧,變模糊了。
眼前跳出游戲結算:
恭喜通關游戲副本《遠念公司》
《遠念公司》已倒閉,游戲提前結束,副本将永久關閉。
獎勵:積分+10
關閉副本額外獎勵:積分+100 道具1:墨綠發帶、道具2:一只女鬼、道具3:遠念公司外出證明。
直播收入:積分+1600
【墨綠發帶】
(僅限冉绮使用,不限時間地點)
(佩戴可提升30%靈魂屬性+60%身體屬性)
來源:神的禮物。
【一只女鬼】
一只被夾在導游手冊裏帶出來的女鬼,叫馬園園。
【遠念公司外出證明】
每輪游戲僅限使用3次,每次使用将獲得12小時安全期。安全期內非玩家主動發起攻擊,NPC不得傷害玩家。
外出證明道具最下方,還有一行字:
遠念公司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是——來自遠方的思念。
冉绮看着這段話,莫名愣了幾秒。
不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麽愣,搖搖腦袋收起道具。
積分自動歸入商城。
冉绮從導游手冊裏放出馬園園和李芳芳。
馬園園看到陌生房間,床上瘦骨伶仃的女孩,和李芳芳第一次來時一樣傻眼。
冉绮在商城裏兌換了健康身體,換上新裙子跳下床,歡快地要帶她和李芳芳一起去逛街。
坐電梯下樓時,李芳芳碰了下冉绮的發帶,眼前跳出字:
【神的禮物,送給她】
又是神的禮物。
遠念公司不是李芳芳的大本營,有關遠念公司的事她根本記不清。只記得這個發帶是某個和冉绮關系很親密的人給的。
她問冉绮:“你還記得給你發帶的人嗎?”
冉绮摸着發帶道:“有點印象,好像是一個和我關系特別好的鬼……”
馬園園對原生副本有點印象,但不多,道:“是葉組長。”
冉绮點頭:“對,是姓葉。”
她腦海裏閃過幾個畫面,非常模糊。
但她覺得,那個葉組長對她很好,很喜歡她。
才不像難搞的芳芳姐!
冉绮陰陽怪氣看李芳芳一眼,想着葉組長露出笑容。
李芳芳:?
又關我啥事?
出門打車,冉绮帶馬園園和李芳芳去吃上次沒吃成的火鍋。
到達商城,商場裏正為七夕做活動。
商場中央擺了一架鋼琴,一位漂亮小姐姐正穿着禮裙彈奏。
聽着她彈奏的曲子,冉绮腳步一頓,走上前去問道:“請問你彈的這是什麽曲子呀?”
彈琴小姐聞言,意味深長地道:“怎麽了?是有人彈了這首曲子送給你嗎?”
冉绮記不清了,道:“好像是。”
聽到這曲子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她在游戲裏聽過。
在一個很模糊,但很浪漫的場合。
有人彈着鋼琴,注視着她。
她想,那這一定是他送給她的曲子吧。
彈琴小姐笑起來,彈起冉绮說的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段。
她邊彈,邊微笑注視冉绮,溫柔地唱:
“沒有纏·綿悱恻的場面,沒有對白的你愛我……你是,我一場好夢……”
恍惚間,冉绮聽着曲子,仿佛看到了什麽,眼眸變得迷蒙。
彈琴小姐道:“這首歌叫《情歌》,彈這首曲子送你的人,肯定喜歡你。七夕節就要到了,你要是也喜歡他,也許還能……”
話音戛然而止。
彈琴小姐看見面前瘦弱的小姑娘,眼眶紅紅的。
彈琴小姐立刻掏出紙巾遞給冉绮,安慰道:“沒關系,就算錯過……”
“沒有錯過。”
冉绮接過紙巾道謝,燦爛地笑道:“我和他一定是非常美好的故事,因為我記得,最後離開的時候,我很開心。”
她隐約記起,她和葉組長談了一場戀愛。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但冉绮想,既然最後自己是開心的,那說明這段感情她并沒有任何遺憾,他肯定也是。
就是好可惜,她竟然不記得自己的初戀具體是怎樣的!
冉绮只對這個不滿。
她再次向彈琴小姐道謝,向李芳芳和馬園園吐槽着自己竟然忘了初戀,上樓吃火鍋去了。
不用擔心這周會發生上周的集體自殺事件。
因為之前傅含星和她說過,機構已經安排了很多便衣,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待命,以防萬一。
一人兩鬼訂了個包間,點了一大桌菜,開開心心涮火鍋的時候,冉绮連要吐槽的事都抛之腦後了。
淮城私立醫院搶救室。
數名專門為江遣欲随時待命的專家醫生,緊張地盯着監控儀器上的數值,同時調整機器,為手術臺上的江遣欲實施搶救。
江遣欲的身子一直很不好,突然需要救治,對于各位醫生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可他的身體情況仍是每次都讓他們提心吊膽。
甚至有時候他們自己都覺得他能活過來是很不可思議的。
江遣欲半睜着眼睛,沒有完全昏迷。
他腦海裏多出很多記憶。
記憶裏,總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在他眼前轉來轉去,對他十分親昵,一次又一次撲進他懷裏。
他每次接住她,抱住她,就不想再松開她……
那些畫面,逐漸彙聚,定格在一條墨綠發帶上。
他将墨綠發帶系在她發尾上,俯身在她額角落下一吻。
他能感覺到那時的自己在害怕。
害怕她有危險,害怕她出事。
為什麽那樣害怕?
因為,他好像嘗過失去的滋味,很痛,痛得難以呼吸……
突然一陣腥甜上湧,江遣欲咳出血來,血沫濺紅了他的氧氣罩。
醫生立刻拿下積血的氧氣罩,為他更換備用的。
生理性眼淚不受控制地從江遣欲眼角滑落,他發出微弱的聲音。
醫生靠近他,詢問他在說什麽。
聽到兩個字,一名醫生立刻跑出搶救室,詢問等在搶救室外的傅含星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江先生說冉绮?你确定?”傅含星懷疑醫生聽錯了。
醫生肯定自己沒聽錯。
傅含星讓他回搶救室,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冉绮。
冉绮正在吃火鍋,接到電話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立刻趕往淮城私立醫院。
傅含星派人在一樓等她,一見她立刻将她帶上頂樓。
傅含星道:“江先生搶救的時候念你的名字,我想他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他讓冉绮換上消毒服,進入搶救室。
冉绮臨危受命,有點激動。
聽傅含星說,一般都是機構一把手才會和江遣欲私下聊機密。
現在,冉绮感覺自己也好像領導級別的大人物,正準備去聽江遣欲的重要遺言。
當然,這種想法她不敢說出口。怕特殊機構以為她詛咒江遣欲,把她噶了。
她緊張又興奮地走進搶救室,來到正接受搶救的江遣欲身邊,在他耳邊溫聲道:“江先生,你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江遣欲的搶救和一般的搶救不一樣,主要是用機器調節生命循環,輔助他自身挺過來。
他聽到她的聲音,手指動了動。
冉绮立刻把手湊過去,手掌攤開,等他在自己手中寫字。
可他沒寫,他的手指艱難而緩慢地爬上了她的手掌。
然後,握住了她的手。
冉绮:?
她猜測他這舉動是什麽意思。
猜了幾秒,猜不出來。
她直接問:“江先生,你的意思是?”
江遣欲握着她的手,唇間輕動,發出微弱的氣聲。
冉绮起先沒聽清,過了會兒才聽他見,他在喊她的名字。
冉绮期待地道:“我在,是我,你有什麽要交代的?”
江遣欲聽到她的聲音,不說話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手搭在她手上。
他修·長的手比她的手大好多,完完全全蓋住了她的手。
冉绮懵然地對醫師們眨眨眼。
他不說話了,這咋整?
醫師們嚴陣以待地盯着江遣欲在回升的生命數值,沒人搭理她。
冉绮想離開,小心翼翼地要抽回自己的手。
江遣欲的氣息又沉重起來,原本放在她手上的手收緊。
冉绮耳朵幾乎貼在他嘴邊,聽見他又在喊她的名字。
可是除了喊名字,他不說別的。
冉绮知道自己是走不成了,百無聊賴地趴在手術臺邊,被他握着手。
他輕喊一聲:“冉绮……”
她:“我在。”
“冉绮……”
“在呢在呢。”
“冉绮……”
“在在在,在你旁邊呢。”
……
她越應聲,語氣越像哄小孩兒。
江遣欲被推回病房時,身邊還跟着被他握着手,表情困惑又麻木的冉绮。
傅含星連跑過來問她:“江先生跟你說什麽了?”
冉绮一臉深沉:“說了三十五遍我的名字。”
這是她感到無聊之後開始數的,實際上他喊她名字的次數更多。
傅含星:???
冉绮無奈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江遣欲為什麽這樣。
傅含星便道算了,讓冉绮回去休息,過兩天把這次游戲副本的報告寫好交過來。
冉绮試探着抽回自己的手,病床上閉着眼睛的江遣欲立刻手指收緊抓住她。
冉绮對傅含星眨眨眼:不行啊,這孩子現在離不開我啊。
傅含星:???
他目送着冉绮跟着病床回病房,不由得開始思考:難道冉绮是個相當重要的人物?
他決定向上級打個報告。
至于有沒有可能單純是江遣欲對冉绮有些特殊?
這種猜測,傅含星連想都沒想過。
因為江遣欲這人對視他如珍寶的親生父母都冷淡疏離,只能僞裝出虛假的情意。
他天生缺乏感情。
江遣欲的生命體征平穩下來,冉绮趴在他病床邊,無聊得犯困。
她是熬不住的人,困了就要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含糊地叫了個名字,順着握住她的手,輕車熟路地爬上床去。
這人也很熟練地抱住她。
她往他懷裏鑽了鑽,本能地嗫嚅着叫了個字:“葉……”
他很自然地低頭,唇貼在她發頂輕吻。
緊接着,他感受到唇下的發絲,陡然間怔住,睜開眼睛。
江遣欲看着懷裏的嬌小姑娘,恍惚間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
因心跳過快而響起的滴滴警報,讓他徹底清醒。
警報聲吵到冉绮了。
可她沒醒,還把頭往他頸間鑽,要他給她擋聲音。
江遣欲也覺得那臺監測儀器吵得煩人,伸手将其關了。
“江先——”聽見警報的醫師趕來推開門。
江遣欲迅速用被子蓋住冉绮,溫和道:“沒事。”
醫師聞言要離開,看到有臺機器顯示異常,又要走過來檢查。
剛邁進房中,就聽江遣欲冷了聲音道:“我說了沒事。”
江遣欲看似一向待人溫厚,可實際上跟他久的人,心裏都是有些怕他的。
醫師退回去,應聲離開,将門關上。
江遣欲拉下被子,讓冉绮露出臉來。
被被子蒙了一會兒,她的臉因熱而泛起酡紅,身軀緊緊貼着他。
江遣欲難以克制地回想起記憶裏一些模糊的片段。
原本那些片段他沒有在意過。
可此刻,那些記憶畫面裏,包括棺材裏的,都變得鮮活而生動。就好像他剛剛才和她一起經歷過。
這一次的記憶比上次清晰得多,讓他能确定那些是真實發生過的一些事。
只是江遣欲仍不明白,為何他總會和她有牽扯。
江遣欲眉頭輕擰,松開握着冉绮的手,緩緩與她拉開距離。
可冉绮好像回想起什麽,沒有東西抱着,就開始感到不安,在床上胡亂摸索,緊緊握住他的手。
根據江遣欲對游戲的了解。
玩家是意識進入的游戲,離開游戲後,相關記憶會很快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模糊。
但帶回來的身體記憶,會在一天後才徹底消失。
這是她的身體記憶,他說不了什麽。
畢竟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是吻她發頂吻醒的。
江遣欲克制着不讓自己失态,轉移着注意力,去掰她的手。
可她的手很軟,掰她手指的時候,她不自覺地與他的手拉扯着亂動,他很難克制住。
而且他一用力,她也會用力,會弄痛他。
她逐漸被掰得煩躁起來,眉頭皺起,眼睫顫了顫,像是要醒了。
江遣欲放棄扯開她了。
讓呼吸平穩下來,閉上眼睛。
冉绮睜開眼時,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就是覺得這樣躺在別人懷裏睡覺很熟悉。
可很快她就發覺到異常。
她怎麽躺在別人懷裏睡覺?
她躺誰懷裏了?
冉绮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手裏握着的他的手,呼吸都要停了。
她震驚又心虛,難以理解自己怎麽會這樣睡覺,擡頭看了眼江遣欲的臉。
他呼吸平穩,雙目輕阖。
還好,沒醒。
冉绮屏住呼吸松開他的手,卻還感覺那種手感殘留在手掌中久久不散。
她做賊似的蹑手蹑腳下床,打算幫他掖好淩亂的被子,裝作無事發生地溜走。
一轉身,還沒摸上他的被子,就對上他睜開的眼睛。
冉绮有一點點緊張。
她松手的時候他還沒恢複過來。
現在恢複過來了嗎?
他是能察覺到異常的吧?但應該不會覺得是自己趁他睡着亂來吧?
冉绮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面上不顯,很正常地對他笑笑:“江先生,你醒啦,我去叫醫生?”
作者有話說:
還有人記得葉懷寧在第一個任務的婚禮上看着绮寶彈奏的曲子嗎
是陳珊妮的《情歌》
寶子們不用為葉懷寧難過,他是遣遣的靈魂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