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與狗 - 第 31 章 匕首

第31章 匕首

唐娴覺得雲停睚眦必報, 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就像上回雲袅病倒,他誤會了自己,事後沒明着道歉,但用行動和縱容進行了賠禮。

今日這回也一樣, 他沒立刻轉身就走, 那就是能得放下身段的。

唐娴揚着下巴, 扯了下雲停的衣裳,催道:“快說呀, 不然待會兒雲袅過來了,你又該拉不下臉了。”

沒她後面一句話, 雲停還真能開口與她賠不是, 聽了這話,剛潛下去的心氣兒又攀升了上來。

彈開唐娴的手,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遞了過去。

唐娴訝然,蹙眉問:“你又要恐吓我?”

雲停看她的眼神冰冷至極,隔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腕抓起, 橫起匕首在她手掌中劃了一下。

這把匕首唐娴一點也不陌生,正是前幾回雲停威脅她用的那把。

唐娴沒親眼看見過它飲血, 只看刀刃上的寒芒, 就能猜到它有多鋒利。

刀刃在手掌中劃過,不需要用多大力氣, 就能讓人血肉模糊。

此時唐娴的手掌卻完好無損。

因為刀刃藏在鞘中。

她瞧着自己掌心清楚的紋路,再看看那把連刀鞘都是漆黑顏色的匕首, 看明白了雲停是在無聲地回答她。

——用未出鞘的匕首恐吓人?是你傻了,還是我傻了?

可怕嗎?流血了嗎?

再過分些, 他還能譏諷地問:怎麽還沒吓哭?

唐娴覺得自己都能想象得到雲停嘲弄的聲音了,可他就是沒說話。

她奇怪, 瞅着雲停轉為平靜的神色,湊近了,仰着臉問:“你怎麽不說話啊?”

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雲停拿着匕首在她手掌心拍了兩下,然後松了手,轉回身繼續看他的輿圖。

沉甸甸的匕首卧在唐娴手中,她掂了掂,模糊明白雲停是将這把匕首給了她。

就如上回,他不開口,只用行動表明态度。

是在賠不是呢。

唐娴嘴角彎起,又趕緊收住了。

背對着她的身影修長端方,手持輿圖,垂首靜看,在晨間靜谧的蒼翠山林中,猶如話本子裏所說的喜愛游歷四方的深山訪客。

“百裏大公子?”唐娴朝他背影喊了一聲,見他不理自己,咬着下唇走近。

無聲端詳他片刻,唐娴拿起匕首,在他腰間戳了一下。

雲停的目光仍放在輿圖上,唯有腳步往旁邊移了移。

唐娴跟上,又戳了他一下。

雲停“啪”地合上輿圖,轉身,“莊毛毛,你懂不懂什麽叫适可而止?”

唐娴眉眼一彎再次笑出了聲。

涼爽晨風随着她的笑襲來,拂動了她鬓邊碎發。

她将碎發捋到耳後,臉頰紅撲撲的,仍是朝着雲停笑。

唐娴覺得自己是有點不知好歹,雲停都退讓了,自己還要對他糾纏不休。

可她就喜歡看雲停不得不忍下她的模樣。

最終,在雲停冷漠的眼神下,唐娴收起笑,捋着青絲走動一步,回首歪頭,擺出大小姐的嬌矜姿态,道:“給我匕首有什麽用,我又不會使。”

“那你還我。”雲停伸手去取,唐娴趕忙藏到身後。

在西南王府時,不乏有貴夫人、小姐登門拜訪西南王妃,雲停見過不少,驕縱的、賢淑的,各色各樣,如唐娴這般讓人又愛又恨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賠禮的匕首她不會用,要回來,她又不肯給。雲停懷疑唐娴是在刻意折騰他。

先前他對唐娴是威脅、恐吓,就如他遞出的那把出鞘匕首,鋒芒露在外面。

如今唐娴對他,是軟刀子慢磨,看着沒有殺傷力,實則帶來的瘙癢無比地折磨人。

想和解,想讓前幾日的不愉快煙消雲散,他就得忍着。

“你想怎樣?”

雲停問完,看見那雙水淩淩的眼眸轉了一圈,低低垂下。

不動時彎如月牙,眨動時,眼睫扇動,猶若蝶翅。

第三次眨眼後,卷睫一掀,水潤眼眸露了出來,帶着小小的羞赧,笑盈盈地望着他。

雲停負在身後的手微緊,輿圖被抓皺,發出輕響。

“你給我……”唐娴臉頰紅潤,往前邁出一步,腆着臉道,“……給我試一試……”

二人一擡頭,一俯視,随着這話出口,對視着彼此,陷入沉寂。

一只不知名的鳥兒從頭頂的枝桠上飛過,帶落了一片嫩綠的新葉。

樹葉從二人之間飄落,隔斷相彙的視線,讓唐娴眨了眨眼。

雲停在樹葉落至手上時回話:“怎麽給你試?讓你用匕首在我身上紮上一刀?”

唐娴抿着笑,竟然真的點了頭。

她還有理由,“我讓你賠不是,又不是讓你賠禮,你根本不聽……”

雲停氣極反笑,“莊詩意,莊毛毛,你一定要惹我發怒,你才高興是嗎?”

“那你生氣了嗎?”唐娴不知死活地問。

雲停冷眼,拽開她的手,轉身往營地裏走。

唐娴抓着匕首偷笑,看他走出了幾步,連忙巴巴地跟上,嘴裏一個勁兒地問:“到底生氣了沒有啊?”

“你不是最愛生氣嗎?今日怎麽這麽反常?轉性啦?”

“是只有今日這樣,還是以後都這樣?要改做個溫文爾雅、寬宏大度的百裏公子了嗎?”

換做往常,雲停早不知翻臉幾次了,今日越是能忍,唐娴越想追着他惹他生氣。

“說說呀,大公子?小心眼?”唐娴緊追着他,抿着笑捉弄,見他還是不為所動,又學起了雲袅,“哥哥?大壞蛋?”

最後一個字眼出口,雲停霍然轉身,一把抽出了唐娴手中的匕首。

從枝葉間洩露的朝陽化作銀魚跳躍在利刃上,折射出一道銀光,恰巧映在唐娴雙眼上,晃得她低呼一聲,偏頭閉上了眼。

他生氣了?

要動手了?

唐娴回想着閉眼前看見的雲停的神情,心中一陣驚慌。

緊閉着的眼瞳感知到銀光劃開,于是她奮力睜開眼,逆着光,看見了雲停持着匕首擡起了手臂。

衣裳因擡起的手臂收緊,在小臂上顯露出緊繃的肌肉。

玄色護腕扣着袖口,再向上,唐娴看見了橫握着的匕首,以及流星般刺來的箭矢。

“當啷——”

密林中射來的箭矢撞上匕首,洶湧來勢被阻斷,繼而被斬成兩截,喪家之犬一樣垂落在草地上。

唐娴手中還抓着空空的刀鞘,呆滞住,待她反應過來,侍衛已持劍追去,剩餘幾個圍住車廂,護着裏面的雲袅。

雲停彎腰撿起地上的箭矢,撥弄幾下,沉聲道:“讓人回來,和上次是同一個人,對方箭術了得,說是百步穿楊也不為過,追不上的。”

幾日下來,對方也發現了,派刺客暗中跟随,人手多,很容易被雲停察覺,于是換做了弓箭手暗中出手。

雲停已與放暗箭的人交手數次,大概明了他的作風。

箭術好,行事果決,只出手一次,不論得手與否,箭矢離弦,立即撤退,很難抓捕。

等侍衛尋到地方,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要抓到這個弓箭手,除非得知他的身份,或者擒住他的主人。

雲停的指腹在刀身上抹了一把,感受到刀刃上的涼氣,心頭殺意壓了下去。

他轉動了一下匕首,然後将其朝唐娴手中刺去。

“铖”的一聲,匕首入鞘,震得唐娴虎口發麻。

這是她第二次直面朝向她的殺意了。

第一次的時候,她茫然無知,直到被救下才知曉發生了什麽事,之後更是被雲停的傷勢吓住,不及驚慌,又被他的無理取鬧氣到。

理智上清楚知道有人想要她的性命,但是并沒有特別明确地感受到危險,也就沒有多麽真切的害怕。

這次不同,她親眼看見了那支呼嘯而來的箭,以及它射來的軌跡。

若非雲停拿匕首攔住,它該朝自己眼睛來的。

那麽鋒利的箭尖,帶着勢不可擋的力度,恐怕足夠射穿她的瞳仁,讓她當場斃命。

唐娴想了想那樣畫面,臉都吓白了,手指一抖,匕首落地,重重砸在折斷的半支箭矢上。

肉眼可見的,她懵懂的表情坍塌,眼角下垂,嘴巴一扁,眼淚在眼眶中打起了轉。

“不是不怕嗎……”雲停說了一半收聲,一動不動地站立片刻,低咳一聲,彎腰撿起掉落的匕首。

再開口時,聲音柔軟了許多,“與你說這事時,想也不想就應下了,我當你膽子大,不怕這些……”

他的确以為唐娴膽量大,畢竟從一開始,就不肯服軟,還能明裏暗裏地諷刺他。

唐娴話音不穩,“……我怎麽不怕了……”

怕還是怕的,那時輕易答應,是因為不想一直被人盯着,又不願意被外力禁锢在府中。

遲早要面對的事情,可以選擇的話,當然是主動出擊,趁早解決的好。

如今箭矢射到眼前,才知道多危險、多殘忍。

“怎麽可能不怕,我腿都軟了!”唐娴聲音顫抖道,“他要射我的眼睛!”

雲停低眸,看見她那雙多災多難的眼睛裏水汽彌漫,顫顫巍巍,随時可能彙成淚水流下。

他想問,“同樣是沖着藏寶洞去的,跟這人比起來,我對你還算兇狠嗎?”

一瞧唐娴這模樣,千句萬句都收回了心底。

稍許沉默後,他伸出了一只手,道:“那就跟緊了我。加快步伐,盡早把人解決掉。”

唐娴扶住他手臂,向着他挪動一小步,半偎在他肩上,聲音細弱地強調:“那你要保護好我,煙霞和藏寶洞都得靠我呢……”

是這個道理,就是為了藏寶洞,雲停也得護好她。

雲停眸光微沉,感受着肩上的重量,心中略微煩躁。

“千萬保護好我……”唐娴還在嬌弱叮咛。

“那你就老實點,別總惹我生氣。”

雲停想這麽說,再看一眼唐娴蒼白的臉色,心中種種情緒全部散做流雲,出口的就只剩簡單的一個字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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