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絕對有問題。布魯斯捏着他們從斐莉達家裏搜出來的一小把竊聽器，深沉地想着。
他留心觀察了斐莉達在他無意中翻出那個竊聽器時的表情：她先是表現了毫不作僞的驚愕，然後眼中一閃而過了某種了然，接着是一丁點難以察覺的惱火。從微表情學分析，斐莉達對竊聽器的事情并不知情，但只需要看一眼，她就明白了是誰放的竊聽器，并且對此不想聲張……
布魯斯的腦海中緩緩浮現出一個頭戴寬沿禮帽、身穿黑色長裙的女人的身影。
但當他想進一步深究的時候，斐莉達就已經收拾好了表情，瑟瑟發抖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太可怕了，布魯斯。也許我該考慮搬家了……你今晚能陪陪我嗎？”
“當然，斐莉達。”布魯斯摩挲着掌心那枚完全是黑市上流通的最普通的竊聽器的表面，十分紳士地攬過她的肩膀，若有所思地說，“我在這呢，別怕。”
……結果，不知怎麽的，陪着陪着，他就陪她躺到床上去了。
他雖然想說“這不太好吧”，但是看着斐莉達完全是受到驚吓後急需細心安慰的樣子，布魯斯又不忍心把她推開，只好順着她的心意倒在床上，淪為一個人形抱枕。
布魯斯發誓這不是他的本意——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們真的什麽都沒做，他們甚至都還沒在交往呢——但是當斐莉達像只取暖的小貓一樣挨在他懷裏犯困的時候，布魯斯還是望着天花板，反思起自己最近是不是有點太松懈了。
他有些不死心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懷裏斐莉達那蓬松的發頂，試圖再次開啓話題：“斐莉達？你知道是誰在你家裏安放竊聽器的，對嗎？你可以不告訴我是誰，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可以找人替你查查這些東西的來源……”
“她不是故意的，布魯斯。”斐莉達依舊把額頭抵在他胸口，一副逃避現實的樣子，悶悶地說，“別在意了，不會有下次的。”
果然，人稱代詞是“她”。布魯斯在心裏直嘆氣——現在看來，E小姐對斐莉達有種異樣的執着，而在“複仇”成功之前，斐莉達似乎也不打算和E小姐分道揚镳。
他換了個話題：“你的那位朋友……哈維·丹特……追查‘羅馬人’很多年了。他一直想扳倒法爾科內家族，所以，小斐……你也支持他嗎？”
“哪個普通的哥譚市民不想擺脫黒幚的陰影呢？”斐莉達含糊地回答，仰起頭，敷衍地親了親他的下巴，“好啦，布魯斯。哈維是個好人，你不是也給他的競選委員會捐款了嗎？”
……這種敷衍方式簡直就像那些公子哥在敷衍他們床上的女伴，但現在他成了被敷衍的那個。她為什麽如此熟練啊？
也許用布魯斯·韋恩的身份打探消息不是個好主意，布魯斯略帶懊悔地想。斐莉達在面對“布魯斯·韋恩”的時候的确會更放松一些沒錯，但怎奈他平時把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表演得過于逼真，斐莉達明顯不想和他談論那些更嚴肅的話題……
“好吧，斐莉達。”布魯斯哼唧了兩聲，“不情不願”地停頓了一下，這才說道，“其實……卡邁恩·法爾科內似乎打算在下個月給他的侄子約翰尼·威蒂舉辦一場婚禮。他給我發了請柬……嗯……你願意當我的女伴，陪我一起去嗎？”
他感覺到懷中原本姿态放松的人突然渾身一僵，于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斐莉達只是停頓了一下，就毫無異樣地甜聲回答：“當然了，布魯斯。我很樂意。”
她伸手拉滅了床頭的燈光，再次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口。
“你們到底是誰？對我做了什麽？”毒藤女坐在一張扶手椅上，表情憤怒，“還有，為什麽要用這些風扇對着我吹？！”
“我們怕你熱。”貓女站在一個電風扇旁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五月了，氣溫升起來了。”
“可以了，貓女。”維克多無奈地說，“如果毒藤女士剛剛吹出了毒氣，按照熱力學第二定律，毒素遲早會充滿整個房間，開風扇也沒用。”
“唉，你總是這麽無聊，弗裏斯。”賽琳娜癟癟嘴，關掉風扇。她繞過桌子，來到毒藤女旁邊，伸手捏起她肩上的一縷紅色卷發把玩了起來：“你好，毒藤。我是貓女，那是弗裏斯，你也可以叫他急凍人。我們是你的面試官。順便一說，老板提前對我們施了魔法，你的毒素對我們無效，所以你可以省點力氣。”
“什麽面試官？”毒藤女惱火地說，“別以為你們抓到了我就可以利用我的力量……”
她說着，憤憤地咬住了嘴唇。被神秘人突然弄暈帶走的憤怒并沒有完全侵占她的理智，她在吹出致死的有毒孢子卻發現眼前的二人毫無反應之後，就意識到了面前這個容貌美麗、性格狡黠的女人說的話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他們不受毒素侵襲。
——但，魔法……？
“你聽說過E小姐嗎？”剛剛還一副學者氣質的弗裏斯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像教堂牧師般肅穆，他以手按胸，緩聲說道，“請允許我為你介紹我們所追奉之人，我們的導師，明晰世界真相的偉大存在。她的理想是掃清哥譚的罪惡，而她将帶領我們再造己身，照亮蒙昧之夜。”
毒藤女微微張開了嘴。她聽不懂，并且大受震撼。她的餘光瞥到貓女的眼角抽了抽，不過她眼下無暇思考貓女的表情是在表達什麽。千言萬語在她心中最終彙成一句：……邪o教徒？
“簡單來說，我們的行事綱領是讓哥譚變得更好。”貓女打斷了急凍人的傳教，幹脆地說，“E小姐想讓一切都變得更公平，讓哥譚街頭不再有惡性犯罪，而她能讓每個追随她的人實現自己的理想……怎麽樣，要加入我們嗎？一會老板就來了，她今晚趕時間。”
“你們這是在……傳教？”毒藤女艱澀地擠出一句。
“不，不不。”貓女搖了搖頭，朝她狡黠地一笑，“我都說了，這是面試。如果你想加入我們，老板待會會和你聊聊；如果你不想呢，老板還是會和你聊聊，不過你接下來就得被送到阿卡姆瘋人院去了。為了守法市民們着想，我們不允許一個精神病罪犯在哥譚招搖過市，我真的很遺憾。”
……什麽面試，這是明晃晃的脅迫吧！毒藤女試圖挪動自己動彈不得的身體未果，惱火地看着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的貓女。
“別這麽看着我，我們這裏待遇很不錯哦。”貓女坐在桌子上，晃悠着小腿，掰着手指說着，“企鵝人想出人頭地，所以現在他有了逐漸壯大的勢力。謎語人想成為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所以E小姐給了他知識。急凍人想要妻子的健康好轉，所以E小姐給了他治愈的希望……你看，E小姐能做到如此多不可思議之事，我們相信她能實現她的目标，這也很正常吧？”
“那如果某人的夢想是她無法實現的東西呢？”毒藤女冷笑一聲，擡起眼睛直視着她，“你們要怎麽招攬他？只能用脅迫的方式嗎？”
“如果某人的願望是連我都不能實現的，那只能說明他不适合留在我們這裏。”一個黑色長裙的女人從門外無聲地走了進來，柔聲說道，“這樣的人不是瘋子就是怪物，也很可能會是我們的敵人。”
貓女和急凍人在她出現時明顯精神一振，然後又想到了什麽，突然蔫了。他們安靜地離開了房間，還帶上了門。
說話的女人在桌上放下幾張紙，用指尖把它們推到了毒藤女面前。毒藤女發現自己的雙臂忽然又能活動了，她有些遲疑地拿起面前的紙張。
然後，毒藤女愣住了。
“佐丹奴植物園的所有權。”她翻閱着那些文件，喃喃說道，“羅賓遜公園綠化植被捐助。哥譚植物園研究院的研究員資格證。《哥譚市生态保護計劃》？《哥譚市自然環境重塑計劃》？給我看這些是什麽意思？”
“你的才能本可以用來改變世界，帕米拉。”黑衣女人說着，緩緩擡起了帽檐，“人類之中也有和你志同道合的人。我想給你一個選擇：是繼續在憤怒之中毀滅一切，還是走上綠色原本所代表的存續與保護之路，這完全取決于你自己。”
“……莫紮特醫生？！”毒藤女睜大了她翠綠色的眼睛，驚愕地說，“你就是那個E小姐？”
“我希望弗裏斯沒和你說什麽奇怪的話。”斐莉達微笑起來，輕輕嘆了口氣，“他和賽琳娜已經是我能找出的說話最不惹人生氣的面試官了。我希望我在你面前有個好印象，帕米拉。”
帕米拉·艾斯利定定地凝視了斐莉達幾秒鐘。接着，她笑了起來，朝她伸出一只手：“難道我還會選別的選項嗎？”
【下屬：帕米拉·艾斯利】
【稱號已解鎖：毒藤女】
“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斐莉達握了握她的手，“上次見面太倉促了，沒和你打招呼，真是抱歉。”
這麽一說，毒藤女立刻想起了上次她在昏迷之前聽到的話。帕米拉睜大了眼睛：“——所以蝙蝠俠也是這個組織的一員？！”
E小姐明顯卡頓了一下。
“呃，這倒不是。”她說，“解釋起來有點複雜。你可以當他是我的……私人問題。”
毒藤女：“？”
E小姐說這話的時候……怎麽看起來有點……邪惡……？
布魯斯·韋恩突然驚醒。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斐莉達在韋恩莊園的露臺上看月亮，氣氛旑旎，沒有案件，沒有突發情況，沒有犯罪警報。
她的頭發柔軟地散落在她的肩膀上，伸手捧住他的臉，似乎想要吻他。布魯斯看着她在月光下分外皎潔的臉龐，意醉神迷，和她越靠越近……
正當他快要吻上她的雙唇時，他突然發現，斐莉達的頭頂不知何時戴上了一頂寬沿禮帽，脖頸挂上了一串帶血的珍珠項鏈，黑色的長裙在夜風中獵獵翻卷，嘴角揚起了神秘而冷漠的笑意。
這場景簡直堪比恐怖片。布魯斯頓時頭皮發麻，後退一步，一句“你是E”還沒出口，她已經出手如電，噗嗤一聲，用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胸口……
布魯斯心有餘悸地撫了撫似乎還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平複着自己過于激烈的心跳。
斐莉達仍然小動物一樣依偎在他懷裏，被他突然驚醒時的動靜弄醒了，睡眼朦胧地擡起頭看着他。她的神态迷茫而柔軟，完全沒有半點“E小姐”那冷酷神秘的樣子，更不像會在半夜偷偷跑出去當黒幚頭目。
真是個毫無邏輯的怪夢，布魯斯想。雖然已經進行過驗證，但可能他的潛意識受到了他本人時刻在扮演“布魯斯·韋恩”和“蝙蝠俠”的雙重身份之間切換的影響，至今仍然存在某種斐莉達和E小姐之間的關系的猜疑……不過只需要再多驗證幾次，這問題也就不複存在了，想來最好的辦法就……
“斐莉達，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布魯斯脫口而出。話剛出口，他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布魯斯的表情頓時産生了一瞬間的扭曲，使這句疑似表白的話語看起來竟多了幾分糾結掙紮的真實感。
……不，他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句！
渣男斐莉達，襲來！
蝙，潛意識騙不了人.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