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第二十二朵雪花(二十一)
被取出智慧卡的小女孩始終昏迷不醒, 洛德說這是正常現象,實際上沉睡對小女孩來說才是好事,這樣至少說明她的生理機能正常。
時間一晃而過, 從西大陸到達南大陸足足用了快兩個月, 因為門買城的領主貴族鬧出無法挽回的醜聞後, 西斯大公對整個西大陸的犯罪團夥進行了一次大清洗,這難免拖慢了夏娃等人的腳步, 否則每天能量石拉到滿的南瓜車應該可以更快抵達南大陸。
越靠近南大陸氣溫越高,大家都已經換上了夏裝,夏娃還租了一條船, 因為從她們所在的位置去往南大陸中間需要跨越幾個島嶼, 南瓜車雖然能飛,但需要消耗大量魔法能量石,不如坐船劃算。
所以嚴格說起來, 她們還沒有徹底脫離西大陸。
由于天色已晚,一行人暫時借住在這個海邊小鎮。
小鎮風景宜人,碼頭上人來車往好不熱鬧, 這裏的本地居民并不算多,但地理位置好, 因此直到深夜都還很熱鬧,尤其是碼頭處,遠航的漁船從早到晚幾乎不會停歇, 連空氣中都彌漫着大海的氣息。
相對的, 本地海鮮物美價廉, 在北大陸能賣上天價的龍蝦, 這裏只需要十分之一不到的價錢,四處都是海鮮飯館跟各種大排檔, 夏娃很豪爽地大手一揮:“今天晚上使勁兒吃,我請客!”
尤裏小聲嘀咕:“什麽你請客,還不是我點的金。”
夏娃:“你剛才說話了?”
尤裏立刻否認:“沒有啊,你聽錯了吧,我什麽都沒說。”
幾個人勾肩搭背,畢竟已經有了兩個月的交情,彼此之間早已不算陌生,特別是尤裏跟洛德,喬跟柯樂尼,簡直就是相見恨晚一拍即合,威爾弗雖有心事,但也能跟衆人打成一片,只有貝魯卡。
其她人喝酒吃飯玩樂打鬧的時候,貝魯卡很少加入,她最常做的事情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嘴角含笑,被人招呼了就加入飯局喝上一兩杯,再不然就是陪同大家玩兩把游戲,但從來不會主動加入。
作為跟貝魯卡相識最久的人,洛德說她就是這種性格,喜歡安靜喜歡獨處,又很溫柔貼心。
“脾氣太好會吃虧的,人還是兇一點好。”喬說道。
尤裏吐槽說:“像你這樣野蠻,一言不合就動手嗎?”
喬對此很是理直氣壯:“那當然!你看這一路有人敢惹我嗎?”
這還真沒有。
一路前行當然不可能一帆風順,偶爾也會遇到些不講理的人,嚴重的甚至還有盜匪,但她們從來沒吃過虧,一是大家都比較能打,二也是最重要的,不管遇到什麽事,喬總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往往別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喬已經揮舞着拳頭沖了出去,直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當然沒人敢惹她了。
貝魯卡在一旁聽她們鬥嘴,唇角微揚,手裏的一杯啤酒還剩下大半。
在小鎮上歡快地度過一夜後,次日早晨,大家便登上了輪船,南瓜車也被帶了上來,等到了南大陸還要接着用它呢。
生長在沙漠中的尤裏頭一次見到大海,把腦袋伸出去盡情感受海風,從船上向遠處眺望,青空藍海白雲皚皚,海鷗時不時以翅膀點掠水面,一望無際的大海廣闊又震撼,心胸似乎都跟着變得豁達了。
她是不會游泳的,畢竟沙漠裏連能喝的水都寥寥無幾,哪有條件讓她學游泳。
所以只有尤裏穿着救生衣,腰上還套了個救生圈,剩下的人都對大海不陌生,尤其是威爾弗,比起陸地她更喜歡生活在海裏。
早晨出發,下午抵達南大陸一座名為辛克辛的城。
說是城市,其實是一座很大的島嶼,一上岸大家就感覺到了跟北大陸及西大陸截然不同的氛圍——這裏未免也太熱鬧了點!
夕陽西下,辛克辛島也随着夜色的降臨變得五彩缤紛。四處都是霓虹,千奇百怪花樣百出的招牌花裏胡哨的,大街上人來人往,食物與香水的氣味濃郁地直往人鼻子裏鑽,身旁經過的居民更是穿着火辣熱情非凡。
也許是因為靠海,天氣太熱的緣故,街上許多人只穿了泳裝,夜幕來臨也不過在外頭套一件薄薄的防曬衫,懸挂在樹梢枝頭的貝殼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煙火與燒烤的芬芳構成了辛克辛島的特色夜晚。
最先被搭讪,被搭讪最多的都是貝魯卡。
她氣質優雅容貌出衆,具有一種內斂又柔和的魅力,跟辛克辛島上熱情奔放的摩登女郎們很不同,從上島到現在不過十五分鐘,前前後後至少已經有六七波人來找她說話,希望能請她喝一杯酒了。
貝魯卡委婉拒絕了異性的邀請,喬幹脆讓她走到自己身邊,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不怕死的男人敢來問她姓名!
眼見喬的拳頭快要揮上去,夏娃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別管他。”
一直到她們就近找了家店吃晚餐,時不時還有男人過來想要請酒或是拼桌。
上了年紀的老板身材富态,她系着圍裙在店裏忙碌,放眼望去,幾乎全是女男同桌,老板上菜時貝魯卡又拒絕了一位長相俊俏的少男,似是看出她的無奈,老板笑着說道:“辛克辛島是浪漫與熱情的愛情之地,這位小姐為什麽不去試試呢?也許接觸一下,你會喜歡他也說不定。”
貝魯卡笑了笑沒說話,她覺得自己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但總有狂蜂浪蝶一波一波湧來,讓人受不了。
西大陸那種當街牽手都算傷風敗俗的規矩要是能跟此地中和一下就好了。
小隊的所有人,被搭讪的次數都只有多少之分,甚至有位搭讪者還很自豪地表明南大陸的男人們能夠欣賞各種各樣的美麗,而他恰恰偏好強壯帥氣的女人,然後他就被喬一拳揍倒在地,要不是洛德及時給他施了個魔法,這家夥腦殼現在已經癟了。
“這什麽鬼地方!一群只知道發情的蠢貨!”
喬破口大罵,不爽極了。
“第一次來南大陸吧?”
因為她的神情過于不爽,旁邊一桌男客人中有人發出了疑問。
這桌是店裏為數不多的全男桌,總共有五個人,都穿着極具本地特色的服飾,脖子上還挂着花環,開口的是個留着絡腮胡的男人,年紀應該在三十上下,他笑呵呵地說:“南大陸可是出了名的愛情天堂,在這裏無論男女都能盡情尋歡作樂,你們第一次來可能不習慣,但很快就會知道這裏的妙了。”
說着端起酒杯沖柯樂尼示意:“小姐,要來喝一杯嗎?”
柯樂尼笑着起身,态度前所未有的好,然後她把手放在了對方的桌子上。
眨眼間桌子連同上頭的杯盤碗碟都化作了一堆粉末,連男人手裏的酒杯都沒能幸免,柯樂尼加大笑容:“不是要請我喝一杯嗎?怎麽不說話了?”
她嘴角是上揚的,語氣也是輕松的,惟獨眼睛弧度沒有變化,小小的個子蘊含着令人畏懼的力量,男人吓得拿不穩杯子,啪的一聲摔碎了,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我可不賠啊。”夏娃立刻表明立場。
柯樂尼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聽到動靜的老板趕來查看,男客人們不敢說什麽,慌慌張張掏了錢賠償便落荒而逃,然後整個店都陷入一片寂靜,在她們結賬之前,都再沒人敢來搭讪了。
雖然搭讪者們大多不會死纏爛打,被拒絕了就會離開,可次數多了怎麽能叫人不煩?誰能想到南大陸是這麽個德性。
“南大陸的領主大公,是出了名的風流人物,號稱超愛女人的,因此整個南大陸都比較……嗯……開放。”
貝魯卡想了個詞來形容此地民風,“這裏只是南大陸外圍島嶼,等再往裏走走你們會發現這種情況比比皆是。”
所有人都沉浸在愛情中,精神與身體上的歡愉勝過一切,無論女人還是男人,都沒有貞操可言,看對了眼便可以擁抱接吻,婚姻在此地形同無物。
街頭巷尾四處可見熱烈擁吻的青年女男,越美麗越性感的女郎越受歡迎,大家你情我願好聚好散,怎麽不算天堂呢?
喬問洛德:“象島不會也是這德性吧?”
洛德:“當然不是!象島只是在南海上,又不歸南大陸管,而且象島只有女人!”
她當初離島時都沒有走南大陸,今天她也是第一次來,太吓人了。
大家又看向威爾弗,威爾弗很無語:“海族不跟人類打交道,別想太多。”
除卻到了年紀進行繁衍外,雌性海族根本不會讓雄性靠近,威爾弗簡直想不明白南大陸的人類女性在做什麽,交配如果不是為了繁衍,還有進行的必要嗎?
熱情的辛克辛島簡直讓人無法招架,這裏不像北大陸要求忠誠,也沒有西大陸對正義的堅持,所有人都沉浸在以愛情為名的狂歡中,即便是到深夜,風俗店牛郎店的彩色燈管也會點到最亮。
如果不想追求愛情,只想要□□上的歡愉,也可以在南大陸盡情享受,因為在這裏色情業是合法的,甚至報亭裏最暢銷的都是各種各樣的色情雜志,人們最愛看的永遠是稀奇古怪的桃色新聞。
據說最受歡迎的風俗娘與牛郎擁有許多瘋狂粉絲,甚至還可以定期舉辦見面會,一票難求,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許多涉世未深的少年少男因此對這個行業産生向往,但南大陸規定未滿十六周歲不允許從事色情業,當然,明面上的規定大家會遵守,私底下如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真要被抓了個現行,完全可以用兩人是在談戀愛來開脫嘛!只要雙方自願,衛兵也不能将當事人怎麽樣。
歸根結底,上行下效,還是領主大公帶了個好頭。
南大陸的領主大公伍德洛,挂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超級喜歡女人”,據說在他的領主海島上,有無數年輕美貌的情人,做大公的情人,這可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而是值得驕傲和炫耀的。
花團錦簇的表面下隐藏着什麽無人知曉,至少看起來,南大陸是人間極樂之地,在這裏不懂得享受才要被人嘲笑是老古板或土老帽呢!
屬于你自己的身體,當然怎麽快樂怎麽來,為什麽要顧及那麽多?
“象島離南大陸這麽近,真的一點都沒受影響?”思來想去,喬還是不大信,要是象島也跟辛克辛島的人一樣,她寧可立馬調頭。
洛德認真道:“真的,你別忘了象島上的人全是醫師,普通人看到的是快樂,但醫師眼中看到的是完全不受控的風險,與無法治愈的疾病。”
這是當然的,夏娃想。
本世界的非自然力量相當魔幻,強者能搬山填海改天換地,但科技與醫療水平卻又參差不齊。
她停下腳步,大家疑惑地扭頭看過來,夏娃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巷口,那裏是個垃圾堆,垃圾堆旁邊有一根貼滿了小廣告的電線杆。
在風俗店牛郎店以及情趣旅館遍布的繁華島嶼,這些默默無聞的巷子裏又隐藏着什麽呢?
人流與性病占據了小廣告的十之八九,沒有招牌的地下診所幾乎到處都是,患了病而沒有足夠金錢來治療的人,現在又身在何處呢?
夜幕降臨之後,這裏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身處其中的人是真的獲得了愛與自由,還是別的什麽?
洛德告訴大家:“正因與南大陸靠得近,所以媽媽才再三叮囑,不允許我到這裏來,不僅是我,姨媽們也是這樣叮囑其她姐妹的。我們是醫者,我們看到的不是愛情,是疾病。”
南大陸是糜爛與堕落的代名詞。
迄今為止,帝國所屬的五塊大陸,夏娃已經到達了三塊,可以說這三塊大陸各有各的垃圾之處,至于優點,請恕她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在辛克辛島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小隊便跟随洛德前往象島。該說不說,離開了辛克辛島感覺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象島位置隐蔽,又被巨大的魔法陣籠罩着,尋常人在沒有島上人帶路的情況下根本找不到。
她們在海上航行了足足六七天,然後進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灰色迷霧中,船舵此時已經握在洛德手裏,她總能精準地避開暗礁與海流,選擇正确的方向前進。
在沒有開啓數據庫的情況下,連夏娃都無法分辨東南西北,更別提普通人了。
灰色迷霧中持續航行兩日,穿過最後一道迷霧後,象島終于出現在衆人眼前。
一輪七色彩虹從左到右橫架在海面上,郁郁蔥蔥的綠色群島如同一幅絕美畫卷在衆人面前展開。陽光、藍天、海風、粼粼的水面構成了象島的入口,空中漂浮着五顏六色的魔法元素,它們的形狀各有不同,有的是花有的是動物,總之千奇百怪。
尤裏跳起來抓了一根晃晃悠悠的巨大波板糖,往嘴裏一放,理所當然地嘎嘣一口咬了空氣。
她好失望好失望:“不是真的糖。”
“那當然啦。”洛德把船靠向入口,笑着說,“這是魔法元素,象島上的大家支配能力與職業都不同,但都是醫師,所以這些魔法元素并不是食物,而是藥,不信的話你用它來治愈傷口就知道了。”
喬向來是體重二百,一百九十九斤反骨,她一伸手,尖銳的爪子蹦出來,往胳膊上劃了道傷,柯樂尼便捉了一只白蓬蓬的小鳥過來按到她的傷口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白色的小鳥在觸及傷口的一瞬間變成了柔和的光,如同流水一般覆蓋住喬的傷,等到全部滲入皮膚表層,原本是傷口的部位也已經複原如初,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這些魔法元素效果有限,千萬別再劃了,要是頸動脈割個口子可不行啊!”
深知喬敢于作死的冒險天性,洛德生怕她為了二次實驗自己割自己喉,連忙出聲制止。
喬沒好氣道:“我又不是傻子。”
尤裏小小聲:“也不一定就不是吧。”
夏娃從兩人中間走過,一左一右把差點掐起來的喬跟尤裏推開:“你帶我們進去沒關系的嗎?”
不管怎麽說,她們都是外人,就這樣踏上象島不太好吧?
洛德回答道:“沒關系,不過在上島前大家得做個登記。”
島嶼入口處有一道關卡,今天值班的是兩位魔法師,她們都認識洛德,見洛德帶了一堆人回來,就笑着調侃:“這是又在外面找到了什麽病人,帶回來了?”
洛德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又遇到疑難雜症了……不過我能治,只是缺乏一些藥材。”
兩位魔法師很快給衆人登記好,并在每人手背上蓋了個紅色的十字戳,這個十字戳水洗不掉,只要身在象島就會一直存在,離開象島則會自動消失,非常神奇。
當務之急還是小女孩,洛德沒有過多寒暄,進入象島後她帶領衆人前往離關卡最近的一處車站,這下可看呆了大家,尤其是沒見過世面的尤裏,所有人中,就屬她見識最少,連喬都在鬥獸場有了豐富的閱歷。
“哇,這是魚嗎?”
尤裏圍着一條好長好長,有魚頭跟魚尾巴,但背上卻是一排座位的“魚”轉來轉去。
魚的額頭上印着數字,洛德招呼衆人上魚車,然後才解釋說:“對,象島上的居民都是用這種交通工具的,我們人多,所以坐長魚車,一個人的話還可以坐單魚車。”
喬冷不丁地問:“這魚能吃嗎?”
然後衆人明顯感覺到屁股底下的魚車抖了抖,柯樂尼難掩驚奇:“……它們真的是魚啊?是有生命的?”
“對呀。”洛德笑嘻嘻,“沒想到吧?象島的地理環境非常特殊,這裏雖然是南海,但象島是不會有風浪的哦,所以能夠種植很多在其它地方無法存活的藥材。對了!我們島上還有精靈族呢!她們超級會種藥的!”
象島不僅地理環境特殊,甚至沒有夜晚,島嶼上的那道彩虹就是永晝的象征。
“能在這裏出生和長大,一定非常幸福吧?”尤裏說。
洛德點頭:“超級幸福的!”
貝魯卡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象島了,但無論多少次,她都會為象島的美麗而震撼。這裏能撫慰她靈魂上的傷痕,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長魚車速度很快,啓動時,它身體兩側向外伸出一對翅膀,随即飛到了空中。
象島的魚車分為空中型、陸地型和海洋型三種,其中空中魚車和陸地魚車适合本地使用,海洋型一般只有在出島時才會用,它們不僅能在海面上行駛,也能像潛水艇一樣進入深海。
“因為島上的大家雖然都是醫師,但或多或少在其它行業都有點天賦,所以研究出了很多好玩又好用的東西。”
提起島上居民,洛德驕傲極了,“當然了,也有些花裏胡哨不中用的就是了……你們剛才看到的,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魔法元素,就是發明的一種。”
這些夢幻的魔法元素令象島看起來像個彩虹樂園,可惜不能吃。
“島上有很多特色菜哦,你們一定要嘗嘗,每一道菜都對身體大有益處!”
提起象島的好,那洛德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直到長魚車到達目的地,她還有些意猶未盡,“啊,這麽快就到了。”
長魚車停在象島的中心醫院門口,洛德的母親正是象島中心醫院的院長,是一位非常厲害的治愈系魔法師。
洛德還沒能取得象島醫師的資格證,因為她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身為醫師,她居然暈血……所以她才會選擇踏上旅途,一方面精煉醫術,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克服這個弱點。
象島是安全的,她留在家裏就是永遠無法長大的小孩,只有經歷了風雨,才能茁壯成長為頂天立地的女人。
喬抱着小女孩,洛德熟門熟路地帶着夥伴們進入中心醫院,大家在辛克辛島上受到的創傷,終于在象島徹底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