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将軍府的賓客都是明勁光親自寫的請帖請來的, 大多都是這西北的一些鎮守的城主或者各地的都督,如果是單純的揚威大将軍要嫁孫女的話,可能大家還沒這麽大的熱情。
但這問題不是出在這揚威大将軍的孫女上,而是在于這個娶親的人是沈謬。
上次明勁光直接派沈謬去親剿定西和隴南, 來西北不到幾個月直接就升到了都督的職位, 有點意識的人都能夠猜到, 明勁光這是在培養繼承人。
再加上這次沈謬娶了明勁光的孫女, 這繼承人的位子可以幾乎說是直接給內定了下來。
所以,他們這些人來這裏參加婚宴, 大抵都是沖着沈謬來的,提前讨好沈謬,這對于他們未來可以說是百益而無一害。
而今天這番讨好的後果就是, 沈謬直接在前院從上午一直喝到傍晚。
幸好沈謬以前是在土匪寨混的,以往土匪寨的那幫人,就喜歡每天吃酒談天,所以沈謬還練就了一番好酒量。
不過再好的酒量,還真是抵不住被這樣從早灌到晚。
沈謬見時候差不多了,便開始偷着避開了一些敬酒。
中途借着去茅廁的時候,沈謬還往新房跑了一趟。
這次新房, 明勁光把它設在了将軍府的一個新院子,這院子是将兩處小院子合并成了一個大院子,畢竟以後是要給小兩口住的, 這院子難免不能小了。
以前明裳歌住的明月居有些隐僻, 而沈謬住的院子就有些太小了, 裝潢也有些過于簡單。
明勁光怕委屈到了自家孫女,便又專門差人把這院落給做了一些改動,重新裝飾了一番。
離将軍府前院最近的主院是明勁光在住, 所以這個新房就離主院稍遠了些。
沈謬在将軍府裏繞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新房。
先前沈謬為了方便辦事,他的院落是離大門最近的,所以這裏面的院子他還真沒怎麽來過。
沈謬從前院帶了一些糕點吃食,他想着明裳歌今天從四更天就開始忙起,肯定都沒來得及吃啥,便帶點吃的過來,打算讓明裳歌吃點,墊墊肚子。
這可惜,這次他連門都沒有進……
門口是他專門從城裏請來的歡喜婆子,這婆子懂洞房的禮儀,所以此時這婆子便直接把沈謬給攔了下來,她笑眯眯地看着沈謬:“姑爺,這還沒到時辰呢,怎能進洞房呢?”
沈謬呆愣了一下,他确實不懂這些流程禮儀,一下子有些懵怔。
他摸了摸鼻尖,把懷裏的布包遞給了那婆子:“那我就不進去了,麻煩婆婆幫忙把這給新娘吃了吧,免得餓着。”
說到這裏,那婆子的褶子都要笑得溢出來了,她推了推沈謬遞過來的布包:“姑爺這番是白擔心了,咱們哪兒有讓新娘餓着的道理呢?新娘早就先行用過餐了,咱們肯定會讓新娘留着精力在晚上的。”
說完,婆子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沈謬一眼。
沈謬低頭看着被推回來的布包,一時尴尬之意直沖腦門,他把布包丢給了那婆子,說是讓那她自己吃了,吩咐完之後,立馬便掉頭走人了。
等沈謬再回到前院的宴席,前院的人便開始起哄,說沈謬是不是偷摸着摸去新娘的婚房了。
衆人都在調笑沈謬的按耐不住,沈謬自己也被說得有些心虛,便只好喝酒向衆人賠罪了。
這前面的事情總算是完事了,有人說着要去鬧洞房,但是這次都被沈謬給冷眼制止了。
來這邊的一些年輕人都是跟沈謬一起的,是軍營裏來的,大部分都是唯命是從,沈謬開口表态了,他們也不會再造次了。
而另一部分就是一些其他地區的城主和都督了,他們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一般都沒那個閑心鬧什麽洞房,所以沈謬的洞房禮倒是顯得異常安靜了許多。
沈謬去新房的路上,明勁光把他給攔下了。
其實沈謬知道會有這麽一事,所以他先前還特意留意了一下明勁光的動靜。
沈謬一開始以為明勁光會說一些,叫他好好照顧明裳歌的事情,哪知明勁光開口卻提的是明裳歌的父母:“盛京明府的事情,我都派人去查了一下,我知道我那個大兒子不是什麽好鳥,歌歌爹娘的死也肯定跟大房脫不了幹系。”
說到這裏,明勁光頓了一下,他看着沈謬,眼神有些深意:“歌歌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些事情我猜她大抵都猜到了一些,但是我不希望歌歌知道更多,你是她男人,你女人受的苦和累,你要一輩子記在你骨子裏,而不是要讓你的女人去操心這些事情,明白嗎?”
沈謬微微蹙眉,随後便點了點頭,他剛想說,明勁光就接着先開口了:
“等西北這邊的事情穩定之後,大房那邊跟我明府就再也沒什麽關系了,到時候你辦事不用顧慮我,你只需要照顧好你女人的心情就好。”
說完,明勁光伸手往沈謬的肩上拍了拍:“歌歌的身體不好,如果未來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希望你早有準備。”
沈謬抿了抿唇,其實這句話他一直在逃避,但是明勁光還是在這最後一刻,将現實殘忍地暴露在了他的跟前。
此時,爺倆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過後,沈謬緩慢地點頭“嗯”聲:“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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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謬來到婚房,算是稍微有些過了時辰,歡喜婆子一見到沈謬便開始催促着:“這都到洞房了,咱新郎官怎麽還能遲到呢?快點進來坐帳了!”
這坐帳便是新郎新娘一齊坐在床邊,然後新郎将自己的衣襟壓在新娘的上頭,這本是寓意一家之中男人要壓在女人上頭的。
但是沈謬過來之後,卻幫忙把明裳歌的衣襟鋪平。
他不喜歡什麽男人必須要壓女人一頭,他只希望他的姑娘能夠年年歲歲,平安永樂。
沈謬在明裳歌的跟前蹲下,笑着輕聲問道:“今天這身真好看,累嗎?”
明裳歌搖了搖頭,蓋頭下,衆人都看不清她的神色。
沈謬拿過歡喜婆婆遞過來的喜秤,輕輕挑起了那墜着金穗子的紅蓋頭。
乍然看見光,明裳歌有些不适應,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擡眼看向沈謬。
今日裏,明裳歌抹了口脂,所以這臉上就顯得嬌豔十分。
沈謬覺得眼前此景有些恍惚,嘴角的弧度不經意地開始上揚。
歡喜婆婆見蓋頭掀了,便端來了一盤子孫餃子。
這子孫餃子要講究一個半生不熟,示意早生貴子的。
沈謬看了眼這東西,擡手推了推。
早生貴子,他這輩子都沒想過。
他知道生一個孩子對女人身子虧損有多大,所以他沒打算讓明裳歌給他生兒育女,沈家還有一個沈青離,也不缺他一個人去傳宗接代。
歡喜婆子見沈謬推辭了,便也沒多說什麽,她知道這位爺是個有主見的,既然他都做了決定的事情,她也不會再多說。
今日這婚事已經有很多不符合常理規矩的事了,現在也不多這一件。
沈謬擡手牽住明裳歌的手,将她往桌邊帶來,其他的禮節可以省略,但是這個同牢合卺是萬萬少不了的。
在入洞房之前,沈謬就安排人把這個合卺酒給換成了果酒,味道淡一點,也好讓明裳歌接受。
此時明裳歌也注意到了卺裏面裝的是果酒,她瞟了眼沈謬,但笑不語。
喝完合卺酒之後,還有一個結發的步驟。
歡喜婆婆拿來了剪子和木匣子,看着沈謬和明裳歌互相替對方剪了一小撮頭發之後,才帶着木匣子離開。
至此,洞房的禮儀才算是完畢。
秋月和春花一直在旁邊站着,默默看着新婚之夜的二人安靜地做完這些繁複的禮節。
其實明裳歌一直是個咋咋呼呼的性子,這也是她們第一次看見明裳歌這樣安靜一整天。
今日的明裳歌一直給人一種恬靜的歲月靜好,仿佛這嫁了人之後,整個人瞬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原本平日裏一碰面就要争上兩句的人,卻今天這個日子裏,出奇地安谧。
今晚,他們将正式結為夫妻。
從此以後,這世上便會多了一個人,與她們小姐一起同甘共苦。
也會多了這麽一個人,會願意拿命去保護小姐。
想到這裏,秋月和春花都有些忍不住了。
春花是最容易傷感的,見歡喜婆婆出去之後,她也抹着眼淚跟着出去了。
但是秋月猶豫了一下,她看着沈謬将明裳歌打橫抱起往床邊走去,想了想還是上前詢問了一番:“姑爺,今晚需要奴婢守夜嗎?”
按照常理,這主子們同房,都是需要一個貼身丫鬟守夜服侍的。
只是……
當秋月看到沈謬轉頭遞過來的一個眼刀子之後,她就知道她這主子,是個不按常理的……
秋月沒做猶豫,直接出去了,還順便幫他們關好了門窗。
屋內燒了好幾個火爐子,不算多冷,反而還暖烘烘的。
明裳歌看着眼前的男人,終于在這個時刻,她有些繃不住了。
“你身上怎麽這麽燙,要去泡泡冷水澡嗎?”
明裳歌咽了咽口水,她記得先前那些話本子裏就是這樣寫的,一般那男人身子發燙了,都是要去泡冷水澡。
“……”沈謬将明裳歌放在床邊,嘗試幫她褪去這一聲繁重的嫁衣。
明裳歌又剛想接着說,卻被沈謬直接開口打斷了:“你少看點話本子。”
“……”
這嫁衣也确實怪重的,褪去之後,确實輕松了不少。
明裳歌見自已身上終于輕松了,便擡頭看向沈謬:“累了一天了,我想去泡個澡。”
沈謬點點頭,轉身往屏風後走去:“那就過來吧,秋月她們已經放好熱水了。”
聽見已經放好熱水了,明裳歌便也不再猶豫了,直接脫了外衣便過來了。
屏風後确實已經水汽四溢了,也确實如沈謬所說。
明裳歌見到一整個大木桶的熱水,感覺整個人的疲憊都輕松了不少,便趕緊開始解下發飾,準備脫衣服入水了。
但是明裳歌脫了一半,她就聽到了身後也開始傳來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對勁……
真的不對勁……
怎麽會有人在身後脫……衣服?
明裳歌轉身看向身後,沈謬的上半身已經脫了個精光。
?
!!
明裳歌無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張口啞聲了許久,才緩緩說出話來:“你……怎麽……也脫衣服了?”
“就這一個浴桶,我不在這裏洗,我在哪裏洗?”沈謬有些不以為然,甚至還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明裳歌終于忍不住了,她開始尖叫起來:“啊——”
“沈謬!你個畜生……”
“啊——”
“……”
良久過後,明裳歌不知道這身上濕漉漉的黏膩之感,是浴桶裏的熱水還是其他……
甚至她連自己什麽時候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睡在隔壁廂房的秋月聽到這邊的動靜之後,有些不放心,便起身往主卧過來了。
這才将将走到門邊,她便聽到房內傳來的聲音:
“你不是看了許多話本子和豔本嗎?裏面那麽多的知識你學哪兒去了?”
“……”
“還想要再來一次嗎?”
“那就張嘴求我。”
“我……求……”
思思弱弱的聲音在冬夜裏浪浪浸沒,秋月站在門口有些羞赧,她用手背悟了悟臉,趕緊轉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