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蝙蝠俠停住了腳步。難以名狀的驚愕在他心中彌散開來。
她剛剛叫他布魯斯。
“看清楚，斐莉達。”他微微收緊手指，語氣低沉地說，“我是蝙蝠俠。不是布魯斯·韋恩。”
在薩爾·馬羅尼把一整瓶酸液潑在斐莉達身上的那一天之前，他幾乎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想要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E小姐已經在他眼前死去，但斐莉達仍未放棄她的理想，他想做出一個嘗試，去試着對她交付出一些信任……
然後，他見到E小姐的影子如此自然地降臨在了斐莉達身上。
像水消失在水中一樣自然地，她成為了她。
蝙蝠俠可以在反複斟酌之後讓自己的同盟和朋友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但當斐莉達主動選擇走進黑暗之後，這個可能性就被斬斷了。
這不僅僅意味着他的信任不能輕易地交托出去，也意味着斐莉達自己決絕地選擇封鎖了自己的心門。
E小姐也許并不是一個無可救藥、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但她也絕對稱不上是光明可靠的友方。
但，如果她已經發現了的話，他也許可以……
一種不屬于他本身情緒的恐懼再次不合時宜地湧上心頭，蝙蝠俠不得不強壓下眼前蠢蠢欲動的幻象，做了個深呼吸。
至少，今晚并非那個敞開心扉的好時候。
“蝙蝠俠？”斐莉達環着他的脖子，有些疑惑地說，“你在說什麽？你認識布魯斯？”
她動了動，冷汗頓時又從她的額前沁出，一陣夜風吹來，穿着裙裝的年輕姑娘打了個寒顫，在他懷裏蜷縮起身體，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蝙蝠俠不着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她的雙眸，發現那雙金棕色眼眸中的瞳孔依舊緊縮，看向他時目光渙散，昭示着眼睛的主人仍然深陷恐懼幻象之中的事實。
她此時還不太清醒——這是蝙蝠俠得到的結論。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到底是松了口氣還是隐約有些失望但無論如何，鑒于眼前這個局面确實和他本人脫不開幹系，蝙蝠俠決定先把她帶回韋恩莊園再考慮後續問題。
至少，在他借助蝙蝠洞裏的儀器弄清楚那種令人恐懼的毒素究竟是什麽東西之前，他确實不能留下她獨自一人。
蝙蝠俠升起蝙蝠車的車門。
接着，他對于在設計蝙蝠車時沒有預留出副駕駛和車後座的決定，感到了一絲的後悔。
……回去再改裝一輛吧。
他在平時用來捆綁存放那些送往哥譚警局的罪犯的車後蓋上看了一眼，嘆了口氣，有些別扭地調整了一下懷抱斐莉達的姿勢，坐進駕駛座，讓她能側坐在他的懷裏。
這不管對抱的人還是被抱的人來說都算不上一個舒服的姿勢，而且還嚴重違反了交通法規。好在深陷恐懼的斐莉達顯然十分樂于蜷縮在狹小空間內，對此并沒有提出異議，反而把頭埋進了他的肩窩。
反正在大腿上坐着一個漂亮女孩的情況下危險駕駛也絕不是蝙蝠俠今晚唯一一件違法行為……他克制着心中的怪異感，踩下了油門。
漆黑的蝙蝠車無聲地駛入黑夜，在車窗外不斷變幻的光影之中，不那麽清醒的斐莉達像一只在他懷中休憩的小羊，而且還是全世界最純潔無辜的那一只。
“蝙蝠俠。”斐莉達細軟的發絲蹭着專注于開車的蝙蝠俠的側臉，聲音輕柔可憐，“你真的是人類嗎？”
“顯而易見。”他吐出一個單詞，雙手穩定地打過方向盤轉向。
“那你為什麽好像永遠不會害怕？”斐莉達微微擡起頭，說話時唇齒間的氣息輕輕吹拂在他下巴上的那個淺淺的牙印上，“教我一下吧，蝙蝠俠。”
蝙蝠俠不想回答。
恐懼毒素的效果正在随着體內新陳代謝再次強化。
馬路兩側的燈光像恐怖的幽靈幻象，黑暗的天空似乎正在向下傾倒，他的手心裏滿是黏連在手套上的冷汗，行駛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的感覺就像是正在滑入深淵。
他當然會害怕。
他的本能叫嚣着要棄車而逃，帶着斐莉達一起逃走，躲到黑暗中沒有人找得到他們的地方去……
他的理智則對此冷眼旁觀，冷靜地分析着那種毒氣可能的成分，發作的間隔時長和應對方案。接着，他的思緒又一次拐了個彎——斐莉達對恐懼毒素的反應似乎遠比他敏感，液體毒素的毒素劑量也比他吸入的氣體更多，他最好能在事情失控之前研制出對應的解毒劑……
該死，他到底為什麽總想着斐莉達？
好在斐莉達也沒有真的等他回答。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捧好懷中的小蛋糕盒子，擡起一只微微發顫的手，努力借着窗外的微光看清表盤上的指針：“我遲到多久了……”
蝙蝠俠無暇分神，但他的心神卻不知為何總是不自覺地在她身上發生偏移。他看了一眼時間，稍作計算就得出了答案。
蝙蝠俠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下了恐慌情緒帶來的聲音顫抖，簡短地回答：“一小時二十分鐘。那孩子該睡了。”
“唉。”斐莉達輕輕嘆了口氣，合上眼睛，她似乎如同蝙蝠俠一樣，進入了恐慌發作之前短暫的平靜階段，語氣也變輕了，“我真是個很壞的大人。”
“你只是不該算計我。”蝙蝠俠的回答依舊簡潔，毫無安慰的意思。
“好的……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她似乎笑了，那笑意中和了她因恐懼流露出的脆弱，讓她看起來有些狡黠，“蝙蝠俠，這個世界并不公平，但我總想讓它再公平一些……謊言只能換來謊言，真話總會得到真話，這就是規則。”
斐莉達湊得更近了一些，和蝙蝠俠之間幾乎呼吸可聞，她的聲音隔着頭盔傳入他耳中：“所以……你覺得我會對你說謊嗎？”
蝙蝠俠猛地踩下急剎車，避免了駕駛蝙蝠車撞斷韋恩莊園行道樹的狼狽局面。
他知道答案。
他風馳電掣地把車開到後門，把問出一個誅心問題之後再次縮成鹌鹑的斐莉達交給了正等在門口的阿爾弗雷德，接着立馬改道疾馳而去，直奔蝙蝠洞，全程一個字也沒說。
“……我帶您去休息。”阿爾弗雷德十分貼心地沒問斐莉達那慘白恍惚的臉色和蝙蝠俠下巴上的牙印是哪來的，彬彬有禮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引着她往莊園內走去。
“迪克等了我多久？”斐莉達的身體晃了晃，立馬重新站穩，語氣溫和地問道。
“實際上，迪克還在等您……不過我會告訴他您現在需要休息，斐莉達小姐。”管家難掩擔憂地看着她的臉色說，“已經很晚了，您可以明天再和他解釋，那孩子會接受的。”
“不，謝謝你，阿福。”斐莉達深吸一口氣，朝管家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帶我去找他吧，我該對他道歉的。”
“您不聽勸說的樣子真是和布魯斯少爺一模一樣。”阿爾弗雷德有些無奈地低低嘆了口氣，“好吧……請跟我來，斐莉達小姐。我會先去給你鋪床。”
斐莉達走進客廳時，看到的就是小男孩獨自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畫面。
燈光交相輝映，大宅的四面高大的牆壁上挂滿古舊的畫像，襯托得那個孤零零的身影愈發孤單可憐，像只被迫離巢的小鳥。
她朝迪克快步走去，眼前卻出現了另一個黑發藍眼的小男孩獨自坐在這裏的幻象。
小布魯斯擡起頭看向她，眼中頓時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淚水，又被他自以為不明顯地迅速擡手抹掉。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小男孩扭過頭不去看她，強打精神掩飾着語氣裏的不滿和低落，“我都想去睡覺了。”
“對不起，迪克……”斐莉達快速眨了眨眼驅走了幻覺，她把還在發抖的手藏在背後，有些愧疚地說，“我遲到了，讓你等了這麽久。你困了嗎？想去睡覺嗎？”
“我才不困！”迪克坐直身子大聲說道，聲音又有些委屈地低了下來，“我……你不用道歉的。韋恩先生也總是這樣，說他的日程有其他安排，不能留在家裏陪我……我可以理解。真的。”
斐莉達模糊地輕笑了一聲。
她把手從背後拿出來，把一盒小蛋糕放在迪克的膝蓋上，另一只手很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就是我不對，迪克。”斐莉達溫柔地說，“我需要的是你的原諒，不是你的理解。我很抱歉……明天我也不去工作，我可以留在這裏陪你嗎？你能原諒我嗎，小騎士？”
迪克低頭看着那盒小蛋糕，臉上多雲轉晴，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并非甜食取悅了他，而是他沒有被忘記、沒有成為無關緊要的那個選項，沒有被當成無足輕重的孩子，這個事實讓他重新雀躍了起來。
等迪克擡起頭時，他的臉上已經填滿了大大的笑意：“我根本沒法生你的氣，斐莉達！那說好了，明天你要——你怎麽受傷了？！發生了什麽事？”
迪克臉上的笑意轉為了驚恐的低叫，他的手指向了斐莉達的鎖骨，想碰又不敢碰，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斐莉達後知後覺地伸出手，碰了碰那個仍然隐隐作痛的位置，指尖摸到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她可能是史上唯一一個被蝙蝠俠咬出了血的人吧。
“沒事，迪克。”斐莉達輕描淡寫地說，“是我不小心。”
“什麽不小心能在這個位置留這麽深的牙印？！”迪克完全沒有被糊弄過去，他擡起頭，看起來義憤填膺，“告訴我，斐莉達，是誰幹的？你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我們明天就去報警——”
“噓，迪克。我真的沒事。”斐莉達在唇前豎起食指，微笑着說，“這是大人的秘密。”
“什麽大人的秘——”
迪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從斐莉達鎖骨上的牙印移到了她手腕上那一圈惹人遐想的紅痕，然後是她略顯淩亂的發絲，和明顯哭過的微紅眼尾。還有她在燈光下都遮掩不住的有些迷離疲倦的眼神……
在馬戲團長大的迪克突然想起了馬戲團的老前輩們偶爾壞笑着說起的“大人的秘密”，他的耳朵開始漸漸泛紅，但依舊有些懷疑：“可是……”
蝙蝠洞裏，蝙蝠電腦巨大的顯示屏上，一個計時程序正在跳動着顯示出剛剛分析出的兩個倒計時，标識出受恐懼毒素影響的人預計下一次恐慌發作的時間。
此時，屬于斐莉達的那一項倒計時已經即将歸零。正在工作臺上十分焦慮地配制解毒劑的蝙蝠俠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讓他打了個冷顫。
他得抓緊時間。
“斐莉達小姐？”阿爾弗雷德就在這時推門而入，語氣親切地說，“布魯斯少爺正好也剛回來，他請你先去房間休息，等他洗漱完再去看你。”
不知為何，管家覺得迪克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咬牙切齒。
半大男孩吭哧了一會兒，才蹦出來一句：“韋恩先生他怎麽……他怎麽能這麽……”
阿爾弗雷德半晌沒等到下文，于是把它解讀成了被養父“漠視”的孩子別扭的抱怨。他體貼地安慰道：“布魯斯少爺對今晚沒能在家陪你吃飯感到很抱歉，迪克。他只是有一個臨時日程……”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跟我解釋了！”迪克突然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抱着那盒小蛋糕朝樓上跑去，一口氣不停地喊道，“我困了我要睡覺了晚安斐莉達晚安阿福明天見！”
“……”阿爾弗雷德轉過臉，委婉地自嘲道，“原諒我這個與青少年的心情相隔太遠的老年人，總是不懂孩子們在想些什麽。”
他看向表情奇怪的斐莉達，目光在她身上被燈光照亮後變得十分明顯的那些痕跡上停頓了一下。
“我在您的房間裏準備了一個藥箱。”管家的語氣更委婉了，“我相信布魯斯少爺會擔負起給您上藥的責任的。”
一個牙印讓阿蝙兩個身份都風評被害！
小鳥：布魯韋怎麽咬人呢！！
阿福：百特曼怎麽咬人呢……？？？
最近好多小天使問加更的事，作者真的很努力試圖多寫點了！（震聲）主要是社畜碼字全靠擠，甚至還發生過在下班路上因為用手機碼字迎面創樹的慘劇XD……有在考慮加更規則的事了！等我想好怎麽加更就，一定！（心虛（揮舞觸手）
這章評論有嘟嘟！快來！（吹喇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