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崴腳
雲停不會去為難一個女子, 未接見祁陽郡主,讓人傳話給雲袅,問她自己可願意見。
“表姐嗎?”雲袅記得第一回 見唐娴,雲停說唐娴是她表姐呢。
她對這個稱呼有好感, 仰着臉問:“是真的表姐嗎?”
“真的!”雲岸在錦鯉池邊蹲下, 細心地給她擦着手上的水跡, 親口作證那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姐,就是隔的遠了些, “她要送你寶貝。”
雲袅好奇表姐,更好奇她要送自己什麽寶貝, 與侍衛說要見, 讓唐娴一塊兒來。
唐娴已被廢黜,這身份不上不下的, 在雲停面前以皇祖母的身份拿喬還成,碰見別的皇室宗親,是沒人将她放在眼裏的。
而且幾日下來, 她也看出來了,雲岸對她家懷有怨氣。
主動避着點兒比較好, 省得雲停與雲袅為難。
雲袅要在禦花園中接見祁陽郡主, 唐娴就與弟妹待在碧霄宮,閑聊或是考校兩人的學問, 怎麽樣都是開心的。
姐弟三人聊了沒一會兒,煙霞回來, 眉飛色舞道:“認親認出個仇人來,可熱鬧了!娘娘, 快快,咱們去看熱鬧!”
“不去。”唐娴不愛看熱鬧。
今日要見親人的是雲袅, 她那麽小能有什麽仇人?更別說這是在宮中了,有雲岸與宮女太監跟着,什麽仇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唐娴懷疑煙霞誇大,不信她的慫恿。
“真的,她和她那個郡主表姐有過節呢。”煙霞在碧霄宮養折斷的手臂,兼顧保護唐娴,這會兒驚奇萬分,“她個小丫頭還能有仇人,真稀罕!”
她性子活潑,閑不住,見唐娴與雙胞胎都無動于衷,自己又跑去看熱鬧了。
煙霞走後,唐念知怕唐娴要過去看顧雲袅,提醒她,“那個祁陽郡主性子孤傲,知道樓千賀這個外甥惦記過你,非說是你讓樓千賀與亡妻感情不好的。”
“我扮孫葶煙的時候,沒少被她為難!你千萬別往她跟前去,她是什麽難聽的話都說的出來的!”
經這麽一說,唐娴記起來了,祁陽郡主就是與樓府有點姻親關系的,那個嚣張跋扈、要抽人鞭子的郡主。
她的确與雲袅有過節,雲停、啞巴、明鯉他們全都知曉。
算她倒黴吧。
那樣性子的郡主,沒少欺壓百姓,是該被教訓教訓的,唐娴不插手。
這邊才說完,沒多久,煙霞又回來了,急匆匆道:“娘娘,真有寶貝!是一只神鳥!這麽大一只!”
唐娴仍是未去,見芸香與幾個宮女被說起了興致,就放她們去禦花園湊熱鬧了。
宮女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叽叽喳喳道:“是只白鳳凰,頭上長着一簇翎羽,尾巴有這麽長——”
“尾巴是能展開的,真和折扇一樣,我從沒見過這樣美的鳥兒……”
“娘娘您沒去看,真是可惜了!那是神鳥下凡啊……”
唐娴猜測那是只白孔雀,叫做白鳳凰,也不算錯。
她七八歲的時候跟着唐錫元見過,朝着孔雀抛灑過稻谷呢。
雙胞胎年紀小,沒見過,聽宮女們誇誇其談,不免面露好奇。
唐娴讓他倆去湊熱鬧,可雙胞胎懼怕那位祁陽郡主,好奇也不願意去看。
禦花園中,祁陽郡主哪裏還記得她差點讓人鞭笞過的一個小丫頭,聽見雲袅與雲岸告狀才回想起來,吓得冷汗直流。
幸而雲袅年紀小,好奇心重,被她委婉打岔後,讓她有機會把白孔雀擡上來。
如她所料,小孩子都喜歡新鮮玩意,一看這鳥尾巴開屏,高興得忘記與她的不愉快了。
雲岸不知她們具體是什麽過節,被祁陽郡主含糊其辭地說了幾句,把事情推脫成誤會,就這麽糊弄了過去。
因為這只白孔雀,祁陽郡主重新神氣起來。
傍晚,祁陽郡主被留宿宮中,住在她生母長寧公主曾住過的宮殿。
這是西南王府的人入京後,祁陽郡主頭一次得見這門遠親,只見到了雲岸與雲袅。
若非雲袅這個小姑娘好說話,她這日未必能進來的。
祁陽郡主深知這個道理。
入宮前,她就準備了許多哄小姑娘的招數,全都沒用上,千萬句甜言蜜語與珠寶首飾,比不上一只白孔雀。
寝屋裏,祁陽郡主飲着茶水,心有餘悸道:“還好小丫頭片子好糊弄!”
侍女也道:“是呢,瞧見什麽都稀奇,估摸着在西南那邊沒見過什麽好東西。不過這樣也好,郡主您瞧,對她說白孔雀認主,換了地方的前兩日,必須得由舊主親自喂食,她真就信了。”
不是這樣,雲袅才不會留她呢。
祁陽郡主先是笑,再皺眉,“我身為郡主,竟要親自去做那飼養畜生的低賤活兒……”
“郡主,忍忍吧,這也是沒法的事。”
皇位注定要落在他們西南王府。
夫家和娘家都要祁陽郡主來攀關系,她帶有皇家血脈,便是為了自己以後的路更好走,也得來這一趟。
雲停兩兄弟不好接近,雲袅這個小姑娘,成了最便捷的途徑。
左右任憑皇帝怎麽變,這小丫頭都是穩穩當當的公主。
看她悄無聲息地入京,在宮外待了那麽久都沒暴露身份,就知道她被保護的有多好。
讨好她,出不了差錯的。
主仆沒歇多久,宮女來傳話:“公主說孔雀餓了,請郡主前去喂食。”
祁陽郡主差點摔了杯盞!
她忍下了,借着更衣為由,讓宮女請雲袅稍待,氣喘籲籲半天,等情緒能控制住了,才動身前往。
正要邁出殿門,心腹提醒:“郡主,大公子請您幫忙去見一見唐太後,您看是否趁着公主高興,提上那麽一句?”
“那凄冷深宮裏的廢後有什麽可看的?”
雲停将皇陵中的女子全部召回宮中的事情傳開過了,前不久醒來的樓千賀尋不着孫葶煙,重新惦記起唐娴,托祁陽郡主轉達慰問。
祁陽郡主與皇室沾親帶故,對唐家人很是厭惡,樓千賀越是惦記,她越覺得唐娴是個狐貍精,勾引了她這外甥。
“回去就說人在宮裏犯了事,已經沒了,讓他死了這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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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十五歲出頭,不算小了,偶爾與姐姐睡一兩次還好,天天一起睡,她覺得難為情。
這晚,唐姝早早回了偏殿洗漱,雲袅纏着唐娴說她的白孔雀有多漂亮,非要唐娴親自去看她給孔雀喂食。
唐娴耐不住她的央求,陪她去禦花園走了一趟。
唐娴眼睛不好,需要許多燭燈,而孔雀适應了昏暗的環境,無法适應強光。
怕孔雀受驚,唐娴讓人将燭燈熄滅了一半,結果孔雀沒看成,自己下臺階時不慎崴了腳。
“不許躲。”雲停圈住唐娴的腳心不準她動,那張嘴一張開就沒好話,“知道自己眼睛不好,還敢讓人熄了燈。這麽有能耐,忍不住這點痛?”
唐娴哪是忍不住腳踝的痛,是受不住他蹲在自己面前,捧着自己的腳踝揉來揉去的畫面。
酥麻感從腳心傳到心尖上,她眼神閃爍,就這麽坐在床榻邊,不用特意偷看,都能看見雲停的發頂,和撲着熏黃燭光的高挺鼻梁。
他低着頭,眉眼被隐在了暗處。
這情景與那日他在自己腳踝上吸咬有所不同,又那麽相似,連心底的悸動都一模一樣。
唐娴兩手撐在榻上,掌下壓着一段裙子,好露出腳踝。
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那兩只手慢慢的由壓變成抓,緊張地手臂繃成直線。
看了沒一會兒,她心底糾結起來。
沒成親,怎麽能這樣呢?
哎,親都親過了,再想這個是不是太矯情?
算了,就這樣吧。
就像煙霞說的,除了他沒人敢娶自己。管他能不能成,先自己舒坦了再說。
唐娴沒煙霞那麽大膽,想是敢想的,就是想法會爬到臉上,會影響肢體動作。
她的腳控制不住地晃動了一下。
“再亂動,別怪我用力捏了。”雲停擡眼警告她,意料之外,看見了一雙含着顫顫秋露一樣嬌怯的雙眸。
他一怔,心頭陡然發熱,仿佛被人用力撞擊了一下,連帶着手上的動作無意識地停下。
唐娴提着一口氣轉開視線,不好意思與他對視。
她不明白了,抱沒少抱,親親也好幾次了,她在害羞些什麽?
抿着嘴唇看了會兒燭燈,唐娴餘光瞟見雲停重新低下頭去。
腳踝處的揉按重新開始,有羽毛搔在骨頭裏似的,又輕又癢。
唐娴咳了咳,找了個話題轉移注意力,“那鳥不是長在山野河邊嗎?祁陽郡主從哪裏找來的?”
“楚明殷找的。”雲停道,“前面不是有個英宗嗎?為了養熊,命人砍了城西佛光寺竹林的那個……就是你撿到煙霞的那個寺廟……”
唐娴最初編謊騙雲停,說她是在城西佛光寺的竹林裏撿到的煙霞。
拜這個英宗皇帝所賜,才開口就被看穿了。
被嘲笑的唐娴腳下用力,在雲停手中蹬了一下。
雲停立刻反擊,在唐娴腳踝骨兩側重重捏了一把。
痛是不痛的,就是那修長手指滑到踝骨下方的小窩時,帶起的酥癢感太刺激人。
唐娴整條小腿都酥麻了,跟她心裏的感受一樣,怪怪的。
無聲地互相使了個小把戲之後,雲停繼續道:“他愛養這些罕見的大型鳥獸,特意命楚明殷去捕捉的……鳥沒捉來,人就死了。”
“前不久楚明殷手底下的人找到這只鳥,養來無用,幹脆給了祁陽郡主,今日又被她送來哄雲袅。”
唐娴皺眉,“勞民傷財的,以後不能這樣了。孝陵裏的金銀財寶是要用在江山社稷上的,不是給你們這麽玩的。”
她用半是勸說,半是勒令的語氣道:“再說了,袅袅也不挑,孔雀和小貓小狗她都喜歡,養貓狗就成了。你看着點兒,別讓她跟着祁陽郡主學刁蠻了……”
有了白孔雀,雲袅對跛腳軍師的喜愛并未減少,兩刻鐘前,才摟着小貓親熱了會兒。
雲停與她是同樣看法,但不喜歡她那語氣,“別在我面前用那老東西的遺孀口吻說話!”
唐娴辯解:“我哪有,就你瞎想……”
倆人鬧了幾句,金紗屏帳外傳來雲袅的聲音,“毛毛崴着腳了,可疼可疼了,你不能像以前那麽兇她,不然我不喜歡你了……”
因為雲停要給唐娴揉腳踝,宮女全被遣退下去了。
無人阻攔,雲袅帶着人直接入內。
紗簾掀開,映入眼中的,就是唐娴垂膝坐在床沿邊的景象。
她腳邊,雲停撩袍單膝着地,寬大的手掌正牢牢托着唐娴的腳底,另一手放在她腳踝處輕揉着。
年輕男女,一個嬌柔,一個英挺,身處封閉的內室,氣氛暧/昧。
唐娴與祁陽郡主同時愣住,雲停偏目挑眉,雲袅則是抛下祁陽郡主走向桌邊,自然而然地說道:“大哥在給毛毛揉腳呢,你就在這裏與她賠禮吧。你放心,毛毛不會與你計較的。”
祁陽郡主懵了,“……大、大哥?”
“是我的大哥,不是你的。”雲袅不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什麽不對,扒着圓桌倒了盞茶水,走到唐娴身邊,将杯盞湊到她嘴邊,問,“毛毛你的臉這麽紅,是不是覺得熱了?你喝水,冰過的,涼涼的,喝了就不熱了。”
“……”
頂着祁陽郡主那樣的眼神,唐娴的臉能不紅嗎?
最鎮定的還得是雲家兄妹。
雲停是要放唐娴回府,再行正式迎娶的。
私下如何都行,自己人不敢亂傳,被外人看見就不太好了。
他嘴角一動,道:“祁陽郡主是吧?既然來了,就別光看着我給皇祖母捏腳,你也盡盡孝心,去把糕點給你外祖母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