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馬面見她不肯離去,耐心耗盡,雙手一抖,虛空處立刻有黑霧彌漫,似雲似霧,夾着閃電咆哮,朝着小燈席卷而來。
小燈被逼的後退一步,仙身不穩,小腹還疼的厲害,可一想到阿燼還在等她,她渾身充滿力量,她什麽都不怕。
來吧!
忽然,她手腕上的鏈子紅光大現,那黑霧瞬間被絞碎。
牛頭馬面一陣驚奇,這力量不是麒麟血麽?
她一個小仙怎麽會有冥主妖帝的麒麟血?
二人對視一眼,猶豫片刻,姿态緩和下來,道:“仙子,我等好心告訴你,冥主他老人家嗜殺成性,更不喜有人叨擾,我們可以替你通報,只是你想從血海業火中活着見他也不那麽容易,仙子一意孤行,不知你想見他想求什麽?”
小燈一聽有希望,眼睛亮了起來,立刻道:“我聽聞冥主法力通天,我想讓他送我回到十年前去尋我夫君。”
牛頭馬面聞言卻像聽見笑話一般笑了:“仙子你別開玩笑了,冥主可不是個熱心的人,想求他幫助,只怕你還沒等說出要求,就被血海業火逼的魂飛魄散了。”
小燈聞言心下一緊,手指摸着腕上的紅鏈,抿唇道:“仙君放我去三十九重地獄,剩下的我自己去求他。”
牛頭馬面看着她手腕上的紅光,只覺得蹊跷,那氣息和麒麟血真的是太像了,只怕這其中會有什麽玄機,二人對視一眼便讓開了路:“走吧,我們兄弟二人送你去三十九重地獄,但是他見不見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燈欣喜若狂連連道謝,不管怎麽樣,她都要試一試。
三十九重地獄裏,是血海修羅道,陰司最恐怖的地獄,又稱八千丈業火池,裏面養着無數魔物,這人世間大惡的人死後會墜入血海,先遭魔物撕咬四分五裂,在業火裏焚燒為灰燼,然後又會在修羅邊上重新黏成人,在經歷一番身首異處,烈火焚燒之苦。
周而複始,永無止境。
而血海之主便是冥主妖帝,他的原身是上古麒麟,血液裏流淌的便是紅蓮業火,掌管着這三十九重地獄,更是整個陰司最強大的存在。
小燈踏進血海蓮池,四周黑霧壓着厚厚的血色四處彌漫,漫天遍野全是烈烈燃燒的業火,濃重的血腥味就像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噩夢,恍惚連眼睛都染上了血。
牛頭馬面指着血海蓮池上空,大火中一方金光洞府,懸浮在熊熊烈火之上,有羅剎鳥在四周盤旋,滿眼歹念。
小燈忍不住目瞪口呆,能把洞府開在血海深處的熊熊業火之上,需要強大的靈力加持,這冥主到底是如何厲害的人物?
牛頭對小燈道:“這裏無路,業火灼魂,你道行太淺,只怕走不到門口就化成灰燼。”
“多謝仙君,我不怕火。”
小燈提裙就要走,還沒等踏上血海中,忽然自洞府耀出金光,射出大片金霞,燭耀黑霧,将牛頭馬面擊的人仰馬翻。
“聒噪。”
府門裏傳出一道低沉的男人聲音,不怒自威的聲音裹挾一股駭人壓迫感,連血海都如浪潮席卷一般震顫着,牛頭馬面和鬼卒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好像丢了舌頭不敢言語。
只有小燈并沒有感覺到那種逼人的壓迫,她見冥主開聲急忙跪在地上俯首叩頭:“小仙懇請冥主施法神通,倒轉時空送小仙回到十年前尋我夫君,只要冥主肯相助,小仙願意奉獻仙身,剔除仙骨,死後魂魄歸于血海,以此交換,還請冥主成全!”
洞府內忽然安靜了。
只是血海的業火忽然暴漲,八千丈血海如浪濤洶湧澎湃,雷霆萬鈞,業火随浪潮焚天而起,裏面的魔物仰頭嘶吼。
牛頭馬面一群鬼卒全都受到火勢波及,跪在地上痛苦不堪。
小燈跪在鬼卒首位卻沒有任何痛苦,也只有她一人毫發無損,她也顧不上詫異,只覺得那冥主一言不發讓她心慌的厲害。
他會不會幫她?
仿佛過了許久,裏面又傳來聲音:“我為何要幫你,你夫君對你就如此重要?值得你剔骨毀仙,你可知魂魄入了我八百丈血海會是什麽下場?”
什麽下場?
小燈看着血海翻湧,裏面藏着無數骸骨,還有一些惡人的魂魄在經受魔物蠶食。
可那又怎麽樣呢?
小燈想起阿燼,她的心就開始疼,撕心裂肺的疼,仿佛一通扒皮抽筋,這痛苦不比在血海裏受苦輕松,若将阿燼舍棄,就是砸碎她的骨,從骨髓裏抽出血,太殘忍。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經流了一臉的淚,她哽咽的祈求:“不管什麽下場我都願意交換,我夫君和孩子還在等着我,我已經離開他們父女太久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熬着,他會疼,我不想他一個人熬着,不想他疼,還請冥主念我癡心一片,讓我去找我的夫君……”
洞府忽然開了,一股強大的氣勢磅礴而來,擊的鬼卒跪在地上都在不停的後退,所有人都低頭伏地,小燈也不敢擡頭。
她只覺得血海洶湧業火暴漲中,有人正一步一步的走來。
足尖落在火中,分明沒有聲音,可小燈偏偏感覺的到,他徑直朝着她走來,強大的壓迫感讓她的心跳如鼓。
小燈想起了阿燼,那個同樣能在火中桀骜肆意的少年,一想到他,她就不再害怕,不管什麽樣的困難,她都能克服,她的夫君和孩子都在等她。
男人在她身旁駐足,站在她的面前,小燈感覺他的眼正盯着她,只覺得他氣勢駭人,只是眼神也讓她渾身緊繃,忽然聽見他道:“擡起頭來。”
小燈握緊拳頭,卻不敢忤逆,咬了咬唇,緩緩擡起頭,眼前男人的模樣也在眼前漸漸清晰。
淚水迷蒙裏,她似乎看見了阿燼的臉,還有屬于他的深情。
是不是錯覺?
同樣烈烈紅衣,如血一般的顏色,不同的是,他的氣勢更逼人,身畔濃霧烈火随風起,如雲湧。
小燈想甩掉眼淚仔細看個清楚,可眼淚就越流越兇,為什麽他會有阿燼的眉眼,為什麽他會有阿燼的深情?
男人似乎覺得二人一跪一站身高有差,他緩緩跪下,與她齊平,然後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怎麽擦也擦不完,他嘆了一口氣,指尖挂着她的淚收回了手,将那滴淚含在嘴裏,嘗了苦澀,他喃喃道:“傻瓜,怎麽那麽多淚?”
小燈怔怔的看着他,喉嚨像是堵住了什麽,好半天,她不敢置信的開口:“你,你是他麽?”
男人忽然笑了,笑着笑着有眼淚從眼角滑落,他用手點了點胸口,那裏是空的:“除了你,我這輩子沒給別人跪下過,小燈兒,你好狠的心,讓我等了你十年,這十年……你要了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