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沒這麽樂觀,遲疑了好一會,又抛出一個難題,“要是衛三少爺也向沈家示好,以他的門第背景,二太太說不準連顧公子都要往後放一放。”
“那不可能。”沈清蘭立即否決,“衛家與陸家是至親,現在陸家進退未定,連顧家都要顧慮兩分,衛家就更不會有任何表示了,再說,衛三少爺只怕連我什麽模樣都沒看清,做什麽要示好?”
碧玉笑了笑,覺得也有些道理。
偏巧,門外有人禀報,說是有人送了東西來給沈清蘭,碧玉忙去接過來,卻是個手提的八角食盒,蓋子很緊,看得出來應該裏頭是需要保溫保鮮的食物。
“誰送過來的?”碧玉問門口的小丫頭。
小丫頭笑,“門房劉婆子說,她在街上見過一回,認得那人是衛三少爺的随從。”
沈清蘭,“……”
碧玉,“……”她抓了一把銅錢塞在小丫頭手裏,又從自己頭上摘下一只銀釵別在小丫頭發髻上,羞紅着臉笑道,“這是給我的,怕劉婆子不認得我一個小丫頭,才報了四小姐的名字,好妹妹,你別說出去,我還要臉呢。”
小丫頭嘻笑,将銅錢收進兜裏,連連點頭,“碧玉姐姐放心,我知道的。”高高興興的走了。
碧玉目送她遠去,轉身拴了門,主仆二人才長長吐一口氣,相顧無言,心中各自哭笑不得,才剛說的“衛三少爺絕不會示好”,話音剛落,東西就送過來了。
“看看是什麽。”
“煿金煮玉。”沈清蘭頓時失神,她想起上次去陸府做客,用膳之時,衛長鈞打發随從快馬加鞭從異地送了一碟煿金煮玉回來,她還嘗了一些,味道不錯。
看來,這确實是衛三少爺送來的,沒錯了。
看我當時,那個随從把食盒放下,只和衛夫人說了兩句話就走了,看起來那只是衛三少爺對其母親的孝心,與自己沒什麽關系嘛,現在居然把菜肴又送到自己面前,真是稀奇。
碧玉呆呆的,“四小姐,怎麽辦?”
沈清蘭攤手,“能怎麽辦……吃吧。”
碧玉愕然,“您不着急嗎?衛三少爺此舉,用意還用說嘛,分明是看上您了,您要不要和二太太說一聲?”
沈清蘭嘆氣,“本來有陸、顧兩家就夠亂了,我要是再說衛三少爺……”她略微一頓,擺擺手,反而笑起來,“也好,索性亂成一團,興許我還能因禍得福自由兩年。”
“禍?”碧玉失笑,“這樣的禍事,別人求還求不來呢,偏偏您避之不及。”
她提了食盒去見林氏,林氏大驚失色。
“衛三少爺?這是怎麽回事?”
碧玉便将想好的話不徐不急的道來,“這事兒四小姐也不知所措,因從來未見過這衛三少爺,不知他何時起的這愛慕之心,婢子想了想,約莫某一天四小姐上街時被他看見,故而一見傾心。”
林氏目瞪口呆,這話要是翡翠來說,她大概要笑稱是小丫頭的胡思亂想,但碧玉靈慧又穩重,說出的話多少有些來由,她一向是信得過的。
“你先回去陪着你們小姐,這事兒暫時不要聲張,等年後再說。”
碧玉欲言又止,垂首退出。
她一走,林氏又和趙媽媽一起發起愁來,“老安人和大老爺都早有想法,等蘭姐兒和陸公子的親事定下來就再結衛三少爺這門親,這下全亂了。”
沈清蘭此刻倒是有種略喘口氣的竊喜,心想,這位素未謀面的衛三少爺倒是個“及時雨”,上次自己丢了抹額,多虧他“拾金不昧”;今天正為親事差點敲定而焦慮,他又出來攪混水,解了燃眉之急,姑且不論其真正用意,起碼是幫了自己。
“你沒說劉婆子的事吧?”沈清蘭不放心,又追問一句。
碧玉回答,“沒說,婢子只提了是那個叫菊香的小丫頭送來的,還說婢子已經封了口,二太太一時沒想到門房婆子。”
“母親以為能先壓住幾天,等春節後陸、顧兩家情勢明朗後再說,卻忽略了劉婆子,上次佑安堂夥計送來的藥包就差點讓她起疑,這一次,怕是堵不上她那張嘴。”
“那,四小姐可做好了準備?”碧玉問。
沈清蘭笑,“我用做什麽準備?我什麽也不知道,該母親做準備才是。”
她這會兒心情又好起來,想起顧心蓮那些耳環零件,便将包裹拿過來,又取出針線工具,開始制作,也虧得她心靈手巧,做這些小首飾毫不費勁,很快就做成一對別致的耳環,興致被挑起來,吩咐碧玉把自己匣子裏裝的那些零散珠子和絡子線都拿出來,拼拼湊湊,又畫了幾個設計圖,最後做了三個扇墜。
翡翠正端着一盅燕窩進來,詫異,“四小姐做扇墜做什麽?這大冬天的,您要搖扇子嗎?”
沈清蘭瞪她,“這些珠子玉石成色不錯,但不适合做成首飾,做扇墜倒是可以,也叫因材制宜吧,倒不是現在就要搖扇,我想要反正快要離開分寧了,不如臨走前送給大姐姐和五妹妹,豈不正好?”
“那還多一個呢?”翡翠将燕窩放在沈清蘭旁邊,随口說道。
沈清蘭卻沉默下來。
分寧這裏有姐妹四個,除了剛到時第一次送禮,人人有份,後來她再送禮,大多只給沈清菀和沈清柳,沒辦法,她是個愛恨分明、有心氣的人,沈清夢和沈清芝處處為難她,她當然不想浪費自己的感情。
碧玉對人情通達些,立即代為回答,“四小姐自己用也好,再或者,帶回申州給方小姐。”
翡翠反應過來,吐舌頭笑,連說有道理。
沈清蘭卻已經越想越遠,甚至開始做離開分寧的準備。
碧玉給翡翠使眼色,岔開話題,“翡翠,你看着些,燕窩離布包太近了,裏面有本書,別弄濕了。”
翡翠忙把燕窩挪開些,目光又被布包裏的書吸引住,“四小姐,裏頭是什麽書啊?是心蓮小姐送給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