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軍醫很快到了, 朝站在床前的懷王妃一揖, “微臣拜見王妃。”
楮氏一閃身, “快救救她!”
軍醫急忙上前,問;“什麽情況?”
月奴剛剛相認的大哥懷王軍的下等将領何奎說;“晉王妃用短刀插入胸口自盡。”
軍醫上前, 看流血的位置是胸部,楮氏顫着手給她解開衣衫,人命關天, 顧不上避嫌,檢查胸部的傷口, 這時顧如約由于流血過多,已經昏迷。
看傷口周圍的穴道已經封住,萬幸蕭寶貞及時給顧如約封住穴道,否則早就血流盡而亡。
軍醫檢查完,楮氏白着臉問;“還有救嗎?”
軍醫面色凝重, “不好說, 這一刀幸虧偏離了一點,傷口很深,靠近心髒, 很危險。”
軍醫給顧如約處理傷口,上了傷藥, 說;“晉王妃能不能醒過來,盡人事, 聽天命吧!”
此刻懷王軍大敗, 城池被攻破, 懷王蕭祜看大勢已去,率領親信部将撤回王府,找到懷王妃楮氏。
對楮氏道;“西南軍已經攻入城池,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
楮氏回頭看床上的顧如約,“五弟妹還沒醒……”
“顧不了那麽多了,一會西南軍就打過來了。”
懷王帶着家眷,在親信将士的保護下,同蕭寶貞一道要撤離陳州城。
臨走前,過來看一眼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顧如約,吩咐何奎,“送她上路!”
這時,士兵進來禀報,“王爺,城門已經打開,留下守城的将士已經抵擋不住後撤,王爺快離開這裏。”
蕭祜顧不上解決了顧如約,帶着家眷和蕭寶貞從北門撤退,朝北方向逃走。
月奴終于松了一口氣,說;“他們走了。”
何奎看兵荒馬亂的,說;“這裏不安全,城裏還有懷軍殘兵敗将,我們把晉王妃藏起來。”
兄妹倆把顧如約藏在王府後面的一間屋子裏。
經過一夜的巷戰,晉王軍隊整個占領陳州,剩下的懷王軍投誠。
懷王府的一間屋子裏,裏屋外屋聚集着許多人。
幾乎都一宿沒合眼,一直守在床前的蕭逸,臉色極差,盯着床上顧如約,整晚視線沒離開過。
衆人勸晉王休息,蕭逸充耳不聞。
顧如約陷入深度昏迷,一直沒有醒來。
顧仲方也守了一夜,一臉憂色。
陳承忠等人在外間等着,也是整晚沒離開過。
無盡的黑暗,四周極靜,沒有一點聲音,顧如約感覺身體仿佛漂浮着,沒有着落。
身體輕飄飄的,不知在何處。
突然,眼前出現一點光亮,顧如約朝着那一點光亮飄過去。
眼前朦朦胧胧,微弱的燈光,模糊看見眼前人影晃動,顧如約努力地睜開眼,床前站着許多人,顧仲方、月奴、楚尋梅、施宗彥、餘氏,還有……..蕭逸。
聽見驚喜的聲音,“王妃醒了。”
顧如約的視線一點點清晰,看見一張張驚喜的臉。
微弱的聲問;“我這是在哪裏?”
月奴抹着眼淚,“主子在懷王府,主子都昏迷三日了。”
“我還活着?”
顧如約不敢相信。
“王妃的傷勢很重,終于醒過來了。”
望着一張張關切的臉,顧如約覺得很疲憊,自己沒有死,拔刀自盡時,對自己手軟了,刀子插入身體時稍稍偏離了心髒。
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倒下時還有意識,被擡下城牆,擡入懷王府裏,然後,失去意識,現在看樣晉王的軍隊已經取勝了,施宗彥和餘氏、楚尋梅也來了。
這些人都在,沒有看見容安。
顧中方把止疼消炎藥末用水化開,喂她服下。
蕭逸拿一方繡帕小心地給她擦了嘴邊殘留的藥汁,顧仲方說;“王妃雖然醒過來,但是身體虛弱。讓王妃睡一覺,醒了喝點粥。”
養養精神,顧如約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如紙,身體極度虛弱。
衆人都退出去了,屋裏就剩下蕭逸。
蕭逸兩眼通紅,這三日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顧如約在生死之間徘徊,他的心一次次的沉入谷底,經受巨大的折磨。
三日沒合眼,蕭逸面色鐵青,下颚長出青胡茬,眼窩深陷。
“如約…..”
他輕輕地喚道,不敢大聲,怕驚吓她,怕這一切打碎了是一場夢。
顧如約微微側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死裏逃生,權當重活一回,自盡前她唯一的願望來世各自安好,既然僥幸活過來,再也不想跟眼前這個糾纏兩世的男人再有任何瓜葛。
蕭逸看出她的意思,心髒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一樣。
他不知道該怎麽跟顧如約解釋,當時片刻的猶豫,差點要了顧如約的命。
顧如約聰慧善解人意,待人處事大方得體,實則性情剛烈,眼睛裏不揉沙子。
“如約……..”他想解釋,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有些艱難。
顧如約極輕的聲,“什麽都不用說了。”
蕭逸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顧如約已經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大氣的顧如約,對他那片刻的猶豫顯然不能原諒和接受。
當時在城下,當懷王逼着他選擇時,他心裏有一萬個聲音換回顧如約,可薛貞檸就活不了了,當初京城外長亭一別,十年後的相見,薛貞檸的命由他一句話決定,這句話說出口,何其艱難。
如果他知道結果,寧願辜負薛貞檸,一輩子背負對薛貞檸的歉疚。
可是沒有如果。
這三日對他的折磨,比歷經十年還要漫長,他不敢想顧如約離開,他心底裏拒絕想。
薄毯下的顧如約的身體單薄,他伸出手想撫摸她削尖巴掌大的小臉,那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幾乎占據半張臉,冷清地看着他,蕭逸的手又縮了回來。
“如約,你睡一會。”
等顧如約身體好了再說。
蕭逸把毯子給她掖了掖,并沒有離開,守在床前。
顧如約沒有力氣說話,傷口陣陣疼痛。閉上眼。
再一次醒來後,睜開眼看見蕭逸靠着床柱阖着眼,黃昏時分了,屋裏灑滿橘色的夕陽。
她一動,蕭逸睜開眼,溫柔地說;“你睡醒了,顧太醫說你醒了可以吃點東西了。”
他站起來,走到門口吩咐傳飯。
月奴喂她喝粥,蕭逸在一旁看着,目光柔得能滴出水來。
剛攻下陳州城,這場仗已經收尾,晉王軍隊和西北軍追殺懷王和慧慶公主北疆敗軍。
懷王和慧慶公主奔北疆方向逃走。。
剛打完仗,軍務很忙,蕭逸不論忙到多晚,都來看顧如約,蕭逸每次來,顧如約極其冷淡,仿佛這個人不存在。
蕭逸心裏很難受,怕顧如約心情不佳,影響傷口恢複,每晚等顧如約睡着了,才敢過來看她。
顧如約的傷口開始愈合,傷口已經長出粉嫩的新肉,微微有點癢,白日睡多了,傷口癢,她半夜醒了。
月光明亮,灑入帳子裏,一片銀白,顧如約透過紗帳,隐隐約約看見床前站着一個人。
一縷月光照着床前的人,顧如約認出是蕭逸。
顧如約稍一動彈,一直盯着她的蕭逸便察覺,低聲說;“你醒了。”
這幾日都是半夜無人時他來看顧如約,一直坐到天亮,沒想到被顧如約發現了。
顧如約覺得總這樣不理不睬的,好像小孩子鬧脾氣。
不如把話說開了,開口說;“我有幾句話對殿下說。”
蕭逸撩起床帳,坐在床邊,望着她,柔聲說;“如約你說,我聽着。”
“殿下在陳州這麽多天,該回京城了吧。”
今晚難得顧如約肯正眼看他,跟他說話,蕭逸心裏頗為激動,“如約,你現在傷勢還沒有完全好,等再過幾日,我們便回京城。”
“回京城殿下準備登基了,以後天下太平了。”
蕭逸替她攏了攏秀發,“如約,我想等你傷徹底好了,登基大典,同時你的封後大典一起舉行。”
融融的月光照在瓷白的臉,晶瑩如玉,顧如約淡淡一笑,染了夜色的溫柔,“殿下,我不同你回京城了,等我傷好後,我跟尋梅公主去息國看看,然後,找一個喜歡的地方住下,殿下可以對天下宣布我已經死在陳州城上,這點要求殿下能答應吧?”
蕭逸背光坐着,顧如約沒看見蕭逸煞白的臉,原來顧如約什麽都想好了。
醒過來後,一直不搭理自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蕭逸一動不動,良久,苦澀地低聲說;“如約,你知道我不會答應你離開我。”
“我離開,殿下便不為難,這幾日我也想通了,殿下的選擇我理解,殿下跟她是從小的情分,我跟殿下夫妻時日尚短。”
顧如約說的很平靜。
“如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他想說,我當時想換你,這句話似乎又說不出口。
顧如約又接着說道:“殿下覺得對我愧疚,其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這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就算我死了一回,我跟殿下的緣分,到此為止。”
顧如約的傷沒痊愈,一口氣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微微氣喘。
蕭逸的心裏像堵了一團,喉嚨哽住,半天方說出話,“如約,你先養傷,別的事情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