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三)
了了沒有責怪萬姑姑, 她很清楚人類世界的規則,一個男人活着時無論怎樣昏庸糊塗,只要他死了, 那些不好就都可以一筆勾銷。
死者為大, 倘若這個男人生前還是個皇帝, 那說不定能跻身一躍列入明君行列,再倘若這個皇帝有個更為睿智厲害的妻子, 那他甚至又能多出一圈深情退讓的光環。
先帝在位時,納蘭珊都曾感慨搖頭于他的軟弱,先帝一駕崩, 他在納蘭珊, 乃至于大多朝臣心中都成了不可逾越的白月光,恨不得能在七月半把先帝的魂給招回來。
小公主聽不得有人說她阿耶不好,即便她從未見過他。此時她連連跺空氣, 反駁道:“父皇才不是那樣的呢,父皇是天底下最和善最好的父親!”
這些從不外傳的起居注,記載了陶氏江山開創以來所有皇帝的言行, 但小公主平日便對讀書深惡痛絕,閑暇時間本就少得可憐, 自然是一本都沒有看。
了了沒有理會她,整個下午都待在偏殿,這種前所未有的行為不僅令人吃驚, 也叫劉姑姑心疼。
因此她特意親手煮了小公主愛喝的甜湯送來, 見她一邊喝湯, 視線還黏在書本上, 忍不住勸道:“公主,若是看得累了, 便是稍微休憩下也無妨,奴婢給您做了個毽子,要不要去玩會兒?”
小小年紀在偏殿一坐便是幾個時辰,劉姑姑十分擔心小公主是鑽了什麽牛角尖。她幼時這樣大的時候,除了給家裏做事外,玩耍的時間是很多的。
小公主特想出去玩,可她必須留在妖怪周圍五米內,所以出不去偏殿,整個人無聊地快要抓狂。
了了頭都沒擡地問劉姑姑:“姑姑是不是覺着,聖上待我不夠親厚,要求又過于嚴苛?”
劉姑姑:“奴婢不敢。”
嘴上說着不敢,心裏卻的确這樣想。
“但姑姑能給我什麽呢。”
劉姑姑一怔,沒聽懂公主的意思。
了了喝完了甜湯,随手将碗放入托盤,快速翻着書。她沒看劉姑姑,語氣平緩又冷淡:“照顧我的衣食住行?這種事換了誰都能做,但公主的身份卻只有一個,姑姑給得了嗎?”
劉姑姑被問得傻眼,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奴婢,可她有自信對公主的愛不輸給任何人,然而這偏偏是了了最不需要的,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那是小孩子會喜歡的東西,了了對她這種柔軟的關愛很是厭煩,她大可以默默地愛她,不必要在嘴上說出來。
“姑姑心中,是否也對聖上有所不滿?”
這話把劉姑姑吓壞了,她慌忙跪下:“奴婢怎敢對聖上不滿?”
“我說的不滿,是指姑姑是否覺着聖上過于強勢,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同為宮女出身,姑姑如此安分守己,聖上卻篡權謀位,偭規越矩,姑姑怕我變成聖上那樣不像女人的女人?”
這興許是劉姑姑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想法,當所有人都習慣彎腰低頭時,擡首挺胸的那人便會成為異類,不僅她的敵人想打倒她,連她的同族也難以認可她。
帝王雖未曾明說——眼下她根基不穩,雖稱不上舉步維艱,卻也是腹背受敵,再加上小公主尚且年幼,她不可能透露自己的真實念頭,然而了了能夠察覺,若是沒有那種大膽的想法,帝王何須如此為難小公主?
平日裏送到公主身邊的膳食,裏裏外外少說要經五層檢,公主所穿的衣衫所佩戴的玉飾,以及殿內用的香料等物,樣樣都由陳姑姑或田大伴親自帶人檢驗過方可送來,帝王不像劉姑姑日日夜夜陪伴公主,她沒有那時間,也沒那意思,但她将要給予公主的,是這世間絕無僅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帝王不許公主貪戀玩樂,不喜她在穿衣打扮上花太多心思,這在劉姑姑看來簡直是扼殺小女孩兒愛美的天性,誰家小女郎不愛這些呢?家底稍豐厚些都要嬌養女兒的,哪有像帝王這般,不僅不許公主做小兒姿态,還給她派了武将做師傅學拳腳。
這将來是要養出個怎樣的公主呀!
“從前那些話,你說了便說了,我不為難你。”
了了換了一本書過來,眉眼擡起,瞥過劉姑姑:“日後若再說,我定不輕饒。”
劉姑姑顫了許久才讷讷回應:“是。”
給飄來飄去的小公主氣壞了,她就沒見過這樣蠻橫不講理的人!劉姑姑一腔真心,全是為了自己好,這妖怪怎能這樣傷姑姑的心?
可惜她碰不到了了,否則非揍這妖怪一頓不可。
小公主氣呼呼道:“我是父皇的孩子,生來便是公主,即便沒有聖上,我也是公主!”
了了發出一聲輕哼:“那可說不定。”
小公主左顧右盼,忽地面露驚恐,這種妖怪突然對着空無一人的大殿講話的場面早已不是第一次,難道這殿內還有另一個妖怪的存在?
随後她便覺着雙腿如同灌了鉛般的沉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小公主也沒能繼續漂浮,像有巨石墜在腿上,她坐到桌案旁邊,怎麽也爬不起來。
一本攤開的起居注丢到她跟前,小公主沒心思看,卻見妖怪忽地不看書了,轉而單手托腮,姿勢顯得慵懶許多,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這個角度就只有小公主,她惶惑地扭頭看看四周,眼珠子險些瞪出來,語無倫次道:“你、你……我…我……”
“看看。”
妖怪這麽說。
看什麽?
小公主下意識低頭,這本是先帝的起居注,上面記載着先帝日常的言行舉止,連諸如先帝一碗茶飲了幾口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寫得很詳細,小公主不懂妖怪要讓自己看什麽,她不覺得這一頁有什麽特殊之處。
不過是記載了先帝與禦醫說的一些話。
“你的生辰在六月初九,往前推推日子,帝王身懷有孕,應當是在前一年的八月。”
小公主到底不是傻子,起居注上的這幾句話,恰好是先帝在問禦醫,自己頭疼欲裂,夜間難眠,是什麽症狀。
先帝患了何病暫且不提,問題在于這段對話發生的時間,恰好是在七月底,而先帝駕崩于八月初,難道說先帝重病卧床之際,還有心思與帝王纏綿?
“你是公主,是因為你母親是皇帝,但你究竟是不是你父親的血脈,那可不好說。”
小公主臉都白了,她不相信了了的話,用力搖頭:“是你危言聳聽,一定是在你胡說!”
“不必如此激動。”了了淡淡瞥她,拿過另一本書看了起來,“同父異母的男人你都能親密地喊哥哥,同母異父又有什麽不能接受?”
小公主跌坐下來,嘴巴扁得像只鴨子,簡直心都要碎了。
心碎的代價是小公主提前結束叛逆期,變得安靜起來,連妖怪能聽見她的話都不在意了。
了了也沒能清淨多久,她還沒将偏殿內的書看完,萬姑姑便匆匆趕了來:“公主,公主!”
鮮少見到萬姑姑面露慌張,了了朝她看去,她快速走過來,低聲道:“納蘭老大人正跪在昌平宮外請罪。”
了了:“早該如此。”
那種食古不化的老家夥,光是跟他處于同一個空間都讓人感覺空氣中滿是僵屍的臭味。
“公主!”萬姑姑本來擔心得很,被了了一句話弄得很是無奈,“他請罪的緣由,卻是才疏學淺,無力教導您吶。”
了了:“倒也不算錯。”
萬姑姑:……
說着,了了起身,讓萬姑姑給她更衣,果然沒過多會兒陳姑姑便來了,見了了衣着整齊坐在桌邊等她,難掩驚訝:“公主……”
了了朝她點了下頭,意思是可以走了。
納蘭珊的确跪在昌平宮外,他是三朝老臣,又德高望重,門生無數,今日竟因教不了公主前來跟帝王請罪,這話說出去誰信?他老人家狀元都教出了好些個,怎地教不好七歲的小公主?
那要麽是公主頑劣不堪,要麽是帝王別有用意,總之納蘭老大人必然無辜。
今兒個帝王若不管不問不表态,明兒個朝堂上就能吵翻天,連帶公主的名聲都要被敗壞。
饒萬姑姑也覺着公主課業過重,此時也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老不死,這不是要将公主架在火上烤麽,七歲小兒頂兩句嘴便這般小題大做,心眼比針眼還要小,真是越老越刻薄!
像極了宮裏那些上了年紀的變态老太監。
納蘭珊态度虔誠恭謹,跪在殿外一動不動,他也不控訴公主罪過,只堅稱是自己才疏學淺,無力教導公主,求聖上收回成命,放他致仕,好叫他這把老骨頭不再為朝廷之事殚精竭慮,回到家鄉做個閑暇老農。
陳姑姑提前叮囑了了:“待會兒見了老大人,公主千萬不可頂撞。”
了了沒說話,陳姑姑就以為她是答應了。
結果一下禦辇,了了緩步往前走,路過跪地不起的納蘭珊時,她停下腳步。
公主停下,宮人們自然也要停,只聽公主道:“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先公荒淫無度,強納兒媳為妃,建造灼華宮勞民傷財;先帝三月不朝,沉迷口腹之欲與奇淫巧技,皆不見老大人直言納谏,今上勵精圖治,知人善任,禮賢下士,老大人的風骨便跟着回來了,果真是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
要說不着調,陶氏江山兩百年發神經的皇帝多了去了,納蘭珊身為三朝老臣,前面兩任皇帝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納蘭珊只敢朝今上亮風骨,是因為他真的高風亮節?
那是因為前面兩任皇帝,發起瘋來是真不講理,真能砍了他全家。
一天之內,接連被七歲小兒連着兩次罵為小人,納蘭珊再也忍不住,嗝的一聲暈死過去。
陳姑姑立刻道:“都愣着做什麽,還不快些攙老大人去休息?”
宮人們眼疾手快,迅速清理了現場,随後陳姑姑想對了了說點什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只引着她入昌平宮見聖上去了。
哪怕老頭子倚老賣老跪在外面裝腔作勢,帝王也沒有被影響,她身着常服,戴着一枚青玉發冠,左手拇指戴了枚造型別致的玉扳指,正提筆寫着字。
了了走到她身邊,沒下跪也沒打招呼,瞧了眼。
帝王問她:“我将這幅字賜予納蘭珊,你看如何?”
了了點頭:“很适合。”
于是帝王笑了笑,命人将這幅字送去,可憐納蘭老大人剛被紮了針睜開眼,瞧見帝王賜的字,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帝王書法精妙絕倫,筆鋒淩厲霸氣,為表皇恩,她逢年過節偶爾會給幾位股肱之臣賜福字,按說這是天大的榮耀,只是納蘭珊一生最好美名,如今年老卻落得個“詭”字的評價。
詭,意為虛僞、狡詐。
帝王這是在諷刺他表裏不一呢。
其實這些身居高位的老大人,若一生清貧,興許當真能得幾分骨氣,但納蘭珊三朝老臣,兒孫滿堂,旁支更是枝繁葉茂,其下藏污納垢,藐視律法者數不勝數,連他老人家自個兒,前不久才剛收用了位二八年華的小美人,只是他好面子,不願叫人知曉,連個名分都不給,讓人在書房做個侍茶婢。
帝王說起這些時,毫不顧忌公主年僅七歲,別說情愛,連女男之間的事都理解不了。
但她還是自顧自說了,了了也聽了。
對于不得不選納蘭珊去上書房教導公主,帝王心裏一直憋着口氣,她可不是那種虛心受谏的英明君主,實際上她锱铢必較,極為記仇,納蘭珊屢次倚老賣老,帝王早在心中狠狠記了一筆,只等時機成熟将他拉下馬,連帶朝中那些對納蘭氏趨之若鹜的蠅蟲,她都要大肆清洗。
“怕了?”
了了搖頭。
帝王第一次正眼去看這個孩子,在這之前,她一直是失望的,因為她真的對公主寄予厚望。
雖然不知是什麽原因,但公主似乎當真開了竅。
納蘭珊年輕時也是心懷天下滿腔抱負,可随着年紀增長,需要他來庇護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子孫,他的門生……正因這桃李滿天下的美名,他愈發寬厚公正,但也因此越來越欲壑難填。
權力會腐蝕人心,沒有人可以一成不變,帝王亦然。
她定定地盯着了了看了會兒,那眼神實在狠厲深沉,叫人不寒而栗,連跟随她多年的陳姑姑瞧見都膽戰心驚,這是世間最為尊貴,也最為強大之人,她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而她想要将這樣的榮耀維系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帝王忽地對了了道:“你皇姐這些日子說是身子不适,我政務繁忙,你便代我出宮去探望探望吧。”
了了有點不解其意,但還是點了下頭。
她走後,帝王才低低地笑了兩聲,陳姑姑見她心情愉悅,便跟着歡喜,“公主當真是長大了。”
帝王道:“還是要再看看。”
說着對陳姑姑道:“去讓傅爻跟她走一趟,免得有些人把手伸太長。”
陳姑姑領命而去。
雖說天色已晚,但并未到宵禁時間,了了只想速戰速決,她明日可沒工夫去看望別人。
跟她一起出宮的是萬姑姑還有兩個大宮女,都是從她幼時便被帝王派來的,從前與公主最親密的劉姑姑則留在宮中。
了了走時,劉姑姑極力掩飾着失落,但在她學不會好好說話之前,了了不打算讓她靠自己太近,長時間聽一些無意義的廢話可不是什麽好事。
大公主比小公主年長許多,小公主出生之前,她便有了自己的公主府,驸馬也是先帝在時選的,據說兩人感情不錯。
在小公主的記憶裏,皇姐是個溫柔善良,極好說話的人,她幾乎沒有脾氣,對誰都是一張笑臉,先帝曾大贊她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對她寵愛非常。
不過大公主雖成婚多年,卻始終沒有孩子,她自己因此不大愛出門,行事也極為低調。
小公主對皇姐的印象很好,不過了了覺得她印象好的人似乎并不代表就是個正常人,只能說身為唯一一個生活在帝王身邊的孩子,小公主幾乎沒見過壞人,即便是心懷不軌之人,在她面前也僞裝得很好。
這并非是因為小公主讨人喜歡,而是她有個足夠厲害的母親。
大公主果真是病了,了了一進公主府的主院,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
随她同行的大宮女在萬姑姑示意下悄悄離開,侍女先是見禮,而後引了了入了內室,進屋後,藥味更濃,大公主坐在床上,背後是個靠枕,見到了了,蒼白的臉上先是露出笑容:“巍鈭,你來啦?我這屋子裏藥味重,你可別嫌棄。”
了了問:“是哪裏不适,為何不請禦醫?”
大公主搖頭:“只是尋常小病,不算什麽,我喝兩副藥就好了。”
侍女們都低着頭不敢開口,大公主咳嗽了兩聲,她看起來氣色極為不好,整個人瘦得像張紙,風一吹就能刮走,脆弱極了。
了了又問:“驸馬呢?”
大公主生病卧床,驸馬竟不在旁邊侍奉?
“怎麽說話呢,叫姐夫。”大公主不贊同地看了眼妹妹,“你姐夫有事情要做,他平時都是守着我的。”
是真是假不知道,但驸馬在朝中只挂閑差,一般不會被重用,日子清閑得很,能有什麽事?
了了沒怎麽注意這個驸馬,所以也不了解對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不過男人嘛,在她看來可以跟蟲子劃分成一類,都不重要。
“好了好了,今兒是怎麽回事,聖上竟願意放你出來玩啦?”
大公主将話題又轉回妹妹身上,看得出來她不是很想談自己的病情,“聽說你前幾日又被罰了?”
了了卻不是個會被人牽着鼻子走的,她眯了眯眼睛:“你到底生的什麽病?”
大公主一時回答不上來,表情變了變。
了了在先帝起居注中看到過很多次大公主,先帝無疑十分疼愛這個女兒,父女之間感情也極為深厚,但帝王與大公主就沒什麽記載了。
此時先前被萬姑姑差出去的大宮女回了來,附耳說了兩句話。
萬姑姑神色變了變,她先是看了眼床上臉色蒼白的大公主,最終彎腰小聲告知于了了。
怪不得一進院子聞到的藥味那麽重,大公主看起來也完全不是生了小病的模樣,她沒有生病,她是中了毒!
解毒所用的一味藥材氣味極重,熬的時間越久越苦越難聞,被萬姑姑差遣的這位大宮女對兒科與婦科皆有涉獵,帝王将她放在公主身邊,也是為了公主的安全。
她只是去了下熬藥的小廚房,撿了藥渣瞧上一瞧,再詐一詐公主府上的侍女,很輕松便得出了答案。
大公主見萬姑姑同了了說話,兩人面上卻都沒什麽表情,萬姑姑素來如此并不奇怪,可她這個小妹妹,向來天真爛漫沒什麽心眼兒,又與她這個姐姐感情很好,怎地也看不出情緒來?
她怕漏了餡兒,給驸馬招來麻煩,便下起了逐客令:“好了好了,你也看到我了,免得将病氣過給你,還是快些回宮去吧,待見了聖上,記得幫我向聖上告罪,等我康複,自會入宮求見。”
說着又咳嗽兩聲,做出一副疲憊之态,眼皮往下耷拉,瞧着是犯困。
小公主急急忙忙催促了了:“皇姐都這麽說了,你就不要再打擾她休息了,她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快讓她好好養病吧!”
要不是她觸碰不到大公主,這會兒早已撲了上去對着姐姐噓寒問暖了。
劉姑姑對她雖好,但到底主仆有別,大公主卻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姐姐,而且大公主的容貌與帝王有六七分相似,小公主對她印象極好,姐妹倆的感情一向深厚,她在宮中也時常念着姐姐。
了了卻不好糊弄,她掃視了一圈屋內的侍女,侍女們個個低着頭,沒人敢吭聲,沒人敢擡頭,想必在這之前大公主便已經下了令,不許她們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