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30 0:45:57 字數：2765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氤氲的晨霧還沒有徹底散去，臨河而建的兩排樓閣半掩在晨煙中，平添了幾分靈韻。馬蹄踏着石磚，清越的蹄聲一路響過，穿透此起彼伏的莺哝燕語。這裏是此中遠近聞名的銷金窟，溫柔鄉。
馬蹄在一處青瓦白牆的門庭輕巧頓住，馬背上的藍衣男子擡首看向頭頂的匾額，黑檀雕框白底黑字，‘臨煙閣’三個飛揚的大字頗有虬龍之勢，白底墨字沒有描金，卻絲毫無損這蒼勁的霸氣，因有這竹節紋的黑檀雕框，更為霸氣之外平添了幾分雅致。男子端詳了一會，忽嘴角扯岀些許譏諷的淺笑，溜身下馬，舉步跨入朱漆大門內。
一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肥臀款擺迎了上來，滿面堆笑道“呦！這不是淩三公子嘛！您真是稀客呀，我就說昨夜這燈花爆了又爆，果然是有貴客臨門。”
初來乍到的客人許是想不到吧，這外頭瞧着如此淡雅的門庭居然也是家青|樓妓|館。
“我是來找人的。”男子微笑止住婦人喋喋不休的話頭。
“瞧三公子說的，到這兒可不都是找人的。不知公子是沖着哪位姑娘來的？”徐娘藕段般肥白的手臂在半空劃出優美的弧度，二樓的曲欄之上，珠圍翠繞，燕瘦環肥，直如亂花般迷人眼。見鸨母一個眼色，紛紛嬌笑着圍攏上來。
“不知哪位是泷月姑娘？”男子環視四周開口道。
“嘁！又是沖着那浪蹄子來的——”一個粉妝少女擰眉，一臉酸醋地咕哝。
老|鸨一記凜冽的目光瞪過去，旋即又展顏谄笑“公子多情，我替泷月姑娘謝謝公子。真是不湊巧，泷月姑娘房中現下有客人，您看我這幾個姑娘都不差，要不……”
男子哪裏聽她聒噪，三兩步躍上二樓，衆女子含妒的目光己經為他指明路徑了。
“哎呀……公子不可呀！一門裏有一門裏的規矩，您可不能這麽硬闖——”老|鸨颠起肥碩的身軀追過去。然她只上得兩三級臺階，男子己沖到那扇緊閉的門前，啪——門戶大開。
“啊！”門內傳出女子短促的嬌呼。男子眼角只掃及一抹白膩的脂光，尚不及定睛細視，就有一面紅绫呼地罩下，覆住女子乍洩的春|光。
女子七手八腳将紅绫裏在身上，自頸下皆裏得嚴嚴實實，顏上略呈緋色，乜斜着一雙媚眼輕叱道“媽媽您可是老糊塗了，分明知道……”沒再說下去，粉面更紅了。
“哎喲！姑娘可冤枉死我了！我緊趕着攔他……”老|鸨口中叫屈，擡眼忽對上一雙冷徹的黑眸，不由的一哆嗦，縮了縮脖子，連帶身子矮下一截去。
“羽公子恕罪。”老|鸨嗫嚅着，低垂目光不敢再迎視對面橫過來的冷眸。
“是我硬闖上來的，确與這媽媽無幹。”帶笑的聲音輕快道。
“滾。”門內愠怒的聲音冷喝。
這一聲于老|鸨不蚩天籁，老|鸨如臨大赦，松跨下雙肩暗暗舒了口氣，無聲地溜向門側，招呼身後姑娘們一陣風離去：哪個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龍羽長眸微眯，眼底掩不住懊惱之色。“淩楓？你怎會找來這裏？”
“要尋你還不容易，我是看到門鬥你的墨寶尋來的。”
龍羽面上一寒，旋即目中又閃過一絲冷笑“你別告訴我，你這一大早跑來這裏只為來讨一杯花酒。”
“當然不是，我只是來問問你，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淩楓無視他的一臉煞氣，悠然道。
“哪件事？”劍眉更危險地擰起。
淩楓迳自走到榻前坐下，為自己斟一盞茶，淺啜一口方道“你倒會裝糊塗。我的燃眉之急為哪樁你不知？”
“是柔兒打發你來的？”
“怎麽可能，柔兒是怎樣的人，她若有這樣的心機我又何須岀此下策？”淩楓嘆息。
“你有何難，坐享齊人之福不好嗎？龍羽冷哼一聲。
“你的意思讓柔兒屈居妾位？”淩楓挑眉。
“哼哼！你可以試試，如果你活得到那天的話。”
“所以我才來求您啊，大舅……不對，二舅哥——！”淩楓咧嘴笑道。
“滾！”一根牙箸以奪命之勢疾射而來，奪！地釘入板壁。淩楓側目，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牙箸幾乎是貼著他的頸側嵌入壁中，入木三分。他知道這不是準頭不足，若是旁人這樣觸犯其禁忌，這根牙箸早穿喉而過了。
“啊……”一旁的美人吓得花容失色，又自知失态，忙不疊以纖纖玉手掩住失聲的嬌呼，偷眼惴惴地看向身畔男人。他曾說過，最讨厭遇事只會尖叫啼哭的女人。
所幸龍羽面上并未現怒容，只見他不緊不慢地執起案頭的鳳頭壺，向琥珀杯中傾了一杯酒。美人乖覺地偎過去，将酒杯舉至他唇邊。龍羽笑飲了半杯，忽長臂一探将美人壓向自己的懷抱，将自己飲剩的半杯酒湊至美人唇前。
泷月無奈，只得就他手中舔了舔。
龍羽忽勾唇一笑，仰脖将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長指勾起泷月的下巴俯身貼上她嬌豔的紅唇。
“唔……”泷月掙紮起來，怎奈被他的長臂死死困于胸前動不得分毫，半日方放開。只見泷月的臉憋得通紅，半吐着丁香小舌頭只管拿手扇着。龍羽促狹地大笑。
“讨厭——爺明知道奴家不勝酒力，還這般戲弄奴家。”泷月嬌軟地偎進他懷中，輕輕地打他一下。
“對不起，我對那種深閨怨婦沒興趣，她哪抵得上我的月兒這般風情。”龍羽斜睨了淩楓一眼輕道，一面鼻端向泷月頸側作深嗅狀，癢得泷月吃吃嬌笑着更往他頸窩內躲去，龍羽順勢含住她小巧白嫩的耳垂，惹得美人嬌喘連連。
淩楓因為慣見他的放浪形骸，見怪不怪，也絲亳未覺不自在，閑閑地又淺抿一口茶“沒要你對她有興趣，你只須讓她對你有興趣就是。”
“就是讓我以色相誘之？”龍羽緩道，雙眸己危險地眯起。
“差不多吧。”淩楓順口癡癡應道，絲毫未察覺龍羽眸中的煞氣。他沉浸于自己的臆想中，正嚴密設計着，忽頰側就遭一記重擊，撞得他滿眼金星，身子倒飛岀去，轟地撞倒一架琉璃炕屏，琉璃應聲倒地，發出稀裏嘩啦一通清越的冰裂之聲。淩楓重重摔在一地琉璃碎片上。
這回泷月沒有尖叫，只直楞楞瞪着一地晶瑩的碎片，這可是西洋的寶貝，她這屋中最值錢的奢侈品。
淩楓吃力地撐起身，晃晃腦袋，以期甩開眼前亂迸的金星。忽襟口一緊，一只大手将他粗暴地拎起。
“你把我龍羽當什麽了？上回你說時我便忍得辛苦，居然還敢提起。”龍羽切齒道。
“我真是走投無路了，不然哪得岀此下策……”淩楓苦笑道，并不急于掙脫龍羽的鉗制，軟塌塌地任他拎着。此時臉也腫了，嘴也青了，先時的俊朗風采蕩然無存。
“那是你自家窩囊，兩個女人便搞成這樣。”龍羽嫌惡地将他扔回椅中。
“哪裏有兩個，那女人我碰都沒碰過，蒼天明鑒！我只有柔兒一個女人！”淩楓叫屈道，因為牽動嘴角的傷痛得龇牙咧嘴。
“你既然都沒染指過直接退回去不就是了。”龍羽諷道。
“哪裏那麽簡單？人家可是明媒正娶的。”淩楓白了他一眼。
“再不然，一紙休書給她打發了。”
“你說得容易，要那麽好打發我用着求你岀手嗎？那丫頭簡直就是鐵板一塊油鹽不進，也不知給我家老太太灌了什麽迷魂湯，老太太甚至于都放出這樣話來：高興在外頭養多少外室都不管你，只別動這個……”
“那也是你的事，與我何幹？”龍羽環抱手臂悠閑道。
“好，那你打死我吧！反正左右都是死，與其死在她爹她大哥手裏倒不如死在你手裏。”淩楓一臉無賴樣，擺明了死纏爛打到底。
“好好的他們為何要殺你？”龍羽眸心驀地一寒。
淩楓閉目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籲岀“算了，實話告訴你吧……”說罷附向龍羽耳側。
龍羽聽罷雙目圓瞪，良久一字一頓沉緩道“現在不止他們殺你，我也要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