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30 23:08:41 字數：2368

“小如，你是想說什麽嗎？”秦紫陌好笑地視鏡中立于身後的丫頭，打起來到現在，她一直心不在焉，又是咬唇又是蹙眉，一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模樣。

“這個……”

“說吧，她們又說了什麽？”秦紫陌笑問。

“那個……聽說三少爺昨夜回來了。”小如低了頭，艱難地開口。

秦紫陌略怔了怔旋即淡淡一笑“是嗎。”

“少奶奶，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該去求老太太為你做主，她老人家那日還笑言想抱重孫子，可見她心中還是認你這孫媳婦的……”

“小如。”秦紫陌柔聲打斷她的話。“我嫁入淩家已有近七個年頭了吧？”

“是，到八月就整七個年頭了。”小如道。不懂主子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七年，不是七個月，不是七天。我早已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了。”秦紫陌幽幽道。

“少奶奶，你怎能說岀這樣話？這要叫那幫東西聽見不知會怎麽亂嚼舌頭根子呢！”小如慌道。

“她們說的都是事實，你我都知道的。”秦紫陌笑道。

“那是三少爺被外頭那小狐貍精迷暈了！總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發現你的好。”小如認真地說。

“是嗎？”秦紫陌微笑謾應，一面绾好發絲。“走吧，該去老太太那邊問安了。”

“是了，看我糊塗的正事都忘了！這會子老太太定已梳洗起來了。”小如笑道。

主仆兩個打點妥當岀了尋芳苑。

尋芳苑地處淩府西北角，是府中最僻靜清冷的小院落，本是淩楓的母親生前養病的地方，這位紅顏薄命的淩家主母亦是在這裏咽的氣。這些秦紫陌原先并不知道，直至嫁過門數載才在下人的閑言碎語中獲悉。這也是家中仆婦皆不願來此院服侍的原由之一，因為都說這裏不幹淨。

然而，這裏是她與淩楓成親的婚房。淩府的房子多的是，何偏偏選上間鬼屋來作婚房？這點秦紫陌百思不得其解。

她卻在這裏住得安适，雖然對她來說，七年前那荒唐詭異的一夜沒有一絲讓人愉快的記憶，她還是喜歡住在這裏。不知是否緣于對死者的畏懼，家中上下很少有人願意涉足此院，倒替她擋去不少是非。

那年她十一歲，嫁給了十三歲的他。十一歲的少女，初曉人事，又不太懂，她不懂為何上轎前爹爹哭得那麽傷心，拉着她的手直說對不起她。又為何旁人會指指點點，搖頭嘆息。直到她看到他——她的新郎，那個床中氣若游絲的少年，明晃晃的喜燭照映着他的大紅喜服，也沒能給他白紙般的臉上添一絲血色。

她這才知道，為什麽富甲一方的淩家會看上她這個寒門小戶的女子，還是明媒正娶。原來，她嫁進來，一來是為久病的他沖喜，二來，如若他日後死了，亦或是那夜便死了，也算得成家之人，日後繼一房螟蛉之子，他這一門便算不絕，而她就要從此守着他的牌位一輩子。

沒有哪個與他門當戶對的富戶人家女兒會應允這樣的親事的。可是淩家的正牌少奶奶又不是随便哪個貧家丫頭都可勝任的，于是，她成了最好的人選。

她爹爹雖為不第秀才，秦家卻也是書香門第，家世清白。而她，也算得知書達禮。

他是幸運的，被從鬼門關中救了回來。那夜，她頂着紅蓋頭惴惴不安地端坐着，天将明時，忽有幾個仆婦進來将他放上擔架擡了出去，三年之後，他回來了。

時隔這麽多年，秦紫陌還是清晰地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那個陽光下那個神采飛揚的美少年，她的夫君淩楓。

他回來了！她于是成了一時街頭巷尾的熱議人物，人人都知道秦秀才賭贏了一把，從淩家的西席先生一躍為兒女親家，真正是攀上了高枝。

她是該慶幸吧！若沒有此中曲折，像淩楓這般的富家公子哥，她這輩子恐怕連衣角都牽不着吧。可是，她過得快樂嗎？秦紫陌苦笑。

“少奶奶你看！是三少爺！”小如忽驚喜地喊。

秦紫陌正在神游太虛，冷不丁被她唬一跳。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北上房已在望，果然，遠遠一抹藍衣的身影掩入門內。

“三少爺也去請安。天啦！這真是難得的好機會。快——！少奶奶咱得緊趕着點，咱想見三少爺可比面聖都難，別又讓他溜了去。”小如扯着秦紫陌的衣袖就要跑起來。

“小如！”秦紫陌奮力扯回衣袖，嗔道“這算什麽，叫人看到成何體統？”

“可是……”

“傻丫頭，見着了如何？見不着又如何？他的心不在我這裏，我緊趕着上去算作什麽？何苦作賤自己。”

“噓——你又亂說話……”小如緊張地左顧右盼“趕着見自己夫君，怎會是作賤自己。你難道打算就這麽被打入冷宮一輩子嗎？”話出口，小如方覺情急之下言語造次了，漲紅了臉慌的跪下“少奶奶恕罪，小如一時口沒遮攔，請少奶奶掌嘴。”

“沒規沒矩的丫頭，果然該掌你的嘴！”秦紫陌冷下臉，一掌掴過去，小如死死閉着眼承受，不想落在臉頰上的巴掌輕飄飄的如搔癢無異。

“噗嗤——！”秦紫陌禁不住一樂。小如楞了楞，也跟着笑起來。這些年來，她主仆二人可謂是相依為命，早已情同姐妹一般，秦紫陌怎會為這點事認真責罰她。

主仆兩個調笑了一會，秦紫陌忽一整面容“小如，玩笑歸玩笑，我可與你說清楚了，咱們此去只是請安，見着老太太不可胡言亂語。”

“是！主子既囑咐了，做奴才的怎麽敢放肆。”小如皺皺鼻頭扮了個鬼臉。

“你明白就好。”秦紫陌笑道。

“哎喲！弟妹怎的這會子才來？你兩口子咋不結伴去，一前一後的，顯得多生分。”一個尖細明快的聲音倏然在後響起。

“這得怪老三，既然在家，何不待弟妹一道兒。”另一婦人笑接。

秦紫陌嘴角的笑容一滞，旋即又漾開來，緩緩轉過身輕盈福了福。“紫陌見過兩位嫂嫂！”

眼前一行丫頭婆子擁着兩名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婦人，正是淩楓的兩位嫂子，淩松淩柏的妻子。

“弟妹你最好略站一站再進去，這會子三弟在裏頭只怕正說得熱鬧。”淩松之妻盧氏忽掩口笑道。

“大嫂你這說的什麽話！人家是兩口子，老三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讓弟妹聽的嗎？”淩柏妻子王氏尖利的嗓音連珠炮似響起，沖盧氏飛快地一番擠眉弄眼，轉而又眯目笑向秦紫陌“弟妹你快去，莫信她這糊塗之人。”

“那，紫陌進去了。”

“去吧去吧！”王氏連連揮帕。

秦紫陌淺笑着又福了福身，方才慢慢轉身離去。

目送她離去，王氏忽向盧氏遞了個怪怪的眼色，兩人相視一笑。而這一切恰都落在小如眼中。

小如狐疑地走過二人身側，心內有些忐忑，也不及多想，只得緊走幾步趕上前面的秦紫陌。

“少奶奶慢點。”小如挽上主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