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第 481 章 第二十朵雪花(二十三)

第481章 第二十朵雪花(二十三)

姑蘇微足足被困了四天, 才終于在姑蘇夫人的解救下走出來。

四天沒梳洗更衣,不說是蓬頭垢面,也好不到哪兒去, 據說當天光沐浴便換了三回水, 頭一回水擡出來在都是渾的。

姑蘇夫人問他怎麽會被困在陣中, 姑蘇微自己也拿不準,只能支支吾吾地跟母親說了實話。他原本是想将越大俠的女兒困在陣中的, 結果不知為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姑蘇夫人得知了來龍去脈,難掩失望:“微兒,你可真是……”

“娘~”姑蘇微挽住母親一只胳膊軟聲道, “孩兒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頂天一兩個時辰就會放她出來。而且孩兒又沒有成功,您就別怪我了吧?對了,她還打我了呢。”

姑蘇夫人不大相信:“你說越家姑娘打你?”

姑蘇微氣道:“當然, 若非她對我無禮在先,我怎會想要報複?娘,不是說她不會什麽功夫嗎?可她打我那一拳, 我連躲都沒能躲開。”

韓六娘确實是說過,女兒自小并未習武, 直到前不久讀了她爹留在家中的手劄才起了闖蕩江湖的心思,但姑蘇微,可是剛學會走路便被父親姑蘇侖教導練功的。姑蘇夫人知曉兒子外表溫潤實則有傲氣, 他不屑于說謊, 難不成越秀是個天縱奇才?

不可能吧……姑蘇夫人想着, 再是奇才, 不至于連微兒都打她不過,應當是哪裏出了問題。

“雖說你存了不好的心思, 可只是稍加改動,陣法的威力便翻了好幾番,足見你平日有在用功。”姑蘇夫人道,“我就不罰你了。”

姑蘇微愣了下,想說自己雖然想為難那個“未婚妻”,但還沒來得及變動陣法,自己便被困入其中……這麽說來,難道是“未婚妻”的手段?

他思來想去,一是不敢相信了了有這樣的本事,二來便是好面子,不願在母親跟前露怯,只得含糊應下。

另一邊,“初來乍到”的了了沒人來接,自然不好去探望父親,直到姑蘇夫人親至,她才又見到越人瑾。

越人瑾到底身強體壯,他已然醒來,然而內心驚濤駭浪不絕,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與了了相處。

還是姑蘇夫人心細,将姑蘇侖叫了出去,不讓他打擾一家三口。

待房內只剩下自家人,韓六娘才欣喜地對了了說:“秀秀,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爹爹麽?你爹說,以後他便要金盆洗手,留在家中陪着我們娘倆,哪兒也不去了,你開不開心?”

了了心想,這有什麽開心。越人瑾不在家,韓六娘的全部心神好歹還都放在女兒身上,越人瑾一回來,原本只屬于越秀的關注立刻就要被分走大半,難不成越人瑾也像韓六娘那樣,會給女兒洗衣做飯?

因為越秀總是要做繡活,家裏的瑣事大部分是由韓六娘承擔的,賺來的錢也都放在韓六娘手中。

“你這孩子,問你話呢,怎麽半天不答?”

了了面無表情地站在床前,毫不畏懼地與越人瑾對視。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說越人瑾不疼愛越秀自然是假的,他出門在外時,看到一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都會忍不住掏錢買下來,等着回家帶給越秀。

他也想方設法給她尋了個人品才貌都無比出衆的未婚夫,想讓女兒後半生幸福,對很多人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父親了。

“六娘。”

越人瑾朝妻子搖搖頭,“秀秀與我數年未見,感到生疏也是理所當然的,這都是我不好,你別說她。”

母親斥責孩子時,父親往往會充當這樣一個和事老的角色,從而輕松獲得孩子的心,得到“爹比娘好,我更喜歡爹”之類的評價。原因很簡單,母親承擔了絕大多數的育兒工作,而未成年的孩子總是麻煩不斷,這些麻煩,大都會由母親來解決,在這個過程中,母親與孩子會不停地發生各種各樣的矛盾,而避開這些矛盾的父親,則剛剛好成為救世主。

怎樣使用筷子,怎樣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怎樣學習,怎樣為人處世……稚嫩的孩子會一次又一次犯錯,母親因此不得不斥責或是懲罰,她們對家庭付出的越多,在家庭中就越難占據主導地位。

孩子是很機靈的,孩子很容易察覺到在這個家裏誰的權力最大,與權力相比,貢獻不值一提。

更別提許多如韓六娘這樣的母親,将之認為“幸福”。她們一馬當先的為丈夫與兒子沖鋒陷陣,生怕有人危及他們的利益,反倒對自身的失權毫無察覺。

果然,在越人瑾開口後,韓六娘不再數落了了,她看得出這對父女之間的生疏,于是主動給兩人創造相處機會:“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秀秀,你陪你爹說說話。”

韓六娘一走,越人瑾更覺尴尬,他不知要對女兒說些什麽,他想,也許女兒并沒有認出他,所以才會那樣對他?可她分明會使修羅刀,那應該也認得出他的刀法……

妻子懷孕時,他便與她一同暢想過未來,若是兒子,他便教他習武,傳授給他修羅刀法,若是女兒……越人瑾可舍不得女兒吃苦受罪,練武是極辛苦,又很難得到回報的。

當時韓六娘還笑話他是重女輕男,怎麽兒子就得吃苦,女兒便要好好呵護?越人瑾還振振有詞:臭小子怎麽能跟香香軟軟的女兒比?

“你怎麽有臉回來。”

了了問。

每一個字都是那麽冷淡,充滿譏諷之意。

越人瑾沒想到女兒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他愕然不已,“秀秀……”

“如果不是旁人介紹,我都認不出你。”

了了打量了一番越人瑾,“你沒有羞恥之心嗎?”

擺出一副要與她好好相處培養感情的模樣是什麽意思,難道他以為她會是他想象中那種乖巧可愛崇拜父親的女兒?

在不知道了了是自己女兒時,越人瑾輸給她,會有一種極強的頹喪感,但在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兒後,身為父親的權威似乎能夠蓋過之前的失敗,越人瑾道:“你怎麽能這樣跟爹說話?”

“這些年,爹是對不起你跟你娘,但——”

“知道對不起,為何還要回來?”了了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越人瑾說:“我總是要回家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未想過不管你和你娘。你們娘倆對我來說,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人。”

了了不愛聽廢話,這種挂在嘴邊的甜言蜜語也不可能打動她,但端着煎好的藥回來的韓六娘卻感動得淚眼汪汪,正癡癡地凝視着床上的夫君,仿佛這十幾年的種種辛苦,他一句對不起便可一筆勾銷。

了了可不愛看中老年愛情表演,她轉身就走,韓六娘卻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叫住她:“秀秀,跟爹爹道歉!”

先前她說的話,韓六娘全聽見了。她不敢相信女兒離家一趟,竟變成了這樣目無父母的人,“娘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爹從沒有抛下過我們母女,他心裏一直都只有我們。”

越人瑾還想跟女兒處好關系,對韓六娘道:“秀秀怪我也是情有可原,我的确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六娘,你別怪孩子。”

韓六娘默默落下淚來,兩人的手不知何時握在了一起,這一幕實在是讓了了看不下去,她快步離開,已經依偎在丈夫懷中的韓六娘并未注意到。

每次都是這樣的,只要越人瑾在,她眼裏就看不見旁人,包括越秀。

越人瑾不愧是頂尖刀客,稍微休養了幾日便生龍活虎,兩家的婚事随之提上議程,對此,姑蘇夫人跟韓六娘都無異議,兩個男人已決意定下,她們是不會質疑丈夫的決定的。

無論在家中她們如何作威作福,但在外頭,她們都會顧及丈夫的顏面,絕不會當着外人的面數落自家夫君。

兩個孩子都到了成婚年齡,雙方長輩既無異議,好事自然要趁早,因此接下來兩個月,東章山莊處處張燈結彩,廣發請帖邀天下俠客前來參加少莊主的婚宴。

東章山莊與修羅刀越人瑾結親一事,可謂是最近最熱鬧的事,雖說時間有那麽一點點微妙。

假如是在之前,這兩家結親,定然會令無數人豔羨,但兩個多月前,東章山莊謊稱捉到白日鬼,玩了一招失敗的請君入甕,排名江湖第三的刀客越人瑾也敗給了橫空出世的黑馬,可能這樁婚事也是想去去晦氣,給兩家沖喜。

願意給面子的人還是很多的,尤其是素玉公子的愛慕者們,他們絞盡腦汁地想要在婚前見見越家姑娘,最好是讓她知難而退,素玉公子有天人之姿,豈是她這樣的普通女子能匹配?

修羅刀的威名,到底還是下滑了些,巅峰期一過,被無患子踩着上位,已經有許多人蠢蠢欲動,也想來挑戰越人瑾給自己臉上增光了。

眼見婚事在即,了了卻連嫁衣都不曾試過,韓六娘見着她便忍不住唠叨,說着說着還會落淚。

從那麽小的一個嬰兒,養成了大姑娘,如今竟已到了出嫁之時,她心裏萬般不舍,想想日後女兒便是旁人家的人了,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了了冷眼看着她哭,“既然如此,取消婚約便是。”

“那怎麽能行?”韓六娘抹去眼淚,語重心長地說,“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三日後便是大婚,你婚後若是想爹娘了,便回家來看一看……”

她的不舍與眼淚都是真的,想到日後無法再日日看見女兒,心痛如絞也并不虛假,但這本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嗎?從頭到尾,也沒人問過越秀願不願意履行這場婚約,她跟越人瑾認為姑蘇微人中龍鳳可托付終身,便覺得女兒後半生有了依靠——

夏娃實在想不通:“她究竟是愛越秀,還是不愛?”

對比起素未謀面,卻在白空空嘴裏不知聽到過多少回的不動明王,夏娃似乎有些理解了何謂“希望你自由的愛”。

愛并不都是虛僞的、毫無價值的,只是僞裝成愛的詛咒太多,才顯得“愛”一文不值。

疼愛女兒的母父們,在目送女兒出嫁時,往往都會落下不舍的眼淚,可即便不舍,還是要将女兒送到旁人家,問便是姑娘家總要嫁人,問便是所有人都這樣——那又何必流淚?

卻不見新郎的母父也哭成這樣。

其實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韓六娘哭了會兒,沒得到任何安慰,不知為何,她感到很失落:“秀秀,娘總覺得,你待我不如從前親近了……”

“這是自然。”了了淡淡地說,“等我成親,便有自己的丈夫與孩子要親近,會有自己的家,你我之間不如從前親近再正常不過。”

說完,她望着韓六娘,似笑非笑道:“你成親後,想必也與你的母親不再親近了。”

韓六娘被她說的恍惚了片刻,随即甩甩頭,把那一點點被勾起的,早已被埋葬在記憶深處的懷疑重新掩蓋,人生已要過半,那些想不明白的,曾經無法理解的,哪怕已經有了答案,她也會忽略不去看。

“秀秀,嫁衣真的不要試一試嗎?看看還有哪裏不合身,趁着有時間可以抓緊改……”

韓六娘拿起桌上流光溢彩的嫁衣,她看了都心生歡喜,上好的料子,做工精致華麗,她相信自己的女兒到時候一定會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嫁衣的尺寸是韓六娘給的,了了可不會站着任由旁人在她身上比劃來比劃去,只為一件她根本不可能穿的嫁衣。

也因此,有些尺寸可能不大準确,畢竟離家後了了長高了不少,也強壯了不少。

眼看婚期将近,韓六娘為女兒歡喜之餘,又總有種說不出的不安,她将之歸咎于母親對女兒出嫁的不舍,于是每日都要跑來了了的房間,非得親眼看見了了才能安心。

了了知道韓六娘在擔心什麽,她對韓六娘說:“放心,婚禮我會準時出現。”

她素來說一不二,答應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到,韓六娘略略放下了心。

三日時間一瞬即過,天還沒亮,喜婆已率領梳妝娘子到達,韓六娘心系女兒,也起了個大早,光是上妝更衣便得兩個時辰,可不能誤過吉時!

在床上打坐運轉內功的了了閉着眼睛,喜婆等人在門口繞來繞去,明明入口近在咫尺,不知為何就是走不進去!

前面的路不能走,來時的路也回不去,梳妝娘子捧着一手妝盒,急得汗流浃背。

韓六娘高聲喊了好幾遍,都沒能得到回應。她在東章山莊待了幾個月,認出這是莊內的陣法,今兒個可是大喜的日子,又有無數賓客,陣法應當已經撤去才是。

等她們好不容易走出迷陣,進了房內,便看見今日的新娘子竟穿了一身白衣!

這可太不吉利了!

“秀秀!”

喜婆與妝娘,還有仆從們不敢說什麽,畢竟這位越姑娘是未來的少莊主夫人,韓六娘則沒這樣多的忌諱,她望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女兒,險些遏制不住怒火:“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快來換上嫁衣!”

說話間,她拿起嫁衣抖開,上頭金紅一片,明珠寶石美不勝收,可見東章山莊對未來少夫人的看重。

了了置若罔聞,她将腰帶系上,當着韓六娘的面摸出了那只面具,往臉上一扣,“吉時已至,好戲開鑼。”

不等韓六娘追問,她身如流星,已消失在了房中。

卻說前頭,姑蘇侖與越人瑾正在迎接賓客,整個東章山莊熱鬧非凡,姑蘇侖還命人在路口擺了流水席,連附近的百姓都來湊熱鬧沾喜氣,不知多少人羨慕這場盛世婚禮,尤其是那位名不見經傳的越家姑娘,她得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能嫁給素玉公子為妻呀。

人群中,一位老妪有些站不穩,踉跄了兩下,被身邊一位姑娘扶住:“老人家,你沒事吧?”

老妪咳嗽幾聲:“多謝姑娘,老婆子腿腳不好,給你添麻煩了。”

道過謝後,老妪蹒跚着向旁邊走去,姑娘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那剛才走路都趔趄的老人家,竟轉瞬間不見了身影。

她短暫地奇怪了一下下,很快又開始去四處湊熱鬧。

“老妪”一邊往東章山莊趕,一邊罵罵咧咧:“不會吧不會吧,你應該不會這樣蠢吧。”

她們可是一同見證過姑蘇微是個什麽德性,以及有姑蘇夫人那種愛男如命的婆婆,嫁進去可別想有好日子過。

因此,已經找齊了所有藥材的白空空決定摻和一把。

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上一身大紅嫁衣,又摸出一把小鏡子描眉塗眼,最後端詳半天,覺得很像是一位待嫁的新娘子了,這才施展輕功,準備砸場子去。

此時此刻,良辰吉日,身着紅色喜服的素玉公子姑蘇微頭戴玉冠,正站在大廳之中,周圍盡是前來觀禮的賓客,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相比今日一過,東章山莊的美名又能挽回一些。

姑蘇侖與越人瑾坐在左右上座,姑蘇侖身邊是姑蘇夫人,而越人瑾左手邊屬于韓六娘的位子還空着。

等了好一會兒,韓六娘終于姍姍來遲。

她的臉色有點發白,越人瑾親自起身來迎,握着她的手,将她帶到了椅子上坐下。見她臉色不好,還以為是因不舍女兒哭的,便低聲安慰道:“夫人放心,姑蘇賢侄已保證過,此生決無二心,我們的秀秀一定會幸福美滿,兒孫滿堂的。”

誰知韓六娘并沒有被安慰到,只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都不知道秀秀去了哪裏!

那嫁衣還在屋裏的桌上擱着呢!這樣大的婚事,若是新娘子沒了,韓六娘都不敢想象夫君的顏面要置于何地,萬一東章山莊因此與夫君起了嫌隙又要如何?此時此刻,她心中真的對女兒産生了怨怼。

這樣好的親事,這樣優秀的夫君,這樣的榮華富貴,你偏偏不要,偏偏要逃!

怨怼的同時,韓六娘心裏還有些微弱的希望,因為了了曾說過,婚禮她會主動出現。如今吉時未至,韓六娘也只能寄希望于女兒真的言出必行,不會缺席。

姑蘇夫人看出了異樣,可左右人多眼雜,不好去問。

眼見吉時已到,新娘子卻遲遲不見蹤影,喊禮的喜婆汗如雨下之際,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道厲聲:“越人瑾!你出爾反爾,負心薄幸,今日我便要與你說道說道!”

大廳內衆賓客因觀禮都十分安靜,因此這忽然響起的聲音便顯得尤為清晰,更遑論對方說話時還運了內力,其聲振聾發聩,賓客們無一不驚!

待來人現身,大步跨過門檻,衆人才認出來她是誰,禁不住交頭接耳的讨論。

“這,這不是那魔教衆人麽?”

“是魔教的右護法婆娑女!”

“她怎地會在這兒?”

“聽說她許久之前便對修羅刀越人瑾一見傾心,之後便追着人家跑,原來竟是真的!”

“這兩人難道真有私情?”

來人一身紅裙,露出一雙纏繞着金環的胳膊,滿身怒氣遮掩不住,正憤恨地盯着上座的越人瑾,“越人瑾!你給我出來!”

比所有人更震驚的是韓六娘,她完全不知道來人是誰,更不知這女子為何要直呼自己丈夫的姓名。而越人瑾看到女子後,恍如夢醒:“阿鯉——”

“你說你不日便歸,我足足等了半年,也不見你回來!”

婆娑女字字泣血,她死死盯着越人瑾,又看向韓六娘,指着韓六娘道:“這便是你失信于我的理由?越人瑾,你食言便食言,何須耍着我玩,哄着我在谷中癡癡等你?你、你可知……”

她說着,面上竟落下兩行淚來,看起來格外令人憐惜。

越人瑾越聽婆娑女的話越不對,他連忙道:“阿鯉,失信于你,是我的不是,但這期間出了一些意外,我……”

沒等他說完,韓六娘便扯住了他衣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詢問:“夫君,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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