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肩膀依舊疼痛無比,精神池也依舊幹涸到快要裂開,腹中依舊饑餓,但顧訓庭還是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之前穿的衣服,連同裏面的那件,都被換下了。
難道真的是陸晚晚幫他換的?
這個猜測剛剛在腦海中升起,顧喵喵便搖搖腦袋,咬着唇努力把這個念頭甩了出去。
是陸晚晚的話,她應該是單純的想給自己療傷吧。
顧訓庭真的很想這麽想,可是,又覺得不可能。
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他只是一個肮髒的、低微的、連化成獸形都辦不到的廢人。
他活到現在,從未見到過真正毫無所求的人,就連當初的好友、被所有人稱贊的顧靈川,也是在他無意間救了他一命後,才開始對自己釋放善意。
那麽,陸晚晚,又憑什麽對他好呢?
他已經沒有用了啊。
沒有用,就會被抛棄。
是想要玩一個“幫助類”的游戲?
畢竟,曾經也不是沒有人這樣做過,拿着食物來到瀕死的他面前,說要将食物分給他,然後在他感動表情中,一口把食物全都吃掉。
這一次,大概也是一樣。
等她玩夠了,大概就會把他踹走了。
心口湧起一絲複雜的,不可明言的情緒,有些屈辱、又有些說不清的麻木。
他是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的,精神力暴動着,身體上的傷也不是泡一次營養液就能完全恢複的,身份和錢都沒了,唯一稱得上好看的臉也毀了大半,還頂着無數的罵名。
這樣的他,除非陸晚晚瘋了,才會真心的要和他結契。
可是他已經不是幼崽(?)了,不可以再相信“一見鐘情”這種感情了。
顧訓庭努力壓下心裏湧上的情感,違背心情的皺了皺眉——
等着看吧。
等她醒來,發現自己醒了,她是不是想要玩他,就知道了。
他才不會,不會那麽快的就相信她。
顧訓庭看向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陸晚晚,抿着唇不屑的想,眼底卻升起了細碎而隐秘的光亮。
陸晚晚怎麽都想不到,她只是讓軟軟給顧某人換了一條褲子而已,他就能腦補那麽多有的沒的→_→
也許連老天都看不下去某人突破天際的想象力了,外面的天亮漸漸亮了了起來。
手腕上的光腦傳來了輕微的震動,陸晚晚慢慢睜開了眼,微微動了動。
她細微的動作,卻像是一道驚雷,把沉浸在“我到底該不該相信她”這個問題當中的顧先生,劈醒了。
疼痛和痙攣又回到了他身邊。
顧訓庭心跳快速跳動起來,立刻阖上了雙眼,甚至因為一些說不出的羞恥心,小心翼翼的,想要用後背對着陸晚晚。
棉質的衣服泡了營養液,總是貼的有點緊……
陸晚晚還真沒注意到顧訓庭的動作,她動作熟練的把懷裏的軟軟抱了下來,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脖子。
“晚晚早安。”軟軟原本黑下去的電子屏幕也亮了起來,朝她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早安。”陸晚晚明明是在和軟軟說話,顧訓庭卻覺得她好像在和自己說話,泡在不需要呼吸的營養液裏,卻覺得有些憋悶,有點想咳嗽。
而且讓他尴尬的是,随着天色的亮起,之前不怎麽有反應,已經餓習慣了的胃部,卻也抽動痙攣了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咕嚕咕嚕的叫了。
喉間似乎湧動着鮮血,顧訓庭一口口的咽下。
他本來就已經很廢了,現在如果又在陸晚晚面前丢臉,恐怕只會加速她厭惡自己的速度吧。
但是丢臉又怎麽樣,她本來也只是想玩一下吧。
顧訓庭這樣想着,身體微微顫抖,疼痛也湧了上來,忍的十分辛苦。
——陸晚晚則爬起了來,擡手看了看光腦,白文雅似乎還沒看到她的訊息,并沒有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陸晚晚嘆了口氣,準備去洗漱弄點吃的。
她像之前那樣,把視線落在營養艙上,卻意外的發現裏面的淺粉色營養液全都變成了透明的,艙門已經打開了,而且殺馬特先生,好像換了個姿勢?
是她的錯覺嗎?
陸晚晚“咦”了一聲,走上前,看了看營養艙的使用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一百。
她皺了皺眉,看樣子,顧訓庭身體的虧空,比她想的還要嚴重。
一個四級的營養艙,只一天,就已經消耗完了。
她倒不是心疼營養艙,只是在想,之後要怎麽樣才能讓顧訓庭再好一些,畢竟市面上只能買到一級的營養艙,效果還很差。
接下來單純靠食補的話,要下一些鞏功夫了。
她記得一百號先生是貓科的,而且現在精神力和體能等階都未知,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一些有等階的獸類的肉……
陸晚晚想着,本想把顧訓庭從營養艙中弄出來,剛把手放在了營養艙上,就看見液面動了。
她耳邊傳來水泡溢出的聲音,伴随着溢出的水花,原本安安靜靜的顧訓庭,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陸晚晚吓了一跳,看着他之前被激光射穿的肩胛骨上,藍色的光點一閃而過,而他也随着咳嗽的動作,唇邊溢出鮮血,将透明的營養液又染成了粉紅,心頭猛地跳了跳。
她之前只将那些蔓延的光點都清除了,沒想到顧訓庭體內還有一些光粒參與,需要再次淨化一次。
顧訓庭弓着背,身後是漂亮又脆弱的蝴蝶骨、和瘦的突出的脊背。
“顧先生。”陸晚晚沒有猶豫,把手伸進了營養艙中,“我拉你出來。”
在她觸碰到男人手臂的那一剎,陸晚晚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抗拒,顧訓庭看似不在意的避開了她的手,睫毛劇烈的抖動。
陸晚晚聽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冷漠的、沙啞的聲音,他說,“不用。”
陸晚晚頓了下,才想起顧訓庭這一身的傷,有一小半是因為抗拒強制匹配而造成的,當下便愣住了,手掌放在染着血的營養液裏,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顧訓庭曾經是帝國前任元帥,有傲氣,不願意被人用那樣的方式挑選,她沒顧他的意願,擅自把人選了回來。她雖然決定要和他好好相處了,但是在顧訓庭眼裏,恐怕并不是這樣。
或許,他在害怕自己有什麽目的,或者像那些變态雌性一樣,想對他怎麽樣吧。
陸晚晚想到這,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有點難過,但又好像有些釋然的理解,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
她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咕嚕嚕的聲音。
嗯?
陸晚晚在那麽一瞬間,有一種是自己肚子在叫的錯覺。
她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雖然有點憋有點餓,但好像沒有叫。
不是她的話,那就是——
視線落在顧訓庭脊背上,陸晚晚發現他正拼命咳嗽着,聲音很大,好像在掩蓋些什麽。
顧訓庭拼命咳嗽着,他之前已經沒那麽疼痛的四肢百骸,卻在這一刻叫嚣着不好過,他的肚子咕嚕嚕的響,腦袋也疼的很,他用力咳嗽着,企圖掩蓋掉餓肚子的難聽的聲音。
“軟軟。”陸晚晚這一次直接叫了軟軟的名字,把手從營養液裏抽了出來,自顧自的道,“我肚子餓了,還是你幫顧先生從營養艙裏出來吧。”
她說着面頰上帶上了笑容,對還在努力掩飾自己的某人道,“顧先生,等會兒我會讓方方把衣服送過來,先失陪了。”
為了掩飾餓肚子所以才咳的這麽大聲麽?
陸晚晚走出醫療室,關上了門,又一次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