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晚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小公主穿着一身謝柯描述過的殺馬特的衣服,站在灑滿陽光的天臺上,身側立着一個初具雛形的機甲。
銀黑色的外殼看起來很酷。
他正認真的給它做着屬性檢測,表情是她沒見過的張狂驕傲,“嗯,裂空喵喵爪,要配上這麽酷的武器……”
“就叫你……”
“撼宇好了。”
銀黑色的機甲亮起了微弱的藍光,說了一句什麽她沒聽清,但她看見了那人笑了一下,唇角揚起,一瞬間,亮起燦爛的星河。
她想,撼宇一定誇了他。
少年的笑容和剪影都漸漸模糊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上越來越無法忽略的毛茸茸的觸感。
她一開始以為是軟軟,但那觸感卻不同于軟軟偏硬的短毛,又細又軟又舒服,讓她整個本來十分疲憊的手腕好像得到了治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毛團團有點小,摸起來有點不過瘾……
等等……
她的手腕上為什麽會有不是軟軟的毛團?
陸晚晚恢複了些神志,慢慢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柔和的暖燈,視線還稍微有些模糊,但鼻尖充盈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明明白白的勾起了陸晚晚的回憶——
她、之前好像是在小公主的房間來着。
陸晚晚徹底清醒了過來,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被子滑下,屋子裏稍冷的空氣打在臉上,她的面頰卻紅了一片。
順着暖橘色的燈光,她看清了手腕上挂着的東西——
那是一團黑白色的毛團,邊緣稍微有點點焦黑,正好是能充盈她一個手掌的大小。
這是……小公主剛長出來的毛?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陸晚晚掐滅了,不對不對,某人現在還禿着呢,從哪兒能薅出這麽多毛。
陸晚晚仔細摸了摸手腕上的毛團,就發現了,這些細軟的毛毛,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
外面看起來應該是大一些的獸形長一些的毛毛,裏面卻是很多很幼小的絨毛。
難道小公主不是先天禿?
陸晚晚沒忍住笑了一下,她視線掃過房間,很快就捕捉到了一個躺在沙發上人影。
是……小公主?
陸晚晚心口熱了一下,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迎面對上一個在背光的角落裏閃着幽幽藍光的方方祟祟的身影。
“!”
她驚了一下,快速反應過來那是在角落裏充能的方方的能源燈,悄悄松了一口氣。
她一路走到小公主身邊,發現軟軟累到沒電,宛如一只廢貓貓一般趴在小公主的大jio上,仿真機械耳都快軟趴趴的了。
顧訓庭很累。
長長的睫毛下是一圈深色的陰影。
他好像睡得很沉。
又可能是因為足夠安心,并沒有發現陸晚晚走到了他身邊。
他手裏攥着裝在袋子裏的碎芯片,半垂着放在臉側,側着身子,沒了平日的翩翩風度,額頭上的疤痕和那一對一直掩藏很好的耳朵也在睡夢中冒了出來。
陸晚晚看到邊上放着的開到一半的生毛膏,小聲的把一邊的軟墊搬了過來,輕輕的幫他塗藥膏。
和上一次小公主裝睡時,一直努力緊繃着不動的耳朵不一樣。
這一次,剛生出淺色絨毛的耳朵很靈巧,時不時的抖動閃躲。
“……晚晚?”
藥膏擦到一半,黑夜裏傳來了沙啞的聲音,吓的陸晚晚手一抖,緊張的去看小公主的表情。
他半阖着眼睛,只是睫毛顫了顫,要醒不醒的樣子。
陸晚晚想悄悄的把手縮了回去。
她還沒動,就覺得手裏的耳朵動了動。
那人聲音沙啞又委屈,“癢。”
陸晚晚:“……”
她驚了,小公主這是在撒嬌嗎?
“癢。”
他又說了一遍,陸晚晚回過神,試探性的輕輕揉了揉他的耳朵,把那些剛長出來的絨毛都理順了,顧訓庭才沒再說話。
陸晚晚小心翼翼的把手縮了回來,從軟墊上爬了起來,準備拿個毯子給顧訓庭蓋上。
她轉過身,還沒走遠,就覺得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下。
陸晚晚:“……”
身後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她詫異的回過頭,發現顧訓庭已經半坐了起來。
他眼睛睜着,裏面時不時閃過金色的光,看起來好像很清醒,比剛剛撒嬌時候,兇狠了百倍。
“顧、顧先生,我不是故意……”
但她解釋到了一半,就發現面前的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他先是把手裏碎了的芯片放在了一邊,好像思路清晰的樣子。
然後又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擡手摸了摸耳朵,一咬牙,拔下了剛長出來的絨毛。
陸晚晚看着他疼的一哆嗦,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他拉着她的手,把一小撮毛放在了她手裏。
“給你。”
陸晚晚:“……??”
“我把所有的毛都給你。”
顧訓庭低下頭,聲音很委屈,“你不要走。”
陸晚晚:“…………”
她是真的發現面前的人有點不太對勁了。
她眼睛有點酸,“我不會走的。”
她拉着顧訓庭的手,讓他去摸她手腕上他之前送給她的毛團團,“你已經送了那麽多給我了,我都收到了。”
“嗯。”顧訓庭眨了眨眼,“毛,賣錢,暖和。”
他聲音很輕,“就是,拔下來的時候。”
“疼。”
他說疼的時候,難得像一只沒長大的幼崽,抖了抖。
陸晚晚心疼又心酸,她伸手去探了探顧訓庭的額頭,上面果然很燙,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濕的,扣子開了一半,明顯是在她睡着的時候出去過了,回來想脫但又累又疼,暈過去了吧。
陸晚晚又生氣了,聲音硬邦邦的,“你發燒了。”
“沒。”顧訓庭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嘴硬,“我只是困了。”
陸晚晚氣笑了,“哦,那你睡吧我走了。”
“……”
顧訓庭堅強了幾秒,在陸晚晚快要開門離開的時候,改口了,“那我發燒了。”
陸晚晚:“……”
她快沒脾氣了,果然有些喵單身是有理由的:)
“把濕衣服脫了去床上躺好。”陸晚晚說。
小公主睜着眼說瞎話,“我衣服是幹的,你看,都擰不出水。”
“不脫我走了。”
“……哦。”委委屈屈。
等把某只很沉的大貓弄到床上,陸晚晚已經累出了一身汗。
她拎着沒電了的軟軟,把它放在方方邊上充電,撩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然後絲毫沒有同情心的狂打謝柯的個人終端。
等她洗漱完,換好衣服又用雪糯晶煮了一鍋湯。
謝柯才冒着漫天風雪匆匆趕來。
他診斷出顧訓庭沒有大礙,只是因為精神池內輻射減少的原因,有一部分記憶也開始複蘇,導致了發燒,有些時間混亂,睡幾天就好了,并不會持續很久。
開好藥熬好給小公主灌下,陸晚晚遞給了謝柯一碗雪糯晶熬的甜湯。
臉色不太好看的謝柯才稍稍緩和了一些,“你手藝挺好。”
陸晚晚笑了下,“還好吧。”
“比可可好多了。”謝柯喝完了一碗湯,嘆息一聲,“她煮的湯裏,總是有我的毛。”
陸晚晚:“……”
謝柯又說,“你知道,對我們這種毛很多的獸人來說,真的很煩惱。”
陸晚晚:“…………”你該慶幸現在小公主是昏着的,不然裂空喵喵爪大概就要招呼到你身上了。
謝柯說完自己都笑了,他搖搖頭,“我先回去了,你們食物還夠嗎?”
“夠。”陸晚晚說,“還有很多。”
“風雪天,少出門。”謝柯又說了一聲,臨走的時候蹭了一杯雪糯晶甜湯走了。
陸晚晚鎖好門,回自己的房間搬了一些毯子到顧訓庭房間裏,看着安安靜靜的躺好的小公主,想到剛剛謝柯說的話——
“部分記憶複蘇,會出現時間錯亂。”
又聯想到他說拔毛很疼,摸摸手腕上的毛團團,想想他對毛發異于尋常的在意。
再想想小公主沒被記錄在冊的前面十幾年,那只大貓可能都沒有帝國戶口,八成生活在哪個黑戶星球。
想想這個毛團團可能是怎麽來的,陸晚晚簡直一瞬間心酸到太平洋了。
“我才不稀罕你的毛呢。”她咽下難過的情緒,把毛團團攥的緊緊的。
她喃喃道,“快快好起來吧。”
“不然真的就變成睡美喵了。”
只是,她的話,任性又病弱的前元帥大人,暫時是聽不見的。
暴雪下了三天,柯柯島已經全部變成了一片白色。
在雪下的第二天,方方和軟軟恢複了活力。
方方偷偷帶她去了院子裏,陸晚晚發現控制艙已經全部被規整好了,想也知道,是顧訓庭做的。
雪下的第三天,顧訓庭也終于好了起來。
他好像把他之前發燒的時候怎麽撒嬌的全都忘了,又變成了那個高冷又別扭柔軟的樣子。
當然,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不小心暴露的耳朵和尾巴都藏了起來。
陸晚晚提了一下她手腕上的毛團團。
小公主的肉眼可見的紅了,他說那是他認識的一個獸人的寶物,讓她收好。
陸晚晚看着他笑了笑,沒有戳穿他。
小公主可以下床的第二天,外面的天放晴了。
陽光透過雲層,折射出了好幾層彩虹。
陸晚晚又攢下了十多萬積分,準備兌換一批物資,一切都開始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只除了,某個剛好沒多久又似乎變得忙碌起來的大貓→_→
他會花很久待在院子邊上的“工作室”,有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憂郁。
陸晚晚擔心他,幹脆把修煉的地方搬到了院子裏。
顧訓庭問她為什麽要在外面,很冷。
陸晚晚說,在院子裏她比較容易進入狀态,這點倒是沒有騙人,近距離接觸外界确實會讓她更容易進入修煉狀态。
“麻煩。”
陸晚晚記得顧訓庭是這麽說的,然後第二天,她就看到口嫌體正直的小公主的“工作室”裏多出了一個板凳。
他很勉為其難的擡眼看她,“桌子,分你一半。”
……
在顧訓庭醒來的後的沒幾天,帝國一些不起眼的小貴族們,卻好像迎來了水逆期,開始悄無聲息的倒起了黴。
曾經在首都星瞧不得陸晚晚的自然雌性安塔利斯的父親,也是最近倒黴的貴族中的一個。
“哈!下星域安比斯星的奴隸交易幕後人是我這個消息居然被捅出來了?!”高貴的子爵安利斯·紮哈爾憤怒的在府邸咆哮着,“之前帝國不是沒有注意到我的嗎?怎麽會突然就查到了呢。”
他有些驚慌的想要聯系一些公爵,請求他們的幫助,但負責處理這一塊事情的是二皇子顧靈晰,他同他大哥一般,向來眼裏容不得沙子。
根本就沒人願意幫他,于是曾經高高在上,對奴隸們非打即罵的子爵,終于嘗到了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