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種玫瑰的香味。她已經走出好遠了,他還依然貪婪地嗅着。他從那時起就有了一個朦胧的願望,要鑽進她的被窩或者幹脆娶了她。他當然知道,她與一般歌不同,僅僅有錢還不行,只有她喜歡的男人,她才會同床共枕。
普艾古諾這樣想着想着,就想寫首詩或唱上幾嗓子。寫一首類似于《陌上桑》的詩,唱幾句彜人自創的情歌。但他知道,這種強烈的願望,現在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了。他是微服潛入臨安的阿迷土司,如果被明軍發現了,大事誤矣。
她會喜歡我嗎?普艾古諾不安地想。回答他的只有風,那風像個二流子一樣在小巷裏亂竄,發出呼呼的聲音。
出乎普艾古諾意料的是,不久的将來,他與這個名叫橙子的姑娘,竟發生了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
05、在翻過了一架山進入原始森林時,普艾古諾與一頭豹子相遇了普艾古諾辦的事很好辦,只不過是四處瞅瞅、看看。這種行為用術語稱之為“偵察”,他們的身份稱之叫“細作”。土司親自做“細作”的工作,看來事的确很重要了。與他一起來的另一個黑衣人中廖大享,卻像游山玩水的一般,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又好像對什麽都感興趣。他當細作當的真是很好,很有經驗,從北門到南門,從西門到東門,足足走了三個時辰沒有一個人特別注意到他。普艾古諾也很會裝,輕手輕腳的,謹小慎微的,好像第一次踏進城市的老彜人。
然而,事總有一些例外,當兩人準備踏上東門朝陽樓上時,被一個胖乎乎的守衛惡狠狠地攔住了。
“站住!什麽人!”守衛拔出佩刀伸向二人面前晃了晃,使二人不能前進。
普艾古諾擡起胳膊,推開面前的鋼刀,一句話也不說,繼續往前走。“什麽?不想活了?”胖守衛惱怒地喝道,掄起刀就要砍去。廖大享躬着腰笑眯眯地忙說:“早聽說朝陽樓飛霞流雲,雄震東南,我們是特地來游覽的。”
“哪裏的人?不知道這裏是軍事重地嗎?”胖守衛怒沖沖地說,将刀尖對準廖大享的口,似乎就要猛一刀切下去。
“我們是官廳人,官廳普家。”廖大享點頭哈腰地說。
“怪不得敢往前闖呢,原來是普老爺的人。”胖守衛的口氣緩了下來,定定地望了普艾古諾一眼,嘻皮笑臉地說。
“是,是……”廖大享口裏答應着,以極快的動作拉着普艾古諾,往樓上走。
胖守衛忽然一跳,又攔在了二人面前,沉着臉嚴厲地說:“我看二位怕是阿迷普家的吧。聽說普艾古諾要造反,是不是他派你們來的?”
廖大享鎮靜地向前挺了挺,口幾乎抵住了胖守衛的刀尖。廖大享說:“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去官廳問一問就是了。”廖大享說着,悄悄從袖口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胖守衛的手心裏。
結果可想而知,兩人順利地登上了朝陽樓。黃昏的微風舒服地刮在他們身上,幾乎每個毛孔都發出了申吟。臨安城牆為元代所築,是用土坯或以粘土“幹打壘”築成,用數十萬工匠的血和汗澆灌。明洪武二十年(1387),臨安衛指揮萬中令戍守兵士在原有土城之上,向東拓地改建磚城,歷時三年之餘,城長六裏三分,城高二丈五尺,築有四座城門,朝陽樓為其中的一座。因其雄偉,固有“雄鎮東南”之稱。從前普艾古諾以阿迷土司知州的身份登上過朝陽樓,那時的心絕沒有如今偷窺的心更好。普艾古諾深吸了一口氣,他想,在不久的将來,他在這象征臨安的樓上也會一定以主人的姿态放聲大笑的。
在臨安府,“普艾古諾”是一個具有震憾力的名字。震憾力源于普艾古諾顯赫的聲勢,他作為開遠馬者哨頭的繼承者,自幼生長于軍中,骁勇異常,兩次應召平定貴州水西烏撒土官判亂,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在貴州,他是精疲力竭的戰争的幸運者。每一次戰役,隊伍固然潰亂不堪,但手中的旗卻始終未倒。從他小時候,就被灌輸成者為王的思想。即使在冰天雪地、彈盡糧絕、前線的兵力下降到只有幾十人時,這種思想也一直支撐着他反敗為勝,越戰越勇。每一次戰鬥他都保存了兩種回憶:一是痛苦的戰争的血腥,二是戰争勝利後的狂喜。可怖和美麗,沮喪與成功。他曾半狂半颠地睜着眼睛看着敵人的利刃砍下自己座騎的首級,腥臭的血液濺了他一臉,熱乎乎,粘乎乎,就像是彜族創世傳說中死神的撫摸的手感。他用手捶着自己的膛低誦着祈禱詞,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麽祈禱。是為座騎的慘死,還是為父親升在天上的靈魂、為普家的榮譽、為阿迷州、為自己減少一些痛苦而祈禱呢?
然而,兩次平判有功,卻讓普艾古諾的心中漸漸生長出一種很大的野心,這種野心要比他的天資大得多,以致他常常陷入一種無助和迷茫。這時候,他喬裝打扮來到了臨安。他像歷史上的許多野心家一樣,堅定而又不計後果地邁出了吞并州城的第一步。來臨安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将臨安這座滇南中心城池變成普家的領地。這個目标當然是遙遠的,但普艾古諾堅信這一天會很快到來。
普艾古諾當然是一個堅毅的人,他的朋友廖大享深刻了解這一點。17歲那年,普艾古諾只身一人進山打獵。雲南亞熱帶氣候的森林裏,四處是盛開的鮮花。鳥兒成群結隊,過着豐富多采的生活。綠色黃色相間的長尾巴小鹦鹉,當地人把它們稱作“鳥”,它們的嘴裏吟出的詩歌比詩人的吟唱更動人。有着漂亮的白色的膛、淡紫色頭部的叫白鹇鳥。它是一種吉祥鳥,它的歌唱是天神對山裏人的祝福。還有機靈小巧的金翅雀、麻雀在天空中急轉盤旋。強壯的紫紅色的山雞扇着翅膀飛跑。幾乎所有的鳥都是通人的,看見人一點都不害怕,即使你手裏提着火槍。鳥兒成群結隊栖息在樹上,用明亮的充滿智慧的眼睛觀察着大自然,叫着、說着、笑着,把森林渲染成了音樂的聖堂。
普艾古諾走在森林裏,還看到幾只可怕的、長長的蜥蜴在潮濕的地面上笨重地滑行。它們的頭頸周圍生着厚厚的三角龍式的硬殼,長着腫腫的青灰色的舌頭。它們的身體笨重,跳躍卻輕靈異常。它們從地下跳到樹上,就好象回到了離開地面的家裏。它們洋洋自得的樣子,讓年輕的普艾古諾對生物的靈滿懷感慨。
雲南森林裏的蛇多得無以計數。有時候你走着走着,一條粗粗的蛇就可能會絆住你的腳。更可怖的是在樹上倒挂金鈎的蛇,在你還沒有注意的時候,它已經居高臨下地望着你笑了。這笑是無聲的,但很容易讓人渾身起一層雞皮圪瘩。蛇醜陋的樣子,往往讓人心驚膽顫。
普艾古諾其實不怕蛇,他認識許多蛇的種類,那些最大的、表面上看來最可怕的,往往倒是最溫和的。最應該擔心的是那些又粗又短的小東西,它們的速度快得驚人,它們的毒牙足以致人于死地。但普艾古諾比它們更靈巧,蛇在他的手中,往往會很快僵硬地死去。
普艾古諾進山打獵,要尋找的是那些食肉獸。其中包括野豬、豹子等。野豬是雲南山裏最野蠻的肉食動物之一,渾身長着黑毛,大得就像一頭牛,在大山裏橫沖直撞,仿佛老子天下第一似的。
在翻過了一架山進入原始森林時,普艾古諾與一頭豹子相遇了。這只豹子長着美麗的金發,身上是錢幣一樣的花紋。它的眼睛迷朦着,表現出對世間一切的漠視。它看見它的面前竟站着一個它從來沒有見過的動物。這種動物身材高大,渾身黑乎乎的,包括身上的皮、頭發、眼睛及手臂,手裏還提着一把黝黑的樹枝,這樹枝極其奇怪,一頭粗,一頭細,上面沒有葉子。世上還有不長葉子的樹嗎?豹子實在想像不出。它靜靜地望着他笑了一下,他端起那根“樹枝”向豹子逼近。在離豹子幾步遠的地方,他停住了,他看到豹子緊閉的嘴這時洞開了,裏面是鋸齒一樣的大牙,閃着白色的寒光。他猶豫了一下,僅僅是一眨眼的時間,“樹枝”響了,一團火光裹帶着數百粒珠砂,射向了豹子美麗的胸部。豹子好奇地望着這團火,它美麗極了,比它見過的所有的火都美麗。因為具有一種速度,這團火更耀眼。然而,瞬間,這團火卻突然鑽進了它的胸裏,胸部的毛皮被打穿,進入到了肉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