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但誰又能理解他普古艾諾的內心呢……
“這該死的鳥!這該死的鳥!”普艾古諾突然憤怒地喊道,“大家拿起家夥,都上去。”衆人其實早就上去了,興奮的人們與鳥兒開戰,這是一場前無古人的戰争,破碎的鳥的屍體落了一地。更多的鳥扇動着翅膀驚恐地跑了。它們弄不明白人們為什麽會這樣慌亂。
萬氏嫫并沒有受到鳥的侵猶,她的心中其實更多的是興奮。這些鳥的到來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對她的祝賀呢?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鳥。她看到有一種翠鳥,簡直太可愛了。它的叫聲充滿了溫柔的情懷,它的羽毛是碧綠的,展示的是一種清純的優雅。它在她的面前旋轉了一子就飛走了,她感覺它是來向她祝福什麽的。
讓萬氏嫫有一種侵擾感覺的是普古鲊,她從普艾古諾的嘴裏知道自己一進門就擁有了一個20歲的兒子。這真是現成,當母親當得如此容易。飛鳥被轟散時,普古鲊拖拖踏踏的腳步聲來到了她面前,酒精麻醉了他的中樞神經,他大張着嘴,似乎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也許酒讓他的喉嚨粗啞了,也許心裏的話一時說不出。他更大地張着嘴,以便嘴裏的酒臭味噴出來。最後,他終于用令人厭惡的醉鬼腔調大吼一聲:“阿嬷——!”
萬氏嫫驚得差一點跳起來,手裏的酒碗清脆地落在地上。普艾古諾在一旁卻捋着胡須哈哈大笑:“好,好兒子!”
11、他們以火把為武器,攻擊着對手的臉、胸部和下部,每一招都出手迅速、狠毒天黑了,這是大家最盼望的時刻。街上開始有火把在移動,最初是一兩把,後來是七八把,再後來成百上千把,火把在黑夜裏紅彤彤的,火舌使勁往上竄,發出獵獵的聲響,因為火把,阿迷城亮如白晝。深深的小巷裏,貓鼠鳴叫,公雞從窩裏跳到樹上,“咯咯”地尖叫。它們深感莫名其妙,天剛剛黑透便又亮了,這是咋回事麽?
這一刻萬氏嫫激動不安,這是她一生中從未見識過的奇景。普艾古諾帶她拜過神靈和祖先,遞給她一支用松樹的幹、填入松香做成的火把。火把點燃了,火光映得萬氏嫫的臉火紅火紅的。李家大小姐舉着火把走過來,用熱辣辣的目光盯着萬氏嫫看,萬氏嫫聽普艾古諾說起過她,對她深表同和敬佩。從內心深處說,萬氏嫫并不見得比李大小姐更愛普艾古諾。她嫁給他是有野心的,野心遠遠超過了對他的感。
“你好,李小姐,你看上去真是太人了,恐怕好多男人會為你發瘋的。”萬氏嫫說。李小姐苦笑一下,幽怨地說:“可你比我更人,對嗎?土司老爺都因你發瘋了。”
萬氏嫫沒有回答,她知道回答是多餘的,她只是微笑着,笑得美麗而端莊。她主動拉起李大小姐的手,快步跑向歡樂的人群。火把在阿迷城的街上游走,走出城外,走到了高高的山崗上。山上種着包谷,田裏的稻子剛剛插上,路兩旁的香蕉樹葉片肥大,莖稈粗壯。在火把的映襯下,更透出一種綠色的深。所有的植物都發瘋一般地生長,空氣中彌漫着青澀的味道、綠甜的味道,這是綠綠的香蕉樹、青青的稻子呼吸的味道。萬氏嫫興高采烈地向山上跑,火把逶迤成一條火龍。
在歡鬧的人的海洋裏,萬氏嫫發現有人竟剝開上衣在相互打鬥。他們以火把為武器,攻擊着對手的臉、部和下部,每一招都出手迅速、狠毒。普古鲊也夾雜其中,因為喝酒過多,他的動作顯得笨拙,幾次險些被人家擊中。普古鲊的嘴開合着,像是在罵什麽。不知道他表達的是憤怒還是不憤怒,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奇怪的微笑。
萬氏嫫挺着火把要向前勸架時,李大小姐笑吟吟地拉住了她。她告訴萬氏嫫,他們是在打“火把架”,是一種高興的表示,雙方都沒有惡意,也不會傷到人的。萬氏嫫聽了,啞然笑了。她隐約聽說過關于奇妙的火把節的傳說:傳說古時候,彜山出了一個大力士,力大如牛,說話的聲音将天庭的瓦震落了。天神聞之,很不服氣。就将他的大力士派到彜山與之較量。兩天的比拼,天庭大力士絲毫沒有占到便宜。彜山一片歡騰。氣極敗壞的天神再次派大力士前去挑戰。三個回合下來,天神的大力士力竭而死。由此推想,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力量是永恒不竭的。至今,科學上也沒有一種“永動力”。但戰敗的憤怒嚴重催殘了天神的想象力,他調集各種害蟲撲向彜山。彜山的稻谷正抽穗揚花,一派豐收在望的景象。這樣的侵襲是狠毒的,是一種典型的以權謀私、公報私仇的腐敗現象。當然,任何對人民的腐敗都會遭到反抗,彜民們紛紛捆起火把,待夜幕降臨,一齊燒向害蟲。彜族人民獲得了勝利。火把由此被賦予了一種神的光芒:可以除邪除害,帶來五谷豐登。
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傳說,其間的意義令萬氏嫫肅然起敬。
火把在繼續燃燒着,獵獵的火的響聲,帶着青銅器的聲音。人們歡笑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這時,驿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狂歡的兵民并不在意,普艾古諾的心裏卻“突”地跳了一下。來人飛馬來到普艾古諾的跟前,一下滾落下馬。來人已累到極致,連說話都不能夠了。只是哆嗦着手從懷裏掏出一封密信,遞給了普艾古諾。
普艾古諾湊在火把前看完信,臉剎時變了。
夜已經很深了,普艾古諾在議事堂仍沒回來。萬氏嫫坐立不安,在新房裏一邊走,一邊想剛才發生的事。會是什麽事呢?以至阿迷的大守備都變了臉色。
萬氏嫫想不出所以然來,将頭上的裝飾取下——這些東西太沉了,尤其那勒子,将頭都勒疼了——輕手輕腳地來到前面的議事堂。隔着屏風,坐下來,議事堂裏的火塘正旺,烤在上面的銅壺早開了,水沿着壺嘴淌出來,滴在火塘裏,發出“滋滋”的聲響。
普艾古諾一臉憂慮,從坐位上站起來。他清了清喉嚨,高聲說:“諸位兄弟、将士,自我兩次遠征平判,威望一日高過一日,致使鄰近土司忌畏。昆明的探子報來說,這些土司已向雲南巡撫王伉告了我一狀。王伉早就對我心有芥蒂,欲致我死地而後快。只是他一直未找到借口,這一次恐王伉以此為借口興兵阿迷,勢必危險啊。”
在普艾古諾旁邊的座位上,坐着毫不在意的普古鲊。一臉溜光光的,好象狗舌頭過一樣。萬氏嫫這時聽普古鲊說:“聽人說這個狗官極貪財,他來了,咱獻上財寶、美女,投降就是了,諒不會削了父親的土司職位的吧。”
普古鲊的一席話引得大家一番議論,有說降的,有說決一死戰的,議事堂裏一片吵鬧聲。
普艾古諾大怒。将手中的茶碗猛地丢入火塘中,火星四濺,人們頓時住口。兒子的話簡直太出乎他的意外了,戰還未戰,先就要降,這簡直就不像是普家的種。普艾古諾恨得牙癢癢,卻也沒有辦法。普艾古諾自父親死後,繼任馬者哨頭,據阿迷,承父業,勢力日漸擴大,早有稱雄滇東南之心。然其将雖足,兵雖精,但缺少謀士,僅有匹夫之勇又怎能掌天下呢?這也是普艾古諾一直深深憂慮的。
萬氏嫫聽着裏面的争吵聲,忍不住推開屏風走了進來。萬氏嫫披着發,緩緩走到火塘邊,有一種神仙般的飄逸。在場的每一位都感覺到了這種美并深深為之陶醉。
萬氏嫫說:“男人應立着死,豈能跪着生?若王伉來犯,阿迷誠然不是他的對手,但至少以哀牢崎岖之險,阿迷城牆之固,足以和他一戰。況且,阿迷山高林密,我們退于山中,未必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廖大享向普艾古諾點點頭,又向萬氏嫫敬佩地豎起拇指,心裏想到,這果然是一個奇女子。
當下,衆人重又議論,約定三項。一項是積極向崇祯皇帝申明,普艾古諾并無判亂之心。一項是加強備戰,內緊外松。另一項是派出使者,重金與鄰近的土司結好。只要土司們不跟着王伉倒蛋,即使打起仗來,誰又怕誰?
事情商定,普艾古諾松了一口氣。擁着萬氏嫫回到洞房寬大的新。在普艾古諾特別興奮,也特別賣力。普艾古諾喘着粗氣一邊上下運動一邊說:“從明天起,我給你一标人馬,我們一起打狗日的江山去。”
12、她和蘇二被人扛着,來到一個山洞裏1640年夏季的那些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