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看我們土司不順眼,才說什麽普老爺造反的,不過是讓各土司之間相互撕殺,待滅了普老爺,再來一一滅了我們。”
“者二爺說得不錯。”普艾古諾擊手贊道。萬氏嫫心中也不由對這位二爺多了幾分好感。
“普老爺的為人我當然是知道的,”者龍雲說,他突然顯得蒼老、憔悴。“否則,”他頓了頓,望了者龍山一眼,“否則,咱也不會将他迎進玉弄山了。”
根本用不着普艾古諾再多說什麽了,者龍雲立即就拍了胸脯。拍胸脯是一種男子漢的行為,類似于現代領導者的“拍桌子”。它代表了一種承諾,一種氣質。普艾古諾相信了者龍雲的承諾。他爽朗地大笑起來,表示他敬佩者家兵的處世方針。
原來要辦的事仿佛成了一件次要的事,表達對上次者龍山放人的行為的感激變得重要起來。在晚上的宴席上,普艾古諾用敬酒的方式一再表示了感謝。
者龍山似乎不好意思起來,這個打架狂竟還會不好意思?者龍山說:“其實事情全怪我們。那天若早知道是普夫人,我們又豈會怠慢?全怪手下那群廢物,倒讓普夫人吃了不少苦頭。”
者龍雲這時嘆口氣,說:“這世道太亂了,不得不提防啊。普夫人上次迷路,我們還以為是誰家派的探子……咳,咳,太操心了。”
普艾古諾說:“世事混亂,的确不能疏忽。這也叫不打不相識嘛。咱們今後是一家人了,今後還少不了相互照顧,來,喝酒!”普艾古諾說着,一口将酒幹了。者龍雲因為氣喘,不能喝酒,者龍山陪着幹了一碗。萬氏嫫喝了淺淺的一口。者龍山向普氏夫婦揚了揚碗底,說:“喝了酒就是一家人,我們多有緣呢。”他的話意味深長,萬氏嫫體會出了其中的意思,臉上浮起兩片紅雲。
15、大黑丁滿意地帶着自己的隊伍分散在臨安城的大街小巷
者家的玉弄山和普氏的阿迷,呈現出一種溫馨和平的氣氛。而在滇南之外,李自成的農民軍唱着“吃他娘,吃他娘,吃着不夠有闖王。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的歌謠,直京師。而遠在東北的清兵,在山海關之外,聚起十萬重兵,其勢如奔。即使一步之遙的臨安城,也悄悄潛進來了一支20人的隊伍。領頭者是令明軍大為頭疼的大黑丁。這些人穿着黃色的粗皮褂子,青色褲子,頭上戴着生牛皮制作的防彈帽。這種帽子形同鬥笠,外加金漆,內安轉盤,既輕便又可以防槍彈。
大黑丁滿意地帶着自己的隊伍分散在臨安城的大街小巷。他們有人在茶館喝着雲龍山雨前摘下的“雀舌”,有人在燒烤攤上悠然地吃着燒豆腐,喝着山茶水,有人蹲在煙絲攤前“呼隆隆”地抽水煙筒。有人沿着石板路四處逛着,眼睛東張西望。天黑後,他們悄悄地出現在了府衙的槍械庫。他們就像黃色的螞蟻一樣,在灰色的天空下蠕動着。槍械庫住着40幾人的一個隊,其中一半人換班吃飯去了。
門口的兩個守衛是蹲在地上的,手裏的長火槍斜放在一邊。大黑丁安靜地蹲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遠處傳來狗的鳴叫,随即對面的胡同口,歪歪斜斜走出一個黃衣黑褲的人。他似乎喝醉了,眼睛斜愣着,腳底下像踩着一片雲彩。
“媽的。”他邊走邊罵着,“飯菜不好,酒也不管夠,這請的是啥子客嘛。”他走到兩個守衛跟前,看兩人蹲着,覺得挺好玩。他也面對着兩人蹲下,說:“長官,這世道是不是太黑了?請我吃飯,我送了壹兩的禮錢,酒卻不管足。媽的太黑了!”
“媽拉個巴子!”其中一個胖守衛黑着臉罵道:“滾,滾,滾,還說人家酒不夠,我看你的欠揍。再給你一壺貓尿,你怕是早打着飽隔見閻王去了。”
醉漢道:“長官,俺壓根兒不想去喝這貓尿,又傷身體又花錢,去做這狗日的客,純粹是無奈啊。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醉漢說着,站起了身。也許是因為蹲的太久了,他一個踉跄,跌倒在斜放長槍的牆邊。兩把長槍被撞倒地下,醉漢一伸胳膊,順勢将長槍壓住了。
“媽拉個巴子。”胖守衛氣勢洶洶地站起身,朝醉漢猛踢了一腳。“媽拉個巴子,小心走火,真他……”
“媽”字還沒有出口,他的背後沖上一個人,一拳将他打昏。另一個守衛早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了。守在一邊的大黑丁打了一聲忽哨,忽拉拉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十幾個人,迅速沖進了槍械庫。留在家裏的二十幾個守衛還明白是咋回事,便失去了戰鬥力。
一個看上去像頭目的人懵懂地問:“哪個山頭的?比的兔子的動作還快。”
大黑丁上前,微笑着說:“鄙人是大黑丁。感謝長官,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小頭目說:“你的,就是大黑丁?”
大黑丁說:“是。如假包換。”
小頭目立即垂頭喪氣,說:“我服了你的了,如果我在這裏混不下去了,一定跟着你幹。”
“我等你。”大黑丁笑眯眯地說。
普艾古諾做一萬個夢也想不到大黑丁會送給他一批槍械。可事實是,大黑丁押着兩大馬車的槍械出現在了阿迷的大街上。阿迷城的大街光滑而平整。潔淨的青石板路上凹着兩道深深的車轍印。大黑丁的馬隊,在路上留下一些白色的蹄印,清脆的蹄音富有節奏感地一聲一聲傳出。蹄聲吸引了一大群孩子們,他們在馬車的後面歡呼雀躍。
馬車停在了普家大院門口,從裏面跑出來的一個家丁,帶着大黑丁進入普家的大門。普家的院子以大門、前廳、正廳、後院為中軸線,由南往北一字排列,院院相通,門門相連,層層相疊,宛若迷宮。大小房舍70餘間。大門是少見的飛檐式,屹立在3米的高臺上,正中懸挂一匾,上書“土司府”三字。大黑丁注意到,院子的四角各有二層、三層的炮樓一座,給人一種壁壘森嚴之感。
大黑丁見到普艾古諾時,他正與夫人萬氏嫫在院中練拳。大黑丁感到,萬氏嫫身上透着一種人的豪氣。經過一個豐衣足食、天天跑馬訓練場的天,萬氏嫫的身體發生了重大變化。她高高挺起的匈部更豐滿了,她的頭發更加油黑發亮,腰肢更加纖細柔軟而有力量。她白白的膚色不見了,代之的是一種陽光的顏色。這說明她是健康的,至少在膚色上融入到了彜族人的生活。她的臉端莊而有棱角,眼睛裏流露出一種蒼桑之感。她越來越像是一位土司的夫人了。大黑丁一瞥見她,便感覺到她從骨髓裏透出一種不簡單。這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那種不簡單,甚至無法用語言描述。
大黑丁與普氏夫婦的會談在一間密室裏進行。
面對神出鬼沒的人物,普艾古諾微微感到有一些驚訝。如果不是上次在顏洞遇見過他,他簡直就沒有辦法将他的名字與面前這個歪着肩膀的黑瘦男人聯系在一起。他長相平凡,毫不起眼,最大的特征是面黃肌瘦。但他的眼睛卻像刀子一樣快,目光到處,似乎可以聽到空氣被砍碎的聲音。他的嘴不說話時是緊閉着的,給人一種堅毅的感覺。
“把槍械卸下來吧。我不收一分錢。”大黑丁注視着普艾古諾的眼睛說。普艾古諾的眼睛真像是黑珍珠雕成的。他想。
“不!你拉回吧。一是我用不着這些東西。二是這些東西來路不明。我是朝庭賜封的土司、守備,我不能和朝庭對着幹吧。”普艾古諾說,臉上是一種坦誠的表情。
大黑丁淺淺地笑了笑,臉上的皮膚看上去像是裝了彈簧,一動一動的。大黑丁說:“普土司,我這人你可能不了解。咱今天就說掏心窩子的話吧。我雖然只是一介草民,但我向來不佩服誰。可我佩服您。與其他土司相比,你是枭雄,他們是狗熊。你是太陽,他們只是星星。我佩服您,所以願意幫助您。所以也才有了我這次的阿迷之行。”
普艾古諾望了一眼坐在一邊的萬氏嫫說:“我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剛娶了妻子,想過的是太平日子。你要是真想幫我,就請您喝一杯酒就走吧。”
大黑丁昂着頭,目光炯炯地說:“你不相信我?其實,如若我不清楚你的為人,我又豈會給你送槍械?你暗訪過臨安城,為了救普夫人犯下了人命官司。巡撫王大人那兒你早就挂了號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你土司大人的心裏挂牽着的不僅僅是一座阿迷城吧。”
普艾古諾突然從凳子上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