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第 553 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六)

第553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六)

程松之眼露驚疑之色, 顯然這件事他從未聽說過,公主難道不是生來便身體不好嗎?

大公主卻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她今天來這裏, 不是跟程松之再續前緣的, 她和他之間也沒什麽可以稱道的緣分。

她只是用輕柔和緩的語氣對程松之說:“驸馬, 那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便不要再說了,今日你我若是身份調轉, 想來你也不會因為這幾年的情分便放過我。”

注定站在天平兩端敵對的人,何必再虛僞地你來我往?

程松之沉默。

片刻後,他聲音微顫道:“既是如此, 公主, 我想,若你是我,也什麽都不會說。”

大公主卻再度笑了:“你同我是不一樣的, 我效忠的是我的母親,是生我養我,與我在這世上最親密之人, 你呢?”

“你不會說,你效忠的是陶氏江山, 是黎民蒼生,是先帝?”

“驸馬,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其實你只是想要權勢。”

也許真的有年少時的抱負, 或是對先帝的忠心在裏頭, 但先帝過世已快十年, 程松之與他又沒什麽深厚情分,他這樣聰明, 天資過人,難道生就一副榆木腦袋?

“做驸馬的這些年,心中一定很苦悶吧。明明當年那般驚才絕豔,結果卻淪為鑽公主裙角搖尾乞憐之人。曾經不如你的,一個個青雲直上,惟獨你在原地踏步,正是這種不甘,才令你如此咬緊牙關,不是嗎?”

與其說不交名冊是忠貞不渝,倒不如說程松之很清楚,不交他興許還有翻身的可能,名冊上的那些人不一定會就此舍棄他,可一旦交出去,他必死無疑。

且不說公主毫不顧念往日情分,便是聖上知道了,也絕對會将他千刀萬剮。

大公主太懂程松之了,她身體不好,甚少出門,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看書跟觀察旁人上,尤其是與自己朝夕相伴的驸馬。

最初他待她當然也有幾分真心,可情愛最不可靠,母親與孩子之間尚有血緣聯系,兩個毫無瓜葛的人,難道僅僅因為成了親,便能攜手共度一生,永不背叛?

怎麽可能呢,最初的心動漸漸淡去後,就只剩下難填的欲望了。

“但你應當清楚,我既然敢這樣對你,便證明聖上早已知曉此事。你便是不為自己和你父親考慮,也總該想想令堂,令堂對你可是真心實意。”

程松之呼吸愈發急促,“若是我交出來,公主可否能保我娘一命?”

大公主輕笑:“我很想說是,可聖上大約不會答應。”

做戲做真,她可是真喝了程夫人偷偷弄來的符水,聖上因此大發雷霆,程夫人為了讓她懷孕而做的手腳,眼裏容不下沙子的聖上絕無可能放過。

程松之這麽問,就代表他開始動搖了。

于是大公主又添了把火:“是曝屍荒野,做個孤魂野鬼,還是全須全尾有人收殓,全在你一念之間。”

程松之是反姚黨的中流砥柱之一,他犯下的行徑,便是誅九族都不為過,大公主承諾會為其母收殓,已是極大的誠意,程大人甚至連個裹屍的草席都沒有,下場只有被丢進亂葬崗腐爛成泥。

“當然,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眼下我還願意同你好好商量,可你若冥頑不靈,猜猜看傅司主能不能撬開你的嘴呢?”

好好商量?一邊用溫溫柔柔的語氣講話,一邊剁人腳趾頭,這叫好好商量?

程松之頭腦發暈,疼痛與失血令他的思緒逐漸被凍結,不能很好的思考,時至今日他才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樣堅強。父親軟弱無能,又總是給他惹麻煩,導致程家每況愈下,否則他不會富貴險中求,答應先帝的招攬,可他實在愧對母親。

傅爻在邊上已經有點躍躍欲試了。若非不能驚吓到公主,她簡直想把驸馬的皮一點一點剝下來,先剃去頭發,再在頭皮上切開十字小口,緩慢灌入水銀,只要手法足夠快,人皮完整剝下時,犯人尚還未死,失去皮膚包裹的紅肉一顫一顫的,那場景妙極了。

沒有進過慎刑司的人想象不到裏面是怎樣一副景象,外人說慎刑司是地獄,真是形容得恰到好處。

直到今天程松之才算是真正認識到了永安公主,恍惚中他回想起高中狀元後不久,先帝暗示想要招他為驸馬,曾向他說,永安公主性情柔和體貼,又是帝後掌中珠,叫他好生侍奉公主,切不可有二心。

但那時程松之一心想要入朝為官施展抱負,因此婉拒,先帝卻正是因他婉拒,才真正朝他抛出橄榄枝。

他要他尚公主,再借助公主裏應外合,一同将當時已代替先帝上朝的今上拉下馬。

年輕的狀元感到一陣熱血沸騰,他看着還不算老的先帝,以為自己得遇明主,朝中本就有人對今上越俎代庖一事感到不滿,只是今上勢大,先帝又總是看起來不在意的模樣,原來先帝也早有收回皇權的意圖!

結果自然不必多說,除姚計劃尚未成功,先帝便已病逝,大皇子死後,今上随之登基,程松之再沒了扶搖直上的機會。

聖上的手段他是知曉的,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事跡敗露後,公主并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成為他的保命符,反倒是主動來要他的命,那自己苦讀多年聖賢書,一朝奪魁活了近三十年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還請公主履行承諾。”

良久後,密道內傳來了程松之絕望的聲音。

他到底還是交出來了,至于那本名冊将會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到時他早已命喪黃泉,還需要去考慮那麽多嗎?

大公主微微一笑:“這是自然。”

傅爻用一塊黑布罩住了程松之的頭,挑斷他的手腳筋防止亂走,再将嘴巴堵住,接下來就是慎刑司的活兒了。

大公主沒在這裏殺了程松之,一來是程松之還有許多事情要交代,得簽字畫押,二來密道上便是她的床,難免有點不吉利,三嘛……

“都聽清楚了?”

一道小小的身影緩步出現,大公主轉頭望去,忍不住笑,她現在笑得可比之前對着程松之真誠多了,一看就是真的開心。

帝王令傅爻送大公主回公主府,大公主又請傅爻将小公主給一并帶來,而且沒有驚動任何人。

傅爻自覺帶走程松之,不參與這姐妹倆的談話,大公主向妹妹伸手:“雖說點了燭火,但臺階太多,我很容易摔倒,妹妹扶我一把如何?”

了了在她出聲是才從密道處走出,聽了大公主的話,她沒回應,而是問:“聖上似乎不想讓我太早知道這些。”

準确點來說,是聖上覺得現在的小公主過于愚魯,知道太多只會沉不住氣和壞事,想參與到權力中心還不夠格。

大公主笑道:“我既然敢将你帶來,便不在意聖上如何想。”

更何況傅爻對聖上一片忠心,若是聖上有心阻攔,大公主也沒法把人帶出宮。傅爻既然這樣做了,一定已經得到了帝王的許可。

她沒有再為難妹妹來攙扶自己,而是用手點了點面前的桌子,先前傅爻要将她帶出去,被她婉拒,因為大公主覺得有些話,也許還是在這裏說比較好。

“巍鈭,過來坐吧。”

了了走到了桌子對面,大公主推過來一張手絹,她擦了擦板凳,淡淡地說:“此處灰塵甚多,若有咳疾,不宜久待。”

大公主難以抑制地感到高興,她情緒一上來就容易咳嗽:“哎呀,妹妹是在關心阿姐嗎?”

了了看她一眼,頗有種你高興就好的意思在裏面。

大公主更想笑了,但她還是忍住了,問了了:“給你講講阿姐小時候的事情,想要聽嗎?”

了了點了下頭。

大公主将嘴角的弧度往下壓一些,讓自己回想起過去,這樣的話,高昂的情緒會漸漸回落,她實在不喜歡咳嗽的感覺,回回都覺着心髒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從小到大,平安都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她有溫柔慈愛的父親,嚴肅睿智的母親,還有最最疼愛她的大哥。雖然母親話不多,又很嚴厲,時常盯着她讀書,但父親跟哥哥們卻很疼她,尤其是在母親因自己學業不達标而發怒時,他們總會擋在她身前護着她。

父親對她最好了,到哪兒都喜歡帶着她,還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總說平安是他最心愛的公主,日後一定要讓她一輩子快快樂樂。

她可是大陶的公主哎,如此尊貴的身份,難道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她的父親可是大陶的皇帝哎,又那樣愛她,她幹嘛還要去學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呀?

哥哥們總是抱怨課業繁重,還常常被太傅打手板,父親對她溫柔寬松,對哥哥們可就不一樣了,父親常說,日後哥哥們都要頂起一方天地,好為小平安遮風擋雨,所以他們必須得立起來,只有這樣,他的寶貝公主才能一生一世平安喜樂。

平安別提多感動了!

甚至她還因此對母親産生了排斥心理,覺得母親好嚴苛,自己明明不用那麽辛苦的呀!她喜歡漂亮的裙子跟首飾,一點都不想舞刀弄槍把自己弄得臭烘烘,更不想待在上書房一天到晚背那些佶屈聱牙的古人之言。

不過平安是個天生就很擅長體貼別人的孩子,她天性如此,所以頂多偶爾偷偷在心中抱怨兩句,因為她覺得,若是在父親面前說,怕父親與母親吵架。

父親很愛很愛母親的,連平安因為得不到母親陪伴哭鼻子時,還會抱着她哄她說母親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誇獎母親又聰明又厲害。

慢慢地,平安長大了,她開始懂得一些道理,也開始疑惑為何上朝的不是父親而是母親,皇帝才應該處理天下大事,皇後應該負責後宮不是嗎?怎麽父親跟母親的職責卻反過來了呢?

而且越來越多的人對此表達不滿,連疼她的大哥都會感到憂愁。

平安問哥哥為什麽不高興,哥哥說陶氏江山應當由陶氏子孫繼承,而母親不僅是個女子,她還不姓陶,倘若外戚壯大,陶氏的天下便要不穩當了。

平安看着憂愁的哥哥,心想,但母親就是母親呀,母親永遠是我們的母親,父皇都說母親又聰明又厲害呢,而且……為什麽姨母跟舅舅,就是“外”戚,但皇叔皇伯們就不是?

總是能體諒旁人的平安并沒有将心裏的煩惱說出去,她希望這個家能永遠不變,哥哥們可以和小時候一樣快樂,如果人長大了就會胡思亂想的話,那她寧願永遠不要長大,永遠當父皇的寶貝女兒。

但生活當然不可能像平安希望的那樣進行下去,事實上,帝後之間的矛盾已愈發激烈,先帝平庸無能是真,依賴今上是真,可一朝得勢忘了初心也一樣是真。

因為妻子過于強勢,先帝總是醉心于美食及一些奇淫巧技,皇子們要上學,只有唯一的女兒平安時時刻刻陪着他,父女倆形影不離,感情也極為深厚,那時候讓平安在母親與父親之間做選擇,她可能會痛苦一段時間,然後選擇父親。

直到有一天。

那時哥哥們都已長得比她高出好多,尤其是被寄予厚望的大皇兄,如今已經沒什麽功夫陪平安玩耍了。

那天平安玩累了,被父親抱到龍床上睡覺,這是她身為公主深受寵愛的證明之一,正常情況下,平安睡得很死很沉,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心跳很快,出了一身汗,因為口渴迷迷糊糊要找父親時,卻發現身邊沒有了父親的陪伴。

她赤着腳揉着眼睛走下地,忽然聽見了大皇兄的聲音。

很難再去回想那一日無意中聽到的對話對平安造成了怎樣的影響,她只知道她驚慌失措又不知為何逼着自己蹑手蹑腳地回到了床上,等父親掀開簾幔給她擦汗時,那雙充滿愛意的手,卻讓平安感到寒冷了。

一夕之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象中圓滿的家其實根本不存在,只是所有人都做出了僞裝。

母親愛她,所以不會表露與父親之間的矛盾,她也不是那種會剖析心聲的人,父親也愛她,但這份父愛太輕太輕,哥哥當然同樣愛她,可他們的愛沒有什麽區別,因為平安永遠是最好用的。

父親與大皇兄,他們已經無法忍受專權的母親了,即便大皇兄已經長大,母親卻完全沒有與父親商議立儲君或是還權的意思,她的野心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陶氏江山便真的要易主了!

可母親手握大權,朝中追随者衆多,想要她安分守己難如登天,誰會在嘗過權力的美妙之後還能偏安一隅呢?

所以必須要用一些別的方法,比如讓母親病重,偏偏母親身體康健,甚少生病。

只要她離開朝堂幾年,父親跟大皇兄有信心将一切搶回來,可他們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機會,眼看局勢一日不如一日,父親提議,不如讓平安來做。

大皇兄當時聽着像是驚呆了,他低聲道:“平安不會做的,她那麽乖。”

父親的聲音還是那樣好聽,像每個夜裏講故事哄着平安入睡那樣,“不讓她知曉便是了,你母親最是疼愛她,平安送去的東西,她不舍得扔。”

大皇兄遲疑了會,說:“可是萬一……平安也誤食了呢?”

父親也跟着猶豫了幾秒鐘,最後他說:“若真如此,也是平安的命,她生為陶氏公主,便應當為陶氏死而後已。”

平安端着一份甜湯走在前往禦書房的路上,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辦,父親說母親每日忙于政事十分辛苦,身為女兒,她應當好好關懷母親,因此讓她去送甜湯。

平安還記得父親那張已有了細紋卻還英俊的面容,他笑得那樣慈祥,跟平時沒有一點不一樣。

他說:“平安別說是父皇叫你去的哦,父皇剛跟你母後吵了嘴,可不想讓她以為我是在求和,明明是你母後的錯,天天那樣忙,忙得都沒時間陪我!”

平安也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明明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但她居然也能像平時一樣笑得乖巧天真,連答應父皇的聲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她應該怎麽做呢?

得知父親與母親的矛盾從何而來後,平安的第一個想法是,母親為何這樣過分呢?明明交給父親跟哥哥們就好了呀,那不是屬于母親的東西。

可她也忘不掉父親與哥哥的對話,他們有他們的秘密,平安被排除在外。

她該怎麽辦呢?怎麽做才是正确的?

幸福像鏡花水月一樣破碎了,年幼又善良敏感的公主默默承受着一切,一直到她送來甜湯,結結巴巴說了關心的話,看見母親不茍言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

其實即便那時,平安也無法做出二選一,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般沖了上去,劈手奪過母親手中的甜湯,咕嚕嚕大口往嘴裏灌,然後抹抹嘴做出很滿足的模樣:“來的路上渴死我了,快被這甜湯饞死啦!”

母親失笑,揉了揉她的頭,讓陳姑姑再去做一碗一樣的來,說許她喝個夠。

等甜湯熬好的功夫,平安就乖乖坐在一旁看母親忙碌。

之後接連數日也是如此,平安來送各種各樣的湯水,然後搶着喝掉,母親還以為她是覺着搶來的更有滋味,非但不罵她沒規矩,反倒贊賞她這種想要就去拿,甚至敢從上位者手中搶奪的勇氣。

每次平安都會在旁邊坐一會,她喝了好些天的湯水,身體一直沒什麽不适,她想,也許是父親跟大皇兄放棄了,那樣的話最好不過了。

她總是陪伴父親的時間更多,一起玩耍一起瘋跑一起研究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甚至一起偷溜出宮吃些京城本地小吃……與母親之間,可能只有幼時生病,她守在自己身邊的模糊記憶。

平安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母親。

她在處理政務時,那樣不怒自威,強悍尊貴,好像在發光一樣,跟平安認識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宮女們,姑姑們,甚至二皇兄的母妃,世家的夫人女郎……她們容貌不同性情不同職責不同,給平安的印象也不同,但有一點是一樣的,她們都是“女人”,于是平安便認為女人就應當是她們那樣。

容貌有美醜,才華有高低,身份有尊卑,很愛漂亮,會描眉畫眼,梳着複雜的發髻,戴上叮咚作響的釵環,談吐文雅走路靜谧,身上香香的軟軟的,很愛丈夫,很疼孩子……女人不就應該這樣嗎?

可母親好像不是的。

母親她既不溫柔,也不慈愛,甚至冷酷而固執,好多人怕她,好多人恨她,好多人表面溜須拍馬背地裏咬牙切齒。

母親坐在禦書房的龍椅上,她的頭發很簡單地束在腦後,衣衫也是剪裁簡單的常服,素面朝天毫無妝容可言,但每個見到她的人,都只顧着下跪連頭都不敢擡,又有誰敢去評判她穿得不漂亮打扮得不精致?

宮宴時平安常常聽見女眷們聊天,她們聊婆家娘家,聊衣服首飾,聊手中打理的鋪面,聊府裏中饋,還聊夫君最近被哪個小妖精迷住了。

平安還曾無意中看見一位夫人憐愛地教導女兒禦夫之術,教那位女郎嫁人後如何與婆婆小姑妯娌相處,當然最重要的是抓住夫君的心,再早日給夫君生個男孩兒,這樣就能在夫家站穩腳跟,若擔心夫君叫外面的女人迷了去,可以将身邊抓着賣身契的婢女擡個房……

她們看起來好愛女兒的,而且又溫柔又掏心掏肺,傳授着自己作為女人的畢生經驗,看起來是真心實意為女兒好。

但母親從來不這樣。

母親只會問她書讀了幾本,騎射練得如何,對她打扮的花裏胡哨搖頭。

“母後。”

平安記得自己當時問了母後一個問題,“我可以不成親嗎?”

她也問過父親,父親笑着摸她的頭,說不要擔心,父皇會給我們小平安尋得天下最出色的郎君。

而母親連擡頭都沒有,淡淡地說:“當然。”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平安。”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父親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是平安可以随意打扮,任意索要好看的簪子衣裙,再任性也沒關系,誰讓她是公主。

母親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是平安可以不按照世俗的觀念生活,她可以不打扮不成親,甚至可以不做公主做太子。

那一瞬間,平安突然知道自己該怎麽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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