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攔路
冷風蕭瑟,夏日裏滿池的花葉,此時都只剩下了滿目蕭索,姜睿在河邊洗完衣服,端了盆回家,諾諾在家跟着林父,這個時辰妻主就要回來了,他得趕快回去。天氣寒冷,河裏都結了冰,妻主多次交代讓他燒了熱水洗衣服,還要在手上抹上膏脂,他心裏甜滋滋的,但又舍不得那些柴火錢,積攢了些衣物,趁着妻主不在家便端來河邊,想着快些回去妻主也并不會發現,卻不想半路被人攔下。
“呦,這不是林夫子家的夫郎嗎?怎麽一個人出來洗衣服啊?”
來人是村頭的寡夫,幾年前嫁給了殺豬的張屠夫,在村裏很有名。
這張寡夫未嫁時容貌在幾個村裏也是頂頂好的,求親的人都要踏破了門檻,只是他心高氣傲總看不上這些泥地裏刨食的莊稼漢,想着憑自己的姿色怎麽也要嫁個秀才老爺,有功名的人又看不上他,這一年一年的蹉跎下來年紀也大了。
他那個繼父本想着奇貨可居能得些好處,可眼看着就要砸手裏了,也怨恨他挑挑揀揀不識擡舉,給他那個沒注意的娘吹了耳旁風收了張屠夫的彩禮就把他嫁了。
本來安安穩穩的家裏日子也算有滋有味,無奈這張寡夫心裏不忿,又嫌棄張屠夫粗魯,和村裏不少人眉來眼去勾勾搭搭,這張屠夫粗人一個知道了哪能不氣,頭上好大一頂綠帽罩下來,臉當即就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他一頓胖揍,關在家裏不讓出來。
這日子才過了沒多久,張屠夫上山劈柴不幸跌下懸崖摔死了,村裏人幫着辦了喪事後,張寡夫可就再收不住了,他一個人沒有生活來源,家裏的地也不會種,就靠着衆多姘頭的接濟過活,他生的好,眉眼皆是風情,裙下之臣前赴後繼,在村裏名聲十分不好,要些臉面的夫郎都不會搭理他,他也自得其樂。
這看着林家的日子過的不錯,張寡夫就打起了林智音的念頭,這林智音頭幾年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見到有些姿色的男人就要上前調戲的貨色,連他也看不上她。雖然現在看着是好了,村裏對她也是贊不絕口,他卻不信這些,狗改不了吃屎,他太了解女人了,就是賤,他心裏打起主意信心十足。
平日很少見到林夫郎,但也知道是個軟弱的,今日碰巧遇上了,張寡夫心裏打着主意上前搭話。
“林夫子還沒回家啊?”
姜睿見是村裏有名的潑辣貨張寡夫,不善言辭的他有些緊張,手指不由抓緊了盆沿,“啊,還沒。”
張寡夫笑眯眯的圍着他轉了一圈,嘴裏啧啧有聲:“有一段日子沒見你出來了,最近怎麽樣啊,這天兒怪冷的,也沒個說話的人,找個日子咱們一起去鎮上集市咋樣?”
姜睿嘴皮自動了動,又不好拒絕,只能說:“我要回去問問公爹才行,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說罷就要繞過張寡夫。
張寡夫哪能讓他如意,哎哎兩聲攔住了他,故作生氣的說:“急什麽,我還能吃了你啊,不過想和你聊聊罷了,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看不起我,覺得我……我有什麽辦法,家裏沒有個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能怎麽辦?”說着眼淚就下來了,委屈不已。
姜睿哪知道他說哭就哭,一時手忙腳亂,“我沒有,唉,你別哭啊……”
張寡夫一把扯過他遞過來的方帕,狠狠擤了鼻涕,抽抽噎噎的說:“我就知道也就你能理解我了,咱倆的日子都是一樣的苦,你也不好過。”
姜睿一愣,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那是以前,現在再好不過了,連忙解釋道:“沒有,妻主對我很好,你也別難過了。”
張寡夫暗裏翻了個白眼,都是一個村的,誰不知道誰啊,就那滿是破洞的籬笆,他又不是沒見過,那打的叫一個狠,當時他也經常被那個死鬼妻主收拾,看了非但不覺得他可憐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快意。
現在又來說好,張寡夫無論如何是不信的,只當姜睿要遮醜不好說出來,隐晦的撇了撇嘴,正要多打聽些什麽,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呼喚,兩人扭頭望去,正是林智音回來了,站在路口正面無表情的看着這邊。
姜睿哎呀一聲,忙不疊的告別了張寡夫,小跑着過去,壞了,被妻主發現了。林智音确實生氣,扯過姜睿紅通通的雙手,面色冷沉,“不是說過嗎,別可惜那幾根柴火,你怎麽就是不聽!還有,離那個人遠着些。”林智音也聽說過張寡夫的名聲,自家夫郎根本
張寡夫遠遠看見林智音面色不善,心裏更确信姜睿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什麽對他很好,還不是呼來喝去,裝的什麽似的,指不定背後挨了多少打呢!哼!張寡夫有心想湊上去說幾句話,又覺着姜睿礙眼的很,僵立着使勁兒揉搓手裏的帕子,末了一把仍在泥濘的雪地裏,又不解氣的踩了幾腳,恨恨離去。
雖然林智音看起來很生氣,但姜睿心裏反而不覺害怕,他知道妻主是心疼他,他現在已經摸清了規律,輕輕拽了拽妻主的衣角,瓷白的臉上大眼水汪汪的,撅了噘嘴:“妻主,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他的确比以前放松了,還會時不時撒個嬌。
林智音哪裏不知道他這點小心思,接過他手中頗有分量的木盆,嘆了口氣,“你總不聽我的,河水這麽冰涼,很容易生凍瘡,一動就鑽心的疼,那時你就舒服了?啊?給你買的膏脂塗了嗎?……”要是被林智音以前的手下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吓得嘴張得都能塞倆雞蛋進去,這還是那個不茍言笑惜字如金的冷面boss嗎?
享受着妻主絮絮叨叨的埋怨,兩人漸漸遠去。
年關将近,各家都開始辦起了年貨,學堂的學生也放了假,林智音終日在家裏,包攬了所有重活,閑下來就教林諾認字,林諾十分乖巧,也能安靜下來,他已經學了不少字了,還能磕磕巴巴的給小夥伴講自己聽過的小故事,已經是個很受歡迎的小朋友了,一大早就有一群小蘿蔔頭在門口叫喚,這家的主人長的吓人,他們不敢進來。林諾聽了呼喊,往往一抹嘴,得了允許屁颠屁颠的跑出門,能交朋友是好事,林智音并不多做幹涉,只要完成了她布置的任務,其他時間自由分配,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子。
這天,林智音陪着姜睿到鎮上買年貨,林智音去找鄭老板說話,姜睿與村裏其他人一起逛着,正巧碰上了,別人都是一個人,唯獨他妻主陪在身邊,姜睿不好意思了,讓林智音自己自己逛,他和其他人一起,林智音無所謂,人多也不擔心,交代過後自顧去了。
“呦,出個門還不放心啊,可有福氣嘞。”一個平日要好的年輕夫郎拿手肘頂頂姜睿,暧昧的說。
“林夫子肯定是有事兒來鎮上,怎麽可能陪男人逛街。”也有不同的聲音。
姜睿頂着其他人調笑的眼光,臉上微紅心裏卻甜滋滋的,妻主對他确實很好,怕東西太多他拿不動,讓他先看好了等着她一起買。
別人嘴上酸着心裏哪有不羨慕的,妻主總是人家的好,一想到自家那個,別說陪着了,就是提一提眉頭皺的都要夾死蒼蠅了,罷罷,不提了,上火。
一衆人正在攤子前挑挑揀揀,姜睿就聽到遠處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劉公子。
劉青雲是陪着他爹出來置辦年貨的,正無聊的緊,轉眼就看到姜睿正在不遠處,頓時喜笑顏開,直接就奔過來了,盡職盡責的小厮立馬跟上了。
親熱攀上姜睿的手臂,掃了一眼他們正看着的布料,劉青雲不以為然的說:“這種料子有什麽好看的,我們家都是賞給下人穿的,你要什麽料子,我帶你去買,那老板認識我爹,保證給你拿最好的。”
攤子上圍着的其他人面面相觑,這是哪來的人,說話這麽難聽,衆人心裏不高興,攤主臉上也不好看,任誰家東西被這麽埋汰也不能心平氣和啊,斜眼看過去,撇撇嘴,呦,身上穿的是不錯,您有錢不去布莊湊這兒幹什麽,影響人做生意,真是的。
姜睿尴尬的笑笑,拉着這位口無遮攔的主兒去了一邊,免得被衆人異樣眼光洗禮。
“你也是來置辦年貨的麽。”
劉青雲不耐煩的甩着帕子,一聽就苦了臉,“我爹非要拉我來,年年都是這樣過的,有什麽好買的啊,家裏又不缺這些東西,讓下人來就好了!”他嘴裏念念叨,表情看上去很是不愉快。
姜睿試探的問道:“這些事兒也不至于讓你這麽煩心吧?”
劉青雲噎了下,眼珠四下看了看,手上擰着一方繡帕,嘴角就耷拉下來了,“我……家裏給看了一門親事,如果順利的話年後就要下定了。”他臉上有些紅又藏着些許隐憂,這男兒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到底是擔心,如果所遇非人這輩子就別想好過了,就像他大姐夫一樣,家裏小妾一個接着一個擡進來,明争暗鬥不知道添了多少堵,他大姐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只怕大姐夫一個反對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扣上妒夫的帽子了,人硬生生磋磨的老了許多,二十幾的人看起來像是三十歲,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