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理奈，你……”
走出會議室，扉間停下腳步，回身看着理奈，神色複雜。
“什麽？”
扉間的聲音很小，理奈只見到他唇間翕動似乎說了什麽，不由追上幾步問道。
扉間看着仰頭注視他的少女，再度意識到那個事實。
——她已經長大了。
——成為了一個出色的、不甘繼續被護在他人羽翼之下、能夠肩負責任的人。
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扉間喉頭動了動，偏過頭，剛才那瞬間爆發而出的情緒再度被理智壓下。
想要告訴她當年的真相，想要告訴她當初不是她的母親要抛下她，想要告訴她她早就被其他族人認可。
但最後，扉間只說：“等你回來……”
理奈輕“唔”了聲，不禁上前了幾步，以便聽清不知道為什麽說話完全沒有底氣的扉間的聲音。
摻雜絲絲縷縷草藥清苦味的氣息迎面而來。
若是作為忍者要在戰場上隐匿身形，這是大忌，若想在經驗豐富的宇智波手下逃走，更無可能。
扉間無法抑制地這麽想着，身體也不由僵硬起來，呼吸聲更輕，有些狼狽地垂眸：“當初你被送走，其實另有原因。”
“……”
“另外，戰場之上，能對氣味進行追蹤，你……”
意料之外，扉間絮絮叨叨說完叮囑事項，卻沒有聽到追問或是驚訝的聲音，因此不由退後一步與她拉開距離，低頭看去，正對上一雙澄澈的雙眼。
“我其實已經不在意當初的原因了，畢竟我在外生活多年已是事實。而且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和佛間大人有關聯吧？”
“……”扉間抿了抿唇。
理奈見狀彎了彎唇，眸光轉向他處：“而且每次我一提到這件事，你臉上的愧疚就止也止不住，掩飾也爛透了。”
“之前吵架的時候，提到這個你簡直毫無還手之力……另外，剛才的話，只是為了說服柱間大哥，不這樣他怎麽會下定決心任命呢？”
“你如此忌憚宇智波斑會被他弟弟的死亡激起兇性，兼之他能在戰場上因宇智波泉奈的傷勢提前撤退……那麽為何不願因賭一賭他會為了弟弟和談呢？”
“誠然，宇智波泉奈反對議和。但他重傷着，就算有心也無力罷了。除非我的運氣真的很差，要麽是扉哥你出手不夠狠，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好了。但那些歸還的人質也夠他頭疼了，下次戰場相見，宇智波斑未必不會因為他而分神，優勢自然在我千手一族。”
“要麽就是我到的時候宇智波泉奈已死……若是如此，”理奈虛着眸笑了一笑，“那權當我忽視瓦間之仇的報應吧。”
扉間一時啞然。
理奈也跟着後退幾步，看着扉間面上的表情輕輕嘆氣：“既然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或許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說，那我就直說了。佛間大人作為族長，确實幹過不少缺德……算了，總之做了不少為難人的事，你和柱間大哥也算是他做過的事裏的受害者了，多一個我其實也正常。”
“他是他，你是你。他都已經去世了，就別再把他做過的事背在自己身上。”
“另外，如果這次我能平安從宇智波回來，還能帶來和談的好消息。就算是你，也輕易動不了我的位置了，要事再說那種什麽要把我送走的話，我對你動手柱間大哥想必也會站在我這邊，那種沒有和我商量過就帶走我的人的事，我也不想……”理奈的話僵在半途，愣愣地看着眼邊那頭可以說晃眼的白發，呆呆地被扉間的懷抱包裹住。
理奈并不排斥這個擁抱。
她曾經對這個懷抱再熟悉不過了。
她胡鬧跳下牆的時候，想給他一個驚吓往他身上撲的時候……
那些遙遠的記憶紛紛湧來，卻和這個擁抱截然不同。
長大之後的扉間果然如她曾打量的那般，肌肉更加結實，身型也更加高大。若非扉間主動彎下身将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她大概是沒法從他的懷中看見他的頭發的。
這個姿态的扉間也遠非記憶中仿佛誰也無法擊垮那般，她甚至能感受到這将她箍得有些疼的雙臂在微微顫抖。
像極了她小時候俯在扉間的背上無聲哭泣一樣。
可扉間怎麽可能會哭呢？
她只是聽見扉間在她耳邊一聲聲地說着對不起。
因為什麽對不起呢？
理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沉默地擡起手，輕輕攬住了扉間的後背，然後像小時候埋在他肩背上哭泣那樣将頭埋了進去，低聲道：“笨蛋。”
“扉哥真是笨蛋啊，這些責任根本就不該是你來承擔。”
過了不知道多久，扉間壓抑的聲音才從耳邊傳來。
“你才是，大哥也是。”
都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理奈拍了拍他的背：“适可而止哦。”
“都被你說成笨蛋一家了，柱間大人聽到會很消沉的。”
2.
在篩選放回宇智波俘虜的人選時，大部分主動投降的人都不願意再回到宇智波。
原因竟然是懼怕宇智波斑。
這讓理奈詫異之餘不由心生忐忑。
他們口中的宇智波斑和柱間與扉間口中的斑都不一樣。但理奈相信自己從宇智波斑行為上對他的判斷，也相信柱間看人的能力。
最後選定的人選大多是在戰場上受傷被俘後經由養傷這段時間逐漸平和的一派——當然，這也顧慮到宇智波斑看到主動投降的族人會更火冒三丈這一點。
可話又說回來，若非上一次戰場上宇智波斑不顧旁人帶着宇智波泉奈撤離，也不會有那麽多在場的宇智波主動投降。
出發這天的天氣很好，桃華帶着一部分精銳将理奈一行人帶到了遠離族地的地方後，不舍地和理奈告別。
“你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至少讓我陪你一起去。”桃華憂心忡忡地看着理奈。
理奈還是搖頭：“放心，我會盡力的。你若有了什麽閃失，豈不形同柱間大人自斷一臂。”
向來冷冰冰的桃華不禁瞪了她一眼。
千手柱間在族內名望之高，只讓她覺得擔不起這樣的評價。
但最後她還是嘆氣道：“你這般說我，卻全然不覺自己也是嗎？”
理奈笑了笑，沒回答。
等桃華等人平安離開，宇智波中的一人才上前，神色複雜地對着這個主動前往宇智波的千手一族和談派說道：“失禮了。”
之後便是一陣颠簸和黑暗。
與這群懷着希望踏上返鄉之旅的忍者不同，也和理奈在出發前不斷和其他人說的不必擔心不同，心中沒底的理奈來到了這個與自己姓氏橫亘着深仇大恨的忍者家族。
3.
進入宇智波族地十分順利，領頭的宇智波們說明了自己被送回是千手為了和談送上的誠意的原因後介紹了來自千手一族的信使。
但之後的發展就不太順暢了。
雖然不像俘虜那般雙眼受到限制，但理奈也被軟禁在一間狹小的屋子裏，負責看守的宇智波的看向理奈的眼神也充滿了毫無保留的殺意。
時間一天天消耗而過，理奈遲遲得不到族長宇智波斑的召見。每次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宇智波斑無暇見客。理奈也不由焦慮起來。
時間拖得越久，和談的幾率就越渺茫。
就在理奈開始考慮闖出去這一方法時，終于有人來見她了。
這是一個理奈十分眼熟的人。
這名宇智波地位明顯很高，身後跟着一名從千手回歸的宇智波，應當是從他身上事先獲取過在千手一族的情報。
這名神色冷漠的忍者在看清理奈樣貌的瞬間瞳孔微微一縮，而後才緩慢出聲，問道：“千手理奈？千手柱間的使者？”
理奈也訝于世事巧合，眼前這人分明就是三年前在短冊街有過一面之緣的宇智波火核。
“斑大人要事在身，不想見千手的人，你既然來到這，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千手柱間有什麽要求，我稍候會轉告。”宇智波火核沒有追問當年之事，十分幹脆地詢問千手一族的來意。
理奈見狀松了一口氣，拿出柱間親手所書的書信和扉間過目後的停戰與和談書。
宇智波火核沒有去看理奈拿出的文件。他打量着理奈的面孔，半晌才說道：“雖然說着自己誠意十足，千手一族卻派了一個寂寂無名的你來，你應該不是忍者吧？”
理奈當然明白火核這暗含火氣的言下之意。
是挑釁，也是暗諷。
主戰？主和？
這對理奈根本不重要，除非他是想要奪權的第三方，那麽無論他是宇智波中的哪一派，在主戰派領導者的宇智波泉奈有性命之憂的現在，都該主張接受這筆交易才對。
她看了眼火核身後的那名忍者，心中已有了成算，而後收回眼神：“我雖然因身體原因不在戰場上活躍，卻主管族中的醫療事務。若宇智波分析過雙方各自的戰損率，想必不用解釋也應該明白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更何況，如果出現在這裏的是我族的扉間大人，您也不會放心吧？”
理奈話音微頓，繼續道：“我到宇智波已有數天，來歷底細宇智波大概也早已查清，您或許不用如此試探。”
“若是不相信我是醫療忍者，大可以帶我到傷者面前一試，我有任何異常之舉，這條性命您随時可以收下。只是在此之前，希望您能向宇智波族長傳達千手一族渴盼一個和談的機會。”
火核忽地嗤笑一聲：“你孤身一人來到這裏必定抱着必死的決心。既然如此，我怎麽敢相信你不是抱着必死決心來刺殺某個人的？”
理奈直視着對方的雙眼，絲毫不懼對方可能會使出寫輪眼：“除了醫療忍術，我對忍者的技藝并不精通，在這裏又能刺殺誰呢？更何況，若情況真的糟糕到需要我用醫療忍術，那刺殺不刺殺，還重要嗎？”
宇智波火核微微色變。
4.
宇智波泉奈狀态果真糟糕。
在和宇智波火核交談後，她見到了宇智波的族長。
這位族長氣壓很低，看向她的眼神也極為陰沉。甫一見面，她都要懷疑自己會命喪當場。
——柱間的記憶是被宇智波篡改了嗎？眼前這個人不能說是和柱間描述的宇智波族長相似，只能說是毫不相幹啊！
千手理奈臉色發白，掩在袖子裏的手都要把掌心掐出血了，才沒有在敵方面前露出醜态。
“千手理奈？”
宇智波斑在見這個人前已經從族人那裏知道了她的身份，加之幼時和柱間的相交，已經把她和柱間以前口中的“妹妹”對上了號。
只是沒想到柱間舍得讓她來送信。
理奈再度重申了一遍此次千手一族的訴求，宇智波斑也看了柱間的信，良久不語。
信中所言，和談是兩族所願，又提到年少過往，談及二人曾說過的保護自己手足的夢想，字字懇切。又說自家妹妹是十分厲害的醫療忍者，若是願意信他一次，可以讓她看一看泉奈的傷勢。
這也是期望和談的誠意。
千手柱間弟弟傷了他弟弟，如今又讓他妹妹來看傷，何其滑稽。
只是斑雖然不太管理族中雜務，也知道近些時日族內和談呼聲日大，泉奈管着族務時一力壓着還不明顯。此刻泉奈重傷昏迷，加之他在上一次戰争帶着泉奈直接撤退引起族人不滿，那些和談之聲更大，千手送還一批戰俘後已有不少人谏言和談。
他這段時間就是在處理這些事，這也是他沒立刻見千手的原因之一。
即使泉奈昏迷前說過那樣的話，但泉奈如今情況危急，更何況本來宇智波斑也偏向主和，斟酌之下，他起身站在了千手一族的醫忍面前。
“跟我來。”他并不做多解釋。
千手理奈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事情已成了一半，跟了上去。
無論是柱間還是扉間，都認為以宇智波斑的性子，若是不打算和談，那麽決計不會讓她去查看宇智波泉奈的傷勢甚至是治療的。
她跟在宇智波斑身後，前面那人将後背大大方方地露出來，全然不擔心她從後方偷襲。
這是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
理奈想着這些事，跟着宇智波斑進了一間昏暗的房間，看見了房中躺着的傷者，臉色稍變。
沒人告訴她，扉間把人重傷後還挖了他的眼睛啊？！
宇智波對眼睛有多重視，就算是她也是知道的！
要是知道是這個情況，她絕對不會走這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