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遲不語,碧玉很知趣,立即轉身走了。
可沈清蘭進了屋,還是恍恍惚惚地把去年的盒子拿出來,直愣愣地看着。
翡翠進來,盯着那盒子看了看,“小姐,這盒子有些面熟呀。”
沈清蘭輕聲道,“是啊,去年我收的生辰禮物。”
“那你拿出來幹嘛?”
“我想,要不要還給他?”
“什麽?都收了一年的禮物,現在不要了?還給人家?”翡翠滿臉古怪,“小姐,哪有這樣的道理啊?這樣不好吧?”
沈清蘭一愣,沉默片刻,突然展顏一笑,“翡翠,這是你說的最精彩的一句話了!”起身來,又把盒子收回原處。
翡翠一頭霧水,“啊?”
沈清蘭笑而不語,心情豁然開朗。
是啊,既然當初已經收下,就沒有再退回的道理,禮物如此,感情亦如此,送出去了,就不能再要回來;收下了,就不能再退回。
翡翠更懵了,“小姐,您笑什麽啊?”
“我……”沈清蘭眨眨眼,正要說話,只見秋月進來,神色古怪,“小姐,太太讓您……讓您……”
“秋月你怎麽啦?舌頭打結啦?”翡翠瞪她。
秋月硬着頭皮道,“小姐,太太讓您把東西拿過去,也沒說是什麽東西。”
翡翠困惑,“秋月,那你不問問太太呀?”
秋月也很為難,但畢竟是自己差事沒辦好,“問了,太太不說。”
翡翠還想說什麽,沈清蘭制止了,“我知道,秋月,你去回母親,就說……我不想給。”
翡翠和秋月,“啊?”雖然兩人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就是奇怪,太太能跟小姐要什麽?小姐一向乖順,怎麽會不給太太?
秋月遲疑,“婢子就這麽說?”
“是的。”沈清蘭下定決心,“你先去說一聲,晚點,母親會找我的。”
秋月半信半疑地離開,沒過多會,回來了,面色更古怪了。
“小姐,太太聽了婢子的話,轉身就走了,一個字都沒說。”
沈清蘭問,“前頭席散了嗎?客人都走了嗎?”
“還沒有,不過太太是往前頭去了,估摸着,快了吧。”
酉時,為數不多的客人們結伴離開。
沈清蘭坐在屋裏,背脊挺得筆直筆直的,等着林氏的傳喚,誰知怎麽等,也不見人影,倒是碧玉抱着個大包袱、身後還跟着個人回來了。
“阿落?”
沈清蘭驚訝地迎接,“阿落快請進,是姚姐姐有事吩咐嗎?”
阿落是姚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沈清蘭每次去菡萏園都能看見她忙進忙去。
阿落行了禮,從袖中摸出個錦囊,“沈小姐今日生辰,這是我家太太送的禮物,請沈小姐收下。”
人人送禮都是用精致華貴的箱子包裝,姚太太身為巨賈之婦,意外沒有效仿,一個小小的錦囊就兜了過來。
“多謝姚姐姐,阿落回去後,請代我向姚太太問好,我明天過去菡萏園,阿落幫我說一聲,我就不下帖了。
誰知阿落卻搖頭,“沈小姐明天別去了,我家太太出門去了,這幾天都不在家,這是太太臨走時叮囑婢子送來的。”
沈清蘭愣了下,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畢竟姚太太人緣極好,好像處處都是她的朋友,出去串門訪友,正常不過,便說,“那等姚姐姐回來,我再登門。”客客氣氣送走阿落,轉回身來握着那錦囊,輕輕捏了捏,覺得裏面裝着一個小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倒在手心,赫然是一枚羊脂白玉的扳指,玉料油潤細膩,通體無瑕,堪稱極品,握在手中,清涼柔滑,表面雕刻一朵怒放的牡丹,如此小巧的扳指,牡丹卻花瓣片片分明,可見工藝之絕。
最讓沈清蘭困惑的是,這枚扳指看大小适合女性,卻不像是新的。
沈清蘭凝視扳指,陷入沉思,別看東西小,價值絕對匪夷所思,自己與姚太太雖說交情不錯,卻還沒有感情深到肝膽相照的地步,她何必送這麽貴重的禮物?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看在衛長鈞的面子上。
可再一想,又納悶了,若是看在衛長鈞的面子上,禮物貴重誠然沒錯,又怎麽送個舊的?這是何人的舊物?
她将扳指捏在指間翻來覆去的端詳,如此價值連城的飾品并沒有任何主人的銘記,因此也看不出其重要性。
“碧玉,你能看出什麽?”
碧玉搖頭,“只能看出挺值錢的,興許是姚太太的貼身之物。”
沈清蘭想了想,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有些時候,多貴的東西都不如貼身之物更顯得情真意切,這扳指一看就是女性的尺寸,肯定不是衛長鈞的,那就只能是姚太太自己戴的了。
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戴在身上,最後還是再放進錦囊,小心收藏。
“這是什麽?”沈清蘭指着碧玉剛抱着的大包袱。
碧玉道,“這是郭姨娘送給小姐的,這幾天因為齊姨娘那布偶之事還未查清,郭姨娘怕引人懷疑,也不便走動,有心給小姐送點東西,不知怎麽送來,恰好剛才婢子路過,郭姨娘在門口張望,見了婢子,喊過去,托婢子把這些帶回來。”
沈清蘭既心酸又感動,打開包袱,一樣樣拿出來看,都是些衣裳、枕巾之類的,一針一線都是情。
“郭姨娘……被齊姨娘連累了。”
碧玉附和,“可不是嘛,就這些東西,郭姨娘還小心翼翼的,怕小姐您不肯收。”
沈清蘭越發難受,起身往外,“我去看看郭姨娘。”
“那不行。”碧玉攔住,“小姐的心意,婢子送過去,您別親自過去,齊姨娘那邊還發着瘋呢,您這麽去,齊姨娘多心,更折騰,說不定還要疑心到郭姨娘身上。”
沈清蘭頹然停住,嘆道,“你說得對,你替我去道謝吧,就說我很喜歡她的禮物。”
碧玉立即離開,過了不久便回來,腳步匆匆,低聲道,“婢子剛路上聽說個事,不久前,有人登門來找宜威将軍,不知道說了什麽,宜威将軍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