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馬車車身颠簸,顧如約順勢倒在蕭逸懷裏,蕭逸橫過手臂摟住她。
過了坑窪處,馬車平穩了,顧如約坐直身子,羞赧地攏了一下頭發,佯作矜持的的動作。
蕭逸鳳眸微眯,意味深長地揚了揚唇角。
适可而止,顧如約把攢盒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蕭逸眸光落在剔紅攢盒上一雙纖細嫩白的手指,珊瑚枝一樣剔透,伸手過去,手掌放在柔荑上,輕輕握住,目光柔和少許。
突然問了句,“喜歡吃甜食?”
“嗯”顧如約以為蕭逸随口一問。
蕭逸握着柔軟小手,眼睛卻不知看向何處。
半晌,松開,眼神複又清明,喊了聲,“停!”
馬車停下,蕭逸下了馬車,再也沒上來。
天氣晴好,官道上偶爾有馬車行人經過,顧如約把紗幔半卷,暖風微醺。
馬車出了縣城,有一段路颠簸,跟在馬車旁的容安吩咐慢行。
今早起趕路,顧如約打了哈氣,午後有點犯困,靠在椅背打盹。
恍惚又回到前世,自己進晉王府不久,晉王登基做了皇帝,封後宮,她沒有承寵,沒有子嗣,封了個低等的貴人。
三宮六院,一個小小的貴人,在深宮裏寂寂無聞。
蕭逸堪稱明君,精幹睿智,她那時暗戀蕭逸,低等嫔妃,想見皇帝一面,只有逢年過節皇家家宴,遠遠地看上蕭逸幾眼,蕭逸從不曾注意過她。
後來娘家犯事,更沒有出頭之日,家人相繼故去後,她選擇在叛軍攻城時結束生命,在一代帝王心中沒留下任何痕跡。
馬車停了,震動了一下,顧如約醒了,瞬間迷糊,看馬車外,西面天際晚霞滿天,前方到了一座城池。
天色已晚,趕到京城城門關了,蕭逸馬鞭一指,“今晚在城裏住宿。”
此鎮是通往京城的最後一個城池,一行人進城。
不久,馬車停住,車簾掀開,顧如約看見蕭逸站在車下,伸出一只手,顧如約搭着他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馬車。
蕭逸手掌溫熱,把她的手包裹住,馬車下站立着侍衛,大街上來人來往,顧如約一站穩,便抽回手。
蕭逸對容安說;“你去找一家幹淨點的客棧。”
這座城池南北通達,他們站的地方是一條主街。
斜對面五百米處有一個二層的酒樓,一行人趕路,從早起一直沒用飯。
蕭逸朝酒樓走去,侍衛都着便裝,分散開,暗中保護晉王。
顧如約亦步亦趨跟在蕭逸身後,侍衛們把二人圍在當中,為不引起街上行人注意,離開一段距離。
橫穿馬路時,顧如約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蕭逸的手,蕭逸沒回頭,順勢抓住她的手,牽着她過到道對面,才松開她。
兩人一前一後,顧如約目光落在前面走的蕭逸身上,蕭逸身材峻拔,寬肩窄腰,長腿步大,顧如約小碎步,跟上他的腳步頗有些吃力,盯着他後背,恨不能戳出個窟窿。
走近酒樓,顧如約落後了,蕭逸放慢腳步,似乎等她。
酒樓上喧嘩,傳來吵鬧之聲,突然,高空投擲下一物,蕭逸身手極快,回身把顧如約一扯,來勢突然,顧如約沒有防備,撞在蕭逸懷裏。
身後傳來瓷器落地脆裂聲,一只酒碗砸落在地面,已經摔得粉碎。
侍衛沖上樓,防有人暗中謀害晉王。
顧如約驚魂稍定,手臂頗為自然地纏上蕭逸的腰,在蕭逸懷裏擡起頭,“謝殿下救了我。”
頭頂低沉的聲,“我是你夫君,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咚地一下,顧如約心跳漏掉半拍。
蕭逸低頭,對上一雙靈動的烏黑眼瞳,透着一絲慌亂,腰間柔軟的手臂更緊了。
顧如約整個身體沒有支撐地攀附,依靠着蕭逸。
“你抱我太緊了。”清淡的聲透着揶揄的味道。
顧如約讪讪的松開摟着蕭逸腰的手臂,能不能看破,別點破,這樣下別人的面子厚道嗎?。
脫離溫暖寬厚的懷抱,避開犀利的目光,顧如約佯作看別處。
突然西面幾匹驿站的快馬經過,不知有什麽急事,橫沖直撞,馬匹經過,侍衛剛想呼喝,被蕭逸制止,蕭逸此行微服,不想驚動人。
容安走來,朝驿站的馬匹奔去的方向看,“殿下,好像有什麽事情發生。”
蕭逸的目光看向京城方向,兩人退到一旁說話。
蕭逸運內力,站在不遠處的顧如約聽不見,“你明日送她進京,我先回京城看看。”
容安用同樣只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殿外,太冒險了,如果被人識破,後果嚴重。”
“容安,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冒險我也一定要做。”蕭逸篤定不容置疑,瞟了一眼背身站着的顧如約,“路上小心。”
侍衛牽過馬匹,蕭逸飛身上馬,帶着侍衛策馬而去。
容安走過來,對顧如約說;“客棧我訂好了,明早走,明晚便可到達京城。”
容安帶路,兩人朝客棧走,容安放緩腳步,遷就她。
顧如約側頭,容安看上去性子極好,溫潤如玉,問:“容公子,能跟我說說晉王府的情況,我心裏有個準備。”
容安簡略地回答,“晉王沒冊立王妃,側妃管理晉王府內宅。”
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麽,“晉王殿下沒有子嗣。”
一府的姬妾沒有子嗣,蕭逸有問題?可前世蕭逸有十幾個皇子皇女。
容安看她沉默,以為她進王府有壓力,畢竟出身太低,随口說了句,“你不消顧慮太多。”
顧如約認真地聽,容安卻打住話頭,沉默了,不再接着說下去,顧如約直覺容安的話似乎沒說完。
到客棧,容安跟掌櫃的打聲招呼,帶顧玉約到後院,沿着木質樓梯上了二樓,一間打開的房間店小二剛打掃幹淨,容安站在客房門口,說;“顧姑娘住這間,這裏比較清淨,我住隔壁,有事叫我。”
這個客棧條件很好,住宿的客人比較體面,不似一般小客棧亂,人來人往繁雜。
顧如約進屋,把包袱放在桌上,看了一下房間,幹淨整潔。
一會,店小二提着一壺水進來,“姑娘先洗臉,等會飯菜端上來。”
顧如約坐了一日的馬車,身上骨頭都硬了,吃過晚飯,店小二把碗盤端下去,兩個侍衛擡一木桶水進來。
顧如約闩門,沐浴後換了家常衣裳,躺下睡覺。
馬車上睡了,躺着睡不着,月色透過窗棂照在床上,顧如約聽着樓梯偶爾上樓腳步聲,大概是這層住宿的客人。
想起蕭逸說的話,我是你的夫君,不免胡思亂想,黑暗中臉微微發熱,聽見過道有人咳一聲,是晉王府的侍衛,容安極謹慎。
次日,輕輕的叩門聲,顧如約才從夢裏醒來。
披衣開門,容安站在門外,“顧姑娘,用完早膳,我們趕路。”
容安他們已經吃完了,顧如約一人耽誤大家趕路,說:“馬車上還有點心,我路上吃。”
簡單洗漱,馬車停在院子裏,容安牽着馬在等她,望着少女輕盈地走下木質樓梯,一縷晨曦照在臉上,不施粉黛的素顏幹淨清爽,大大的眼睛明淨水潤。
一臉歉意,“容公子久等了。”
“沒有,我剛下來。”
這個顧姑娘一點不添麻煩。
中午沒歇腳,太陽偏西時,顧如約看見京城高聳的城牆,馬車駛入京城,顧如約把車簾放下。
聽着車外車轎聲,行人喧嘩,初秋的帝都繁花似錦。
忽聽得前方一聲喊:“惠慶公主出行,閑人閃開。”
惠慶公主蕭寶貞,顧如約熟悉,前世惠慶公主蕭寶貞對二哥暗生情愫,後來宮變,惠慶公主受牽連,賜死。
馬車是雇的,不是晉王府的車駕,容安揮手,侍衛們護着馬車靠邊,給惠慶公主車駕讓路。
天熱,公主府的馬車帷幔半卷,兩輛馬車交錯,顧如約看見惠慶公主坐在馬車內。
惠慶公主下嫁後,驸馬病重,不久亡故,惠慶公主新寡,後與二哥顧仲方兩情相悅,公主因宮廷叛亂受牽連而死,顧仲方終身未娶,令人唏噓。
顧如約替二人遺憾。
往西行駛,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停在晉王府門前。
容安湊近馬車旁,說;“顧姑娘,王府到了。”
顧如約從馬車裏望見巍峨的府邸,府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燙金三個大字晉王府,有幾分眼熟。
家仆打開大門,馬車徐徐駛入,停在前院,容安下馬,府裏一群丫鬟仆婦攙扶着顧如約下了馬車。
顧如約走過容安面前,半蹲一福,“謝容公子一路照拂。”
容安颔首,“顧姑娘不用客氣。”
容安看着丫鬟仆婦簇擁着纖柔的背影走進垂花門,眸光暗淡了。
良久,上馬出了晉王府。
顧如約随着仆婦朝後走,晉王府面積很大,親王規制,前世在晉王府住過,時間短暫,跟印象中沒有什麽變化。
領頭的仆婦邊走邊說:“王府裏沒有正妃,側妃管理王府內宅事物。”
這位蔡嬷嬷是側妃跟前紅人。
顧如約沒像這位蔡嬷嬷想象的好奇地問東問西。
一路經過殿宇,熟悉有幾分親切,顧如約不由感慨萬千,兜兜轉轉,再世一切重來。
穿堂過去沿着西側回廊走。
“姑娘小心腳下臺階。”
蔡嬷嬷為人處世圓融,一直暗中觀察這位顧姑娘,聽說小戶人家的女兒,初次進王府,舉止從容淡定,沒有小家子氣,倒像見過世面的。
顧如約也不刻意籠絡這個蔡嬷嬷,蔡嬷嬷是姬側妃的心腹,在王府有些體面和權勢。
穿過幾道門,回廊,到了一座院落,蔡嬷嬷說;“這裏是西院,側妃的住處,”
進院子,繞過琉璃照壁,看見上房門口站着丫鬟仆婦。
記得姬側妃的父親是正三品戶部侍郎,前世最後封了貴妃,家族顯赫,端的是個富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