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光透過窗紗,顧如約被隔壁傳來開門聲吵醒。
妹妹顧如玉一頭撞進來,顧如玉沒有梳洗,秀發散亂,劈頭就問;“顧如約,昨晚發生什麽事了,聽說母親被官府帶走了,是你帶來官府的人?”
顧如約坐起來,看一眼顧如玉身後跟着的丫鬟,這丫鬟昨晚沒敢吵醒二姑娘,二姑娘的脾氣她是知道的。
若無其事地穿鞋下地,“這丫鬟都告訴你了,你還問什麽?”
顧如玉臉上挂着淚,手指着她,“顧如約,你恨母親對你刻薄,存心報複,陷害母親,我跟你拼了。”
身後的丫鬟對二姑娘吞吞吐吐沒敢全說,顧如玉蒙在鼓裏不知道真相,誤會姐姐。
氣勢洶洶地沖上來,要跟顧如約拼命的架勢,顧如約比她年長兩歲,身材比她高出半頭,
平常朱氏嬌慣一雙兒女,養成顧如玉刁蠻的性子,舉手朝顧如約便打,顧如約伸手一檔,一推,顧如玉朝後倒退幾步,不是身後的丫鬟扶着,差點跌倒。
顧如玉和丫鬟都愣住了,平素顧如約在繼母跟前,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跟弟妹争競,顧如玉支使她做針線,随便出入她閨房,看上她的東西不問就拿走,顧如約不敢吭聲。
今日這樣蠻橫,還是頭一次,顧如玉不敢上前來打,又氣不過,捏着粉拳。
顧如約沒搭理氣得小臉漲紅的妹妹,問丫鬟。“客人起身了嗎?”
丫鬟大概被大小姐鎮住,嗫嚅說;“奴婢侍候二小姐。”
狗眼看人低,顧如約冷冷地說;“你幫着太太行茍且之事,等父親回家,我告訴父親賣了你或送官府衙門治罪。”
丫鬟一下子慌了,吓得急忙跪倒,“大小姐,太太跟人通奸,不關奴婢的事,太太每次讓奴婢望風,奴婢哪裏敢不聽。”
顧如約的目光轉向妹妹顧如玉,挑眉,“聽見了,你在這裏鬧,怕街坊鄰居不知道。”
顧如玉像霜打了的的茄子,洩了氣,一臉羞憤,為母親害臊,恨顧如約捅出來,有這樣的母親,自己以後找婆家都難。
這時,做飯的婆子一路嚷着,“老爺回家了。”
顧如約從顧如玉身旁走過,丫鬟害怕大小姐在老爺跟前說自己幫兇,又不敢違命,猶豫一下,去倒座客房侍候哪位貴公子。
顧如約剛拐過正房,看見這世的父親朝上房匆匆走來。
顧衡之看見女兒愣住,皺眉,“如約,你母親說你跟人私奔了,你好端端在家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父親,進屋說。”
父女二人進屋,顧如約關上房門。
顧衡之看房中無人,朱氏不在屋裏,“你母親去哪裏了?”
顧衡之坐下,“如約,這是怎麽回事?”
顧如約就把繼母和事說了一遍。
顧衡之氣得臉色鐵青,這個婆娘平常驕橫跋扈,他忍了,沒想到紅杏出牆,氣得說話都哆嗦,顧衡之一屆秀才,平常斯文,滿腹詩書,氣狠了,罵道;“□□,敗壞門風,心腸歹毒,一紙休書送去她娘家。”
讀書人最愛面子,顧衡之只覺世人的眼光,嘲笑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朱氏和奸夫,哪裏還能使錢活動,救出朱氏
父女正說着,門被撞開,顧如玉拉着弟弟顧長生闖進來,跪在父親面子,顧如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求爹救救我娘,爹別聽姐姐胡說,娘親不能幹那等醜事。”
顧長生叩頭,“爹,看孩兒的面子上,求您救救娘。”
顧衡之餘怒未消,這種事那個男人能原諒,縱然他懦弱,當即道;“惡婦差點害死你姐姐,淫.蕩不知廉恥,以後休要提起。”
這時,容安走了進來,顧如約對氣惱的父親介紹,“這是容公子。”
顧衡之看這年輕公子,穿戴華麗,世家公子氣派,非常客氣,“容公子請坐。”
顧如玉和顧長生看見來生人,爬起來,抹抹眼淚。
顧衡之說;“如約,快給容公子倒茶。”
容安抖了抖衣擺,“老先生不必客氣,容某有一事想跟老先生商量。”
“容公子請講。”
“晉王想帶走令千金,老先生意下如何?”
顧衡之還沒從朱氏打擊中緩過來,感到突然,問:“草民有兩個女兒,晉王爺帶走那個女兒?”
容安看一眼顧如玉,“先生長女,如果先生同意,明日随晉王回京。”
顧衡之心裏不願意,讀書人清高,小心翼翼地說;“草民家境尚可勉強糊口,不賣女兒。”
容安好脾氣,解釋說;“你女兒進王府不是做丫鬟,做晉王的妾。”
顧衡之好像松了一口氣,晉王何等身份,硬要女兒去王府做使喚丫鬟,他也擋不住,索性做妾,比丫鬟要好。
不十分情願,思量一下,他這樣的小民,女兒嫁給縣裏富戶都是高攀,給晉王做妾也不算委屈女兒。
看一眼女兒,商量的口吻,“如約,這位公子的話你聽見了,你可願意?”
顧如約欣慰,父親沒有攀龍附鳳,問自己的意見,輕聲說;“女兒婚事全憑父親做主。”
既然女兒願意,晉王又救了女兒,顧衡之道;“蒙晉王擡愛,我答應了。”
容安起身,抖了抖錦袍,“晉王的事沒辦完,明日容某來接姑娘。”對顧如約說;“姑娘跟家人告個別。”
大步朝外走,顧衡之跟在身後,恭敬地客套,“送容爺,容爺慢走。”
容安一走,顧如玉收了淚,臉一變,對顧衡之說;“爹,姐進王府,我沒出過遠門,想跟姐去京城。”
“你一個女兒家,抛頭露面,王府規矩大,倒是日後你兄弟能進國子監讀書,京城有你姐照應。”
父親酸秀才迂腐,兒子将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
顧如玉扯着父親的衣袖,“爹,姐一個人在王府孤孤單單,姐妹有個照應,再說…….”
她瞟了姐姐顧如約一眼,嫉妒姐姐,“女兒困在這個小地方,能有什麽出息。”
顧衡之轉念一想,說得也是,京城天子腳下,達官顯貴,如果二女兒也能找個好婆家,兒子日後仕途,更有倚靠。
對大女兒說;“如約,你妹妹跟你去做個伴,你一個人京城裏舉目無親,姊妹倆做個伴。”
顧如約一直沒說話,這個妹妹,像足了繼母,不安分,貪圖榮華富貴。
顧如玉目露精光,讨好地央求,“姐,我保證不給你添亂,幫你在王府立住腳,保證不讓你被人欺負。”
顧如玉只當還是舊日那個老實懦弱的姐姐。
顧衡之也說;“是呀,如約,你有親妹妹幫襯,比外人強,你性子軟,我着實不放心。”
方才還惡狠狠地要跟自己拼命,現在臉一變,骨肉至親,顧如約細打量這個妹妹,确實生的标致,正值豆蔻之年,就是太迫切,目的一眼被人看穿,終究還是年紀小,藏不住心思。
淡淡地說;“父親,我進王府尚且不知是何情況,待我在王府安頓下來,看情況再說。”
顧衡之點頭,“如約說的對,你在王府自己小心。”
顧如玉失望,顧如約已經不是昔日被她欺負的姐姐了。
顧衡之沒管過家,想女兒出嫁,說;“如約,你明日就走,你出閣為父好歹陪送一份嫁妝,來不及準備。”
顧如約說;“父親,家裏不富裕,我母親留下的首飾帶走留個念想,那幾樣舊物被朱氏拿走了。”
顧家是主母朱氏當家,錢財顧衡之不清楚,當即走到顧氏的房間,他知道平常朱氏把錢財鎖在炕上的箱子裏,找到鑰匙,打開箱子,箱子裏都是朱氏的衣物,绫羅綢緞,滿滿兩大箱子。
在箱子底下搬出錢匣子,打開看裏面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碎銀有幾十兩,朱氏放印子錢,借據統共也有幾百兩。
首飾匣裏釵環,也值了不少錢,認出有幾件首飾是前妻之物,打開門,看見顧如玉站在門口,道;“喊你姐過來。”
顧如約進去叫了一聲,“父親。”
顧衡之拿了一千兩的銀票,“你帶上了,到王府能用得着。”
顧如約推拒,“父親,顧家一大家子人開銷,我去晉王府不缺吃少穿,你手頭留點錢,萬一有急事備用。”
幾樣首飾是生母留下的,顧如約帶走,不用添置別的。
慮及家事囑咐父親,“弟妹年幼,家下無人,父親辭工回家,以後家門嚴謹,守着幾畝薄田尚能度日,丫鬟人大心大,不能留了。”
顧衡之一一應承。
次日一早,容安來了,等在堂屋。
顧如約早已穿戴整齊,挎着包袱從後堂走出來,給父親磕了三個頭,“女兒遠離,父親保重。”
顧衡之不舍,叮咛,“到了王府給家裏捎個信。”
顧如約站起來,跟容安往外走。
顧家宅門外停着一輛馬車,顧如約回頭看一眼,邁步上車,容安替她放下車簾。
就見顧如玉從門裏跑出來,“姐……”
隔着車簾,顧如約道;“照顧好父親。”
馬車啓動,很快出了楊縣縣城。
上了官道,馬車突然停住,顧如約纖指挑起帷幔一角,看見一隊人馬立在縣通往京城的官道口。
朝霞初升,田野山巒籠罩淡金的光,居中晉王蕭逸,身披玄金鶴氅,墨發玉面,耀眼的光華。
顧如約不免多看了幾眼,蕭逸長着一副好皮相,又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前世後宮多少女人被他迷得七葷八素。
容安跟蕭逸說了幾句話,馬車繼續行駛。
顧如約透過紗幔看外面的景色,看累了,倚在馬車一側睡着了。
睜開眼睛時,陽光晃眼,看日頭已經中正了。
這時,馬車停了,車簾一掀,露出容安的臉,拿着一個攢盒,“殿下命人去買的,姑娘餓了,先墊墊。”
“謝容公子。”
顧如約探手去接,前面拉車的馬匹活動了一下,車身搖晃,不小心兩人手指相碰,容安急忙縮回手,顧如約在他撤出手時,險拿穩攢盒。
簾子撂下,将兩人隔開,顧如約把攢盒放在腿上打開蓋子,看裏面有八樣點心,樣式精致好看,舍不得吃掉。
她抽出繡帕墊着,拈起一塊梅花糕,吃了兩口,馬車再次停住,車簾掀開,陽光灑入,随即一暗,高大的身影邁步上車,蕭逸坐在她身旁。
馬車內空間狹小,兩人距離很近,馬車行進中衣衫擦碰,顧如約嘴裏含着糕點,急忙咽下,有點噎住,一個水囊遞過來,顧如約一手捧着攢盒,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糕點,想把攢盒找地方放下。
水囊送到她嘴邊,視線下修長幹淨的手指,顧如約睨了一眼蕭逸,一雙明眸水波蕩漾。
蕭逸微微低頭,專注地看着她,神情恍惚,眼底的一抹柔色,落在顧如約眼中。
這個舉動過于親密,不喝,掃了晉王的面子,于是顧如約硬着頭皮喝了一口。
糕點順水下去,蕭逸揚手,對嘴水囊喝了一口,适才顧如約喝過的地方,顧如約瞥見,頓時粉霞滿面。
馬車裏充斥着暗昧,這時官道有一處低窪,馬車車身颠簸,顧如約不及細想,果斷地倒在蕭逸懷裏,抽去骨頭般軟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