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朱羲 - 第 44 章

馬兒不知何故受驚, 一路疾馳撞了街旁數個攤位,好在車夫不停的高喊驚馬, 路邊的行人才及時避開。

馬越跑越快, 車夫已經無法控制,只得焦急的朝馬車裏喊道:“再往前就是護城河了!”

車夫是姜家的家奴,從蘇州跟來京城的。

先有車輪松散, 又有當街驚馬,加上方才他聽了一耳朵, 知道姑娘們在相府遇到了些事, 是以此時他已經明白這一切不是巧合, 是有人故意為之,所以他才會提醒前方是護城河。

家中的姑娘都在馬車上,若是落入護城河, 即便被救起, 名聲也是要受損的。

姜滢幾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她緊緊拽着姜蔓, 果斷道:“跳馬車, 快!”

姜蔓面露猶豫和害怕, 她再是心大,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哪裏敢跳馬車。

姜笙此時已被甩下軟凳,姜澈為了護她,整個人貼在車壁墊在她身前以免磕碰,但馬車颠簸嚴重,姜笙額上還是撞的一片通紅。

“再不跳落入護城河就來不及了!”

姜滢厲聲道。

抛開名聲不談, 這個天落進河裏不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

姜滢平素都是柔柔弱弱, 走三步咳兩步, 說話也都細聲細氣, 今兒聽她這般嚴厲的口吻,幾人都有些短暫的怔愣。

姜蔓最先回過神,自先夫人離世後她就沒正經學過什麽規矩,可她也明白,一個女兒家落入河中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就算不死,她這輩子也徹底毀了。

她狠心咬咬牙,似壯士斷腕般飛快的掀開了車簾,縱身往外一躍。

跳出去的那一刻她是閉着眼睛的,腦子一片空白,她聽不見近在咫尺的馬蹄聲,也聽不到行人的驚叫。

她甚至都來不及思考,這一跳,她還會不會有命在。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久久沒有傳來。

她的腰身好似被什麽緊緊嵌住,整個人騰空而起了一瞬。

好像耳邊有人在說話,聲音有些熟悉。

但巨大的恐慌下她聽不清那人說了什麽。

直到她的臉貼在一個滾燙的胸膛,耳邊響起有力的心跳聲,她才逐漸清明。

“姜三姑娘!”

熟悉的聲音再次從同頭頂傳來,姜蔓終于緩緩的擡頭望去,入眼便是少年的輪廓分明的下颚。

她呆愣了許久才找回來理智,似是做夢般喃喃道:“陸公子。”

陸知景聽得她的聲音,一顆心落了回去:“沒吓出事便好。”

他前腳才回府,後腳就收到了消息,他讓人去通知長明的同時,自己先追了過來。

但還是晚了一步,馬車已經出事了。

他只能驅馬急急追上來,勉強與馬車并行時,就見一個紅色身影從車窗中躍出,他想也沒想的伸手将人撈到了馬背上。

但他喚了許久,身前的姑娘始終沒有回應。

似是吓得失了魂。

馬車還在疾馳,他方才留意到姜公子與八姑娘先後跳下了馬車,但姜三姑娘還在馬車上,他不敢停下,只能邊打馬邊試圖喚醒馬背上的人。

他見過有人生生被吓死的。

好在這姑娘命大,最終化險為夷。

餘光瞥見一道飛快往馬車掠去的身影,陸知景松了口氣,拉緊缰繩:“籲!”

而就在姜蔓跳下馬車不久,在姜滢的催促下,姜澈護着姜笙也跳了馬車。

雖說姜澈有意護着,但這種情況他又哪能護得了。

他人才落地,就已經暈了過去,便也沒有看見,在姜笙落下的一瞬,似是憑空出現一根長鞭裹住她,将她淩空朝追來的梵箬甩去。

梵箬幾乎是在同時就從馬背上躍起,接住了姜笙。

姜笙被幾番折騰,臉上已毫無血色。

在梵箬擁着她落地的前一刻,她睜開眼看到了一個背影。

高大,寬闊,手中還捏着一根長鞭。

她覺得,她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樣的背影。

随即她便失去了意識。

車夫已不知何時被甩下了馬車,馬車裏便只剩姜滢,她的臉上已無方才姜澈幾人在時的慌亂,此刻,她平靜的不像話。

她在考慮,她是跳馬車順便滾一身傷,還是任由馬車疾馳,讓自己處于更危險的境地。

很快她就做了決定。

因為她感受到了有人朝她急速掠來的聲音。

她透過窗戶的縫隙看了眼後,唇角輕輕上揚,巍然不動的抵着車壁讓自己保持平衡。

這個月份水中很有些涼,他應當可以在她落水前救起她的吧。

耳邊傳來很多道呼喊聲。

她聽見了,是有路人焦急的讓她快跳馬車。

跳是要跳的,可馬疾馳的越久,鬧的才更大。

在即将要到護城河邊時,姜滢突然撤了力道,讓自己因着慣性在馬車裏撞了一圈,最後被甩了出去。

蕭瑢追了馬車一路,眼見那道身影被甩往護城河,他加快速度趕在她落水之前将人撈在了懷裏。

随後他腳尖點上同時落下的馬車,躍上了岸。

這驚險的一幕讓路邊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還好救上來了,這要是落水可怎麽受的住”

“是啊,也不知那馬是怎麽了,突然就發了狂”

“我見那馬車上挂的是姜家的牌子,可是那個姜家?”

“還能有哪個姜家,沒看救人的是誰麽。”

“呀!那不是明郡王麽。”

随後又是好一番唏噓聲,大多是贊嘆英雄救美,天賜良緣等等….

姜滢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已經暈了過去。

被甩出馬車前,她紮了穴位,足夠她暈上一天一夜。

蕭瑢眼中難得染上幾分急色。

他喚了幾聲,懷裏的人都不見任何醒轉。

那雙柔弱無骨的手背上滿是擦傷,手臂上也有好幾道淤青。

這還是看得見的,除此之外也不知身上還受了什麽傷。

蕭瑢來不及帶人回府,直接就近去了醫館。

郎中認得蕭瑢,自不敢怠慢,細心的檢查了傷勢後,恭敬道:“禀明郡王,都是皮外傷,性命無憂。”

蕭瑢神色郁沉:“那為何昏迷不醒!”

郎中忙道:“姑娘應是被吓着了。”

蕭瑢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氣勢,讓欲給姜滢清洗傷口上藥的藥童不敢有動作。

郎中見此,心中大約明了,試探問道:“明郡王,姑娘的傷口需要及時清洗,您看…”

明郡王這般在意這位姑娘,恐怕是不會讓他們碰的。

果然,只聽蕭瑢道:“都出去。”

郎中趕緊應是,朝藥童示意,藥童趕緊放下清水和藥,逃似的出了房門。

我的個乖乖,不是說明郡王溫潤如玉麽,這哪有半分溫潤樣,活像要吃人似的。

沒過多久,姜蔓便與陸知景找了過來。

姜澈兄妹昏迷不醒,梵箬已就近送去醫館。

聽得郎中說無礙時,二人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下。

姜蔓一心只有房裏受傷昏迷的六妹妹,并沒瞧見陸知景眼中複雜的神色。

陸知景在原地沉思半晌後,轉身朝跟過來的心腹交代了幾句。

心腹快速的看了眼姜蔓,領命而去。

醫館

蕭瑢只清洗了姜滢手上的傷,上完藥後乘陸知景備好的馬車将姜滢姜蔓送回姜家。

姜家此時已經得到了消息。

周氏在門口急得眼睛泛紅。

青袅緊緊捏着雙手,緊繃着唇立在門外望着巷子口。

終于,巷口出現了一輛馬車,青袅趕緊朝周氏禀報,周氏急忙迎了出來。

雖說早有準備,但衆人在看到蕭瑢抱着昏迷不醒的姜滢下馬車時,心還是咯噔了一下。

“郡王,六姑娘…”周氏顫聲詢問道。

蕭瑢淡聲道:“無礙。”

說罷,他看向青袅:“檢查你們姑娘身上是否還有傷。”

青袅立刻會意,跟着蕭瑢進了東廂房。

周氏臉色發白的拉着姜蔓,正要詢問,便聽陸知景道:“姜夫人放心,已經派人去開封府通知了姜大人,稍後姜大人會送姜公子與八姑娘回府。”

周氏聽了這話,身子一軟:“人…可無礙。”

姜蔓連忙将她扶住,抿唇道:“八妹妹無礙,就是受了驚吓。”

姜笙無礙,那就是姜澈出事了。

周氏沒忍住,眼淚潸然而下:“澈兒,澈兒他…”

陸知景沉着臉如實道:“七公子落下馬車,傷了腿…”

陸知景話才落,周氏便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母親!”

“姜夫人。”

“來人,請郎中,快!”

“夫人,夫人怎麽了。”

姜家頓時便是一陣兵荒馬亂。

東廂房,青袅在屋裏仔細檢查了姜滢的傷勢。

除了手臂和手背上已經上過藥的傷口外,肩背與腿外側也都有淤青。

青袅出門如實禀報。

她不是醫者,判斷不出這兩處有沒有傷到筋骨。

正在這時,梵箬送了一位女郎中過來:“郡王,這是郡主随身的郎中,芸娘子。”

蕭瑢負手立在院中,沒吭聲。

青袅便帶着芸娘子進了屋。

梵箬看了眼蕭瑢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

這一次,高姑娘怕是躲不過了。

“郡王。”

梵箬上前恭敬行禮。

蕭瑢沒回頭,淡淡道:“我說過,下不為例。”

梵箬屈膝回道:“回郡王,郡主沒有求情的意思,送芸娘子過來是為了方便給姑娘看傷。”

蕭瑢沒再言語,梵箬便退至一旁安靜的候着。

不多時,青袅出來回禀,都是外傷,沒有傷到筋骨,芸娘子正在給六姑娘上藥。

梵箬放下心來,道:“六姑娘還昏迷不醒,芸娘子可留在府中兩日,方便照看。”

說罷她又補充了句:“郡主只是擔憂姜姑娘,沒有旁的意思。”

文蕖郡主與姜滢連話都未曾說上,說擔憂談不上;梵箬這話的意思是,姜滢是兄長選擇的人,她自當放在心上。

蕭瑢沒開口,梵箬便知這是應了,遂告退離去。

芸娘子出了房門,不待蕭瑢問,她便主動禀報:“六姑娘傷勢不重,應是受了驚吓才昏迷不醒,手臂和手背的擦傷半月能痊愈,不會留下傷痕。”

蕭瑢郁氣沉沉的嗯了聲。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

姜洛白帶着姜澈姜笙回來了。

陸知景主動幫忙将昏迷的姜澈背回了西廂房。

姜洛白也将姜笙送回了房。

芸娘子跟過去瞧了二人的傷。

姜笙被姜澈護着,後落下馬車時又被人救了,是以除了額頭撞破了,便沒有其他的傷。

眼下不醒是因驚吓過度。

姜澈的傷就要嚴重許多。

全身有多處碰撞傷,這些倒不打緊,嚴重的是,他落下馬車後将腿摔斷了。

梵箬及時将人送去了醫館,腿是接好了,但傷筋動骨怎麽也得休養百日。

可三日後,姜澈要參加青嵩學院的考試。

機會若錯過了可難以再有。

芸娘子給周氏施了針,醒來後得知此事,不停的落淚。

姜洛白安撫了幾句出來給蕭瑢見禮,蕭瑢自知留在這裏反倒添亂,便與陸知景離開了。

這日的風波也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明郡王,文蕖郡主,陸家公子都用了手段,想不平息都難。

這麽大的事,才第二日就已經沒了什麽風聲。

接下來的兩日,亦是一片風平浪靜。

可不知為何,有些嗅覺靈敏的仿若聞到了別樣的氣息,仿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姜笙在當日就醒了,看過了姜滢後一直守在姜澈的床前,時不時抹着淚。

姜澈是次日天明醒的,得知自己傷了腿,他初時确實難過,但很快就平複了下來,反倒安撫母親與妹妹。

芸娘子也言,姜澈的傷養幾月便能活蹦亂跳。

周氏與姜笙這才沒再整日抹淚。

姜滢硬是暈夠了一天一夜才醒,姜家沉寂的氣氛也慢慢的有所改善。

芸娘子在第三日離開的姜家,她回宸王府第一時間便去回話。

“幾位姑娘都已經無礙,只是姜公子得靜養幾月。”

蕭傾早已知曉大概,聞言只嗯了聲。

梵箬便道:“姜公子原定明日考試,若錯過了就沒了,郡主可要…”

蕭傾明白梵箬的意思,搖頭道:“不必。”

兄長自會安排。

蕭傾擡頭,見芸娘子欲言又止,便道:“但說無妨。”

芸娘子遂回道:“我在姜六姑娘身上聞到了一股香味,此香似乎曾在何處見過,卻一時想不大起來。”

若是尋常的香,芸娘子沒有特意提及的道理。

但她此時想不起來多問也無益。

“想起再論。”

芸娘子:“是。”

次日,風和日麗,陽光明媚。

一大早宸王府便有了動靜,一擡接着一擡的大紅箱子出了府,往姜家而去。

衆人見了紛紛奔走相告。

宸王府去姜家下聘了。

下聘之後,婚期也就不遠了。

随後又有人瞧見宸王妃上了馬車,頓時大驚。

宸王妃竟親去姜家下聘!

娶正妃理該宸王妃走一趟,可這側妃竟然也勞宸王妃大駕。

由此也可見,宸王府對這位姜側妃的看重。

姜家前一日就得到了消息,早早便做了準備。

姜洛白今日告了假,特地在府中恭候宸王妃。

周氏心中很是忐忑,她雖一向沉穩,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貴人,緊張的時不時理着衣襟。

直到王妃的馬車停在門口,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氣,儀态端正的迎了上去。

“見過宸王妃。”

一行人恭敬行着大禮。

宸王妃身邊的侍女扶的周氏,這讓周氏有些受寵若驚。

“今日我是來下聘,不必拘禮。”宸王妃沒有擺什麽架子,語氣和善道。

可即便如此,她周身與生俱來的貴氣,仍舊讓人不敢直視。

姜洛白與周氏客氣的将宸王妃迎進正堂。

客氣的寒暄之後,宸王妃便提起了正事。

“我找人瞧了幾個吉日,今日便将日子商定,如何?”

姜洛白與周氏自是應好。

二人接過帖子看了眼,都是在年後,且相差不遠,最長也就隔着半月。

周氏心中便有了底,道:“年初各家事忙,不如就選一月中旬,王妃意下如何?”

宸王妃看向周氏,笑着道:“可。”

這周氏倒是個聰明的。

側妃旨意才下不久就出了亂子,這婚事自然是要越快越好。

但她沒有因此亂了分寸,未選年初。

年初百姓串親戚拜年,皇家也需要。

哪裏顧的上辦婚事。

日子定好,又商議了些細節,宸王妃便端起茶盞,淺飲了口,道:“六姑娘身子如何?”

周氏意會到她的意思,道:“多謝王妃挂念,六姑娘身子已無礙,臣婦這就讓人請六姑娘前來拜見。”

宸王妃滿意的嗯了聲。

姜滢早從蕭瑢口中得知今日宸王妃要見她,遂早早就做了裝扮,聽得下人來請,她便帶着青袅前往正堂。

說不緊張是假的。

姜滢這一路走來甚至在想,若宸王妃不喜自己該如何是好。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摒棄。

她只是想借明郡王之手為齊家翻案,将來能不能留在宸王府還未可知,此時的擔心言之過早,也有些多餘。

她在門邊駐足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踏進正堂。

“臣女姜滢見過王妃娘娘。”

小姑娘儀态端正,舉止大方,雖眉眼中女兒家的嬌羞,卻并不露怯,禮數更是挑不出一絲錯來,嗓音輕柔極其悅耳,一瞧就是個溫柔似水,乖乖巧巧的可人兒。

宸王妃唇邊的笑意漸濃。

兒子倒是很有眼光,長得這樣水靈靈的小姑娘可并不多見。

“起來吧。”

宸王妃溫聲道。

姜滢恭敬:“謝王妃娘娘。”

宸王府又細細打量一番,越瞧越滿意。

她那一雙兒女性子一個比一個冷,一點都不黏人,也不讨喜。

這小姑娘軟乎乎的,甚得她心。

“傷可好些了?”宸王妃微微傾身道。

姜滢細聲回道:“謝王妃娘娘垂憐,臣女傷已無礙。”

宸王妃眉眼一彎,端正身子道:“我一見你便覺歡喜,偏今日要去城外莊子一趟,不能在此久留,你可願與我同行?”

這話一出,姜家幾人都是一驚。

姜滢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回神:“臣女願随娘娘前往。”

宸王妃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姜洛白:“姜大人沒意見吧。”

姜洛白忙道不會。

宸王妃沒再久坐,起身親切的拉着姜滢出了姜家。

“還說無礙,都傷成這樣了。”

宸王妃看見了姜滢手上的傷,眉頭一皺道。

姜滢也沒想到宸王妃性子會如此平和,初時的緊張也就不知不覺散去,聞言輕聲回道:“只是瞧着吓人,郎中說不出半月就好了。”

宸王妃見她眼神澄澈,不含任何雜質,心頭又多了幾分喜歡。

這事的緣由她不信姜家不知,但卻無人提只字片語,便是她問起,也不曾見她借此讨她憐惜。

但小姑娘懂事,他們卻不能叫人白白受了這委屈。

宸王妃後頭沒再說什麽。

她拉着姜滢走出姜家,卻沒有上馬車,而是等了等。

姜滢心中疑惑,卻未曾詢問,只乖乖的陪在宸王妃身側。

很快,一輛馬車停在二人面前。

車簾掀開,蕭瑢颔首喚了聲:“母妃。”

宸王妃看向姜滢,笑彎了眼:“上去吧。”

姜滢面頰頓時添了幾絲紅霞,嬌羞的朝宸王妃屈膝告退。

宸王妃朝她擠擠眼,徑自上了馬車離開。

門口的姜洛白與周氏看着這一幕:“….”

原來去莊子只是個幌子。

姜滢上了馬車剛要行禮就聽蕭瑢道:“坐。”

她依言坐在蕭瑢身側,腿上便多了一個手爐。

姜滢短暫的怔愣後,将暖爐抱在手中,輕聲道:“多謝郡…瑢哥哥。”

蕭瑢眼尾上揚:“不謝。”

馬車行駛,車內陷入短暫的安靜。

“我…”

“你…”

不久後,二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姜滢抿了抿唇:“瑢哥哥先說。”

蕭瑢手指微曲,嗯了聲:“你的傷如何。”

“已經無礙了。”姜滢回道。

蕭瑢在姜滢回答的同時,他一言不發的輕輕拉上她的衣袖,見手臂上的擦傷才剛結痂。

他看了片刻,放下衣袖。

姜滢見他神色不虞,柔聲道:“已經不疼了。”

蕭瑢沒說話。

傷成那樣如何不疼。

姜滢默了默後,轉移了話題:“我們是要去何處?”

她只字不提那日為何驚馬。

蕭瑢溫淡回答:“原本約定今日教你學琴,但你手上有傷便改日再學。”

姜滢乖巧點頭:“嗯。”

“今日雖天晴,外頭卻仍寒冷,不适合外出游玩。”蕭瑢又道。

姜滢總算聽出來了。

他将今日當成他們的約會。

她內心深處某個荒涼已久的角落,漸漸有了一絲微光。

“我在城東有間酒樓,名喚弗白樓。”

姜滢了然,這是他們今日要去的地方。

“聽瑢哥哥的。”

蕭瑢神色依舊淡淡的,但若陸知景在此,定看得出他此刻心情極好。

之後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小半個時辰後,馬車便到了弗白樓。

蕭瑢帶着姜滢直接上了三樓。

“此處不接外人。”

蕭瑢不說,姜滢也看的出來。

這一層的裝飾與底下兩層全然不同。

地板和窗棂都是上好的檀木,珍寶櫃上的擺件樣樣精貴,靠窗的茶臺用具齊全,一旁還置放着幾盆名菊。

這應當是他尋常閑暇時來的地方。

姜滢的視線最後落在了茶臺旁棋盤的殘局上。

蕭瑢見此,便道:“有興致?”

姜滢忙收回視線,還未開口便見蕭瑢已經坐下,熟練的拿起茶具:“邊煮茶,邊手談,可好?”

姜滢應好,坐在了蕭瑢對面。

“稍後。”

蕭瑢說罷,便開始煮茶。

動作行雲流水,極具美感,讓姜滢看的挪不開眼。

她不由暗道。

世間怎會有這般完美的男子。

身份貴重,氣質出塵,容顏絕世,君子之風。

這樣的男子,百年也難遇吧。

不怪京中貴女對他傾心不已。

就連相國府的姑娘,也因妒忌對她出手。

她突然想起幽蘭那句話,不由輕輕一笑。

是啊,這樣的男子怎就偏叫她誤打誤撞遇見了呢。

若是她沒有仇恨,也不是別有目的的接近他。

她應該會覺得很幸福。

茶香緩緩飄來,姜滢按下心思,傾身将棋子歸置好。

蕭瑢瞥見,唇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一絲笑意。

室內靜谧,茶香混合着菊香散開,二人默契的都沒說話,只靜靜地做自己手中的事,竟隐約透着些難以言說的溫情。

茶煮好,棋盤上也已無一子。

蕭瑢倒好茶,端過白子的盅:“有些燙,先下?”

姜滢點頭說好。

她執黑子先下。

她其實并不喜歡下棋,但兄長喜歡。

于是到了四方潭,她在棋藝上也花了些心思。

雖然她并不知道四方潭為何會教這些,但既然教她便學。

除了武功和棋,其他的她都是抱着多學□□是沒錯,但并不鑽研的心态學的。

蕭瑢不知姜滢棋藝如何,一開始暗暗相讓,但過了大約小半刻後,他眼裏浮現一絲驚訝。

他是想過她應是會的,但卻沒想到,她的棋藝還很不錯。

姜滢落下一子,擡手端起茶盞淺飲了口。

茶香和菊香浸入,帶着絲絲清甜,她微微一愣看向茶臺,這才知他在茶中放了菊花蜜。

她先還以為是那幾盆菊花帶來的香。

這種口感多是姑娘家喜歡的,他是特意為她煮的?

姜滢心中微熱,不由多喝了幾口。

蕭瑢落子後,默默的替她添了茶。

姜滢淺笑着道了聲謝。

而後二人就這麽邊飲着茶,邊下棋,好不惬意。

許是氣氛太過輕松,姜滢就漸漸的沉浸其中。

蕭瑢的神色便越來越複雜。

那日在竹林時,他便感覺到她的琴音有股蕭瑟殺氣,當時他以為是他的錯覺。

可現在…

她的棋中竟帶着鋒芒和肅殺之意。

這絕不是一個閨閣姑娘該有的。

姜滢未有察覺,繼續落子。

一局終,姜滢落敗,她眨眨眼看着蕭瑢,無辜又純摯,全是是柔弱女兒嬌态。

蕭瑢壓下心思,淺笑:“承讓。”

姜滢正要開口,門口傳來動靜。

蕭瑢唇邊的笑意散去:“進來。”

衛烆走過來,拱手朝二人見禮:“郡王,姜六姑娘。”

姜滢沒有見過他,客氣的輕輕颔首回禮。

“說吧。”蕭瑢淡聲道。

“是。”衛烆:“半個時辰前,高家三姑娘與胞弟高四公子的馬車受驚,二人重傷昏迷。”

姜滢一怔,忙看向蕭瑢,卻見後者神色淡淡,沒有絲毫意外。

“高三姑娘摔斷雙手,高四公子雙腿摔斷,郎中言,皆需卧床半年,另高六公子在府中落水,至今未醒。”衛烆說罷快速看了眼姜滢。

姜滢:“…”

她頓時就明白了。

是蕭瑢做的。

“青嵩學院回話,姜七公子的考試可延遲至年後。”

姜滢微微垂目,他竟連此事也安排好了。

蕭瑢朝衛烆示意,衛烆恭敬告退。

蕭瑢這才問:“如此,可滿意?”

姜滢的确沒想到他出手會這麽狠,但這個時候她瘋了都不會說出這話。

她靜坐半晌後後,起身走到蕭瑢身前,彎腰在他臉上輕輕一吻:“謝謝。”

吻完她就飛快回了座位,臉頰緋紅,不敢擡頭。

蕭瑢愣了愣後,眉眼輕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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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蕭衍是嘉文帝唯一的嫡子,其人俊美絕倫,且能文善武,驚才絕豔,真正的天之驕子。一生順風順水,唯一遺憾地是心裏傾慕的女子已經嫁了人。定選太子妃那日,嘉文帝問他意見,蕭衍一掃衆女子的畫像,定下了郦妩。郦妩是郦氏家族唯一的嫡女,從小被家人嬌寵長大,要風有風要雨得雨,唯一不順地是自己喜歡的男子早早娶了妻。兩人被湊成了一對,倒也不是怨偶,只是同床異夢,相互不碰。他娶她不過是知她心有所屬,不會對他有所貪圖。兩人早就相識,但是互不對盤。他嫌她過於嬌氣,總是看她不順眼。他将來注定是九五至尊,他未來的皇後必須是賢淑沉靜成熟大氣的女子。而她性格過嬌,容貌過豔,身段過妖,一看就是禍國殃民的長相。人人皆知太子不寵太子妃。無人知曉他許諾她,只要她配合,等他将來登極之時,就賜她假死,換個身份給她榮耀與自由。可還沒半年,他就後悔了。*後來,皇城宮宴,他目含薄醉,壓抑不住地吻她。她道:看到你心愛的女子坐在別人旁邊,你難受了?他不說話,只瘋狂親她。她推他:“你發什麽瘋?”他苦笑:“我是瘋了。”他隐忍了許久,陪她演戲,看她對別的男人癡迷。他早就瘋了,爲她而瘋。文案:【已完結】太子蕭衍是嘉文帝唯一的嫡子,其人俊美絕倫,且能文善武,驚才絕豔,真正的天之驕子。一生順風順水,唯一遺憾地是心裏傾慕的女子已經嫁了人。定選太子妃那日,嘉文帝問他意見,蕭衍一掃衆女子的畫像,定下了郦妩。郦妩是郦氏家族唯一的嫡女,從小被家人嬌寵長大,要風有風要雨得雨,唯一不順地是自己喜歡的男子早早娶了妻。兩人被湊成了一對,倒也不是怨偶,只是同床異夢,相互不碰。他娶她不過是知她心有所屬,不會對他有所貪圖。兩人早就相識,但是互不對盤。他嫌她過于嬌氣,總是看她不順眼。他将來注定是九五至尊,他未來的皇後必須是賢淑沉靜成熟大氣的女子。而她性格過嬌,容貌過豔,身段過妖,一看就是禍國殃民的長相。人人皆知太子不寵太子妃。無人知曉他許諾她,只要她配合,等他将來登極之時,就賜她假死,換個身份給她榮耀與自由。可還沒半年,他就後悔了。*後來,皇城宮宴,他目含薄醉,壓抑不住地吻她。她道:看到你心愛的女子坐在別人旁邊,你難受了?他不說話,只瘋狂親她。她推他:“你發什麽瘋?”他苦笑:“我是瘋了。”他隐忍了許久,陪她演戲,看她對別的男人癡迷。他早就瘋了,為她而瘋。【表面嚴肅正經,內裏風騷過人,思想包袱極重的太子x嬌裏嬌氣,美貌無敵,身材爆好的太子妃】--*古言先婚後愛系列。非大女主,非女強,談感情為主,沒啥事業權謀,普普通通言情小甜餅而已。白話寫文,架空大亂炖。【封面是模板圖,所以很多人在用,由所來太太提供,謝謝哈】*同類型預收:《世子不寵世子妃》簡介:世子蕭蘭庭出身尊貴,人也長得高大俊美,是個文武雙全的天之驕子。意氣風發,人生順遂,一切卻在其父晚年續弦給他找了個繼母之後,戛然而止。最叫人氣憤不已地是,繼母不僅帶了個拖油瓶外甥女,還撺掇其父,要将這來歷不明,毫無血緣關系的“表妹”嫁給他。這如何能忍!*溫卿寧生母逝世,生父不詳,孤零零地跟着姨母四處漂泊。因生得太過美豔招人,好不容易跟着姨母攀上了高枝,總算無人敢擾。為讓她可以一生無憂,有人庇護。恰好近水樓臺,姨母想将她嫁給身份高貴且尚未定親娶妻的世子蕭蘭庭。奈何世子雖然迫于壓力和條件,最終同意娶她,卻一直冷待她。*蕭蘭庭以為自己只要不理會那個長得像妖精似的女人,便可以讓她心生怨怼,知難而退。豈料她随遇而安,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因為過于美豔的容貌和過于妖嬈的身段,招蜂引蝶,惹來各路觊觎。就算不愛,但好歹也是自己正兒八經的妻子。為了趕走各路蜂蝶,蕭蘭庭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直到對手越來越強勁,他自己也在一次次對敵中,開始正視那個女人,然後徹底淪陷……曾經的蕭世子:無事不要來煩我。後來的蕭世子:寧寧,你再看我一眼。曾經他對她不屑一顧,後來他為她撐起一世庇護。【世子那不受寵的世子妃,卻成了其他男子争搶的寶貝。】【先婚後愛+輕微追妻火葬場+打臉真香】*其他預收1:《嫁四叔》簡介:寄居在安國公府避難的溫從心,容色美豔,身段妖嬈,屢屢遭人觊觎逼迫。群狼環伺之下,她選擇依靠國公府的四爺,也就是衆位公子口裏的四叔。四叔位高權重,嚴肅刻板,是衆人仰望敬畏的存在。溫從心覺得,清心寡欲,從來不多看自己一眼的他,肯定是最安全的。只是後來……後來她就再也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最開始,陸無極确實只是将溫從心當小輩一樣庇護、縱容,哪知後來卻失了控。【前期真·清心寡欲男主x天然撩女主】-預收2:《太子弟弟,別來無恙》簡介:【清冷腹黑太子弟弟x寵妃帶來的妖豔姐姐】大晉一向勤政賢明的嘉佑帝,突然從宮外帶回了一個已為人婦的絕色女人,頓時在朝野上下引起軒然大波。自此,歷來後宮一碗水端平的嘉佑帝,有了偏寵。于是,“妖妃惑君”之說,甚嚣塵上。而對于太子澹臺琅來說,他不僅恨那個讓父皇聲名受累、令自己母後暗自垂淚的“妖妃”,更厭惡妖妃帶來的拖油瓶女兒。表面維持和睦,善于僞裝的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沒想到竟被那妖精似的便宜姐姐看穿。輕佻暧昧的口吻,一口一個自來熟的“太子弟弟”,常常氣得他難以自抑。深宮歲月,清冷腹黑的太子與張揚妩媚的妖姬博弈。一個生性涼薄,一個有口無心。對着彼時尚為年少的太子,未央終究略勝一籌。經年以後,終于逃離皇宮的她,再次被捉到了長大後更加內斂深沉的太子面前……---------------------------*****----------------------------戳作者專欄,完結可食:《被龍君飼養以後》,小青蛇x龍君,半養成系。《魅妖和蛇君HE了》,小魅妖x清心寡欲護犢子蛇妖師叔《頂級Alpha的新娘[男A女O]》,頂級Alpha的追妻火葬場、修羅場。《大佬他太冷漠了》,末世大佬x失憶美少女《掌中之寶》,現言小甜文《他如此溫柔》,現言先婚後愛,溫柔男主內容标簽:宮廷侯爵天作之合天之驕子甜文高嶺之花先婚後愛搜索關鍵字:主角:郦妩,蕭衍┃配角:┃其它:預收《嫁四叔》、《太子弟弟,別來無恙》一句話簡介:正經又悶騷太子x嬌氣美貌太子妃立意: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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