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顧如約一回身, 看見蕭逸站在門口, 身後跟着明路和慶俞兩個太監, 屋裏姊妹倆的說話大概都聽到了,笑一下, “顧家家醜,讓殿下見笑了。”
蕭逸挑起唇角,寵溺的眼神, “不愧是我蕭逸的女人。”
狠得下心腸, 大是大非絕不手軟。
顧如約朝外走,出門後,命丫鬟鎖門。
兩人回隔壁房間, 顧如約問:“殿下用午膳了嗎?”
“沒用。”
顧如約吩咐顧家的丫鬟,“你去把鑰匙交給老爺, 到廚房取飯菜。”
沉香這兩日在廚房幫忙,晉王的侍衛人多, 忙不過來, 顧老爺吩咐去館子叫飯菜。
回到顧如約的閨房裏,顧如約幫蕭逸脫外袍。
蕭逸低頭,沉黑的眸注視着她, “如約,你家裏有事瞞着我, 把我當成外人?以為我知道便笑話你, 瞧不起你家人?”
顧如約幫他褪了衣袖, 小聲說:“殿下說過, 我父親一介秀才,教養出這樣的女兒,我家人不争氣,不怪殿下笑話。”
蕭逸恍然想起,這句話自己确實說過,可也就是那次,顧如約當着他的面,拿頭釵把妹妹顧如玉的手掌紮穿,令自己對她刮目相看,解釋說:“我無心之言,你還記得,如約,是不是我的不好你全牢牢地記在心裏。”
顧如約把他外袍交給桂香,兩人對坐,顧如約拿起桌上的團扇,搖着,唇角微翹,“殿下的記憶力超群,婢妾的記憶力也驚人地好,所以,得罪我,我要記很久。”
明路和慶俞兩個太監一左一右給蕭逸打扇,蕭逸散了一身熱氣,感嘆一聲,“看來女人輕易不能得罪。”想起來就找前賬。
雖說是戲言,可曾經的記憶,顧如約答應重新開始,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忘的。
顧如約一汪水似的大眼睛晃了晃,“謝謝殿下為我娘家修繕房屋,要帶我弟弟回京,進國子監讀書。.”
蕭逸伸過手,抓住她的皓腕,“如約,你們之間還用說這些嗎?”
他再怎麽努力,也消除不了彼此之間的隔閡,明顯的生分。
沉香跟顧家的丫鬟提着食盒進來,飯菜擺在炕桌上
蕭逸對顧如約說:“你陪我。”
蕭逸坐在炕上用飯,顧如約站在地上親自布菜,她拿過一小蝶蜜汁腌蘿蔔,猜蕭逸愛吃,蕭逸果然對一小碟腌蘿蔔感興趣。
夾了兩塊,“這個味道不錯,下飯。”
顧如約問丫鬟;“家裏還有腌蘿蔔嗎?”
顧家做飯的仆婦廚藝非常好,尤其擅長腌菜,泡菜,且味道非常好。
“孫媽做了好多呢。”丫鬟說。
“告訴孫媽,殿下愛吃,我走時帶點。”
蕭逸吃完飯,桂香在水盆裏擰了手巾,顧如約接過遞給蕭逸,蕭逸擦手,問:“你下午還有什麽事?”
顧如約正想說,蕭逸先問了,顧如約便道:“我想上街,如玉雖說是做妾,出嫁是閨閣女子的人生大事,我希望她體面點出門,我下午上街給她置辦幾件新衣裳,明日周家來擡入,我跟遲弟走了,家下沒人,我不能一走了之,京城有事,催着殿下回京,殿下先行,我想等明日如玉上轎後再走。”
蕭逸把濕手巾扔在桂香手裏,“京城事情急,也不在這一時,等明日你妹妹出門後,再啓程回京。”
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我陪你上街。”
話音剛落,太監明路進來,“殿下,楊縣縣令前來拜見殿下。”
桂香給蕭逸取了外袍,蕭逸伸臂,顧如約和桂香一邊提着一只袖子,為他穿上。
蕭逸低頭說;“我不能陪你去了,我讓容安陪你上街。”
蕭逸出去了,顧如約想弟弟顧遲跟自己上京,進國子監讀書,也應該買兩件新衣裳,于是換了件衣衫,走去西跨院,弟弟顧遲住在西面小跨院,三間房屋,做了卧房和書房。
顧如約走到書房窗下,書房窗半支開,看見顧遲正在書案後看書,顧遲兩耳不聞窗外事,讀書極用功,有乃父之風。
顧如約站住,喚了聲,“遲弟。”
顧遲擡起頭,“大姐。”從書桌後繞過來,走到窗前,“大姐怎麽來了?請進。”
姐弟倆一裏一外,顧如約說;“明日等你二姐出門後,我們動身進京,你二姐出嫁,我要出去給她置辦新衣裳,你跟我一起去,我給你也買兩件新衣裳。”
顧遲扯了扯身上的袍子,“姐,我這件袍子去年做的,才上身,穿這件就挺好。”
顧遲不像朱氏和顧如玉,貪戀虛榮,穩重踏實,顧如約微笑說:“遲弟,你是要去國子監讀書,沒有兩件衣裳換洗怎麽行,姐在前院等你。”
容安等在前院,看顧如約一個人從後院走出來,身後沒跟着那個叫沉香的丫鬟。
顧如約前世的記憶,容安是蕭逸的伴讀,蕭逸對幾個心腹非常信任,在蕭逸艱難的平定天下之時,登基之前,忠心耿耿追随蕭逸,出生入死。
容安抱拳行禮,“容安見過側妃。”
“辛苦容公子了。”
“側妃客氣,這是容安的職責。”
容安一路送她去西北,兩人熟悉,顧如約發現容安每次見她,禮數周到,态度頗為拘謹。
弟弟顧遲還沒出來,顧如約嫌馬車裏悶熱,站在前院等弟弟顧遲,為調節一下氣氛,找了個輕松點的話題,“容公子定親了嗎?”
“沒有。”
簡單兩個字,容安便沒有別話。
“容公子可有意中人?”
“沒有。”
回答的語氣有點急,幾乎在顧如約剛問完,容安沒經過考慮,脫口而出。
容安的家世條件,娶個才貌相當的京城世家女,才配得上容安。
顧如約側頭看容安的臉微微紅了,表情嚴肅。
噗嗤笑了,“容公子,你心裏有喜歡的人,對方不知道,我猜的對嗎?”
“側妃說笑了,容安哪有什麽喜歡的人。”
容安急于否認,神态窘迫。
顧如約覺得有趣,“容公子如果有喜歡的人,不方便說,我可以幫你。”
“謝側妃好意,等容安有了再請側妃幫忙。”
容安的表情很不自然,極力掩飾着什麽,
顧如約看容安腼腆,猜想家中沒有妾和通房。
容安是個好男人,性情溫和,心地善良,人厚道。
顧遲從內院走出來,走路四平八穩,顧如約很欣慰,父親把弟弟教導得很好,穩重一點不毛躁,頗有少年老成的性格。
顧遲走到二人跟前,恭恭敬敬地對容安抱拳行禮,“拜見容公子。”
顧如約看弟弟顧遲人際交往不是完全不通的書呆子,竟然知道容安的身份,開始對弟弟進國子監讀書有些擔心,現在看來可以放心了。
顧如約介紹說;“這是我弟弟顧遲。”
容安态度和悅,“這就是晉王殿下說的一同進京的顧公子?”
顧遲态度謙恭,“請容公子多關照。”
顧遲十一歲的年紀,這分老成,連容安都有點意外。
走出宅門,姐弟倆上車,容安帶着侍衛騎馬護衛左右。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
楊縣有一條主要街道,街道兩旁是商鋪,為數不多的幾家裁縫鋪子,顧如約的馬車停在一家門面大的成衣鋪門前。
顧如約為顧遲買了四套外裳、四套中衣,估量着顧如玉的身高胖瘦,一口氣買了八套衣裙。
妾室的喜日子不能穿正紅,顧如玉适合穿顏色鮮豔的衣裙,顧如約給她選了嫩粉、水紅、杏黃,都是嬌嫩的顏色。
店鋪夥計把衣裳包好,顧如約拿錢袋付衣裳錢,店鋪夥計朝後一指,“哪位公子已經付過錢了。”
顧如約回頭,朝容安彎眉笑說;“我省了。”
容安老實,說:“晉王殿下交代,側妃相中什麽,盡管買,別給晉王殿下省錢”
顧如約挑眉,“容公子不早說,要知道我就多買幾件了。”
容安知道顧如約一句玩笑話,顧側妃不貪圖富貴,沒有京城貴婦的虛榮,攀比。
顧如約看容安一直跟在姊弟二人身後,沒有絲毫不耐煩之色。
從成衣鋪出來,顧如約又在旁邊的水粉鋪裏買了頭油,胭脂水粉等。
沒吝惜錢,都買了上好的,顧如玉出閣一生這一次,盡量滿足她虛榮心,其實,顧如玉在周家,只要安分守己,一生衣食無憂,子女交給主母教養,顧如約相信莫氏的為人,才學,莫氏一定能把庶出子女教養得有出息,如果顧如玉自己養,保不齊養歪了。
侍衛提着東西,把東西先放馬車上。
顧如約看對面有一家叫清一齋的鋪子,售賣筆墨紙硯,走過去,在清一齋裏相中一方蟹殼青色的澄泥硯,蟹殼青色的澄泥硯不如朱砂紅、鳝魚黃澄泥硯名貴,但品質非常好,拿着給顧遲看,“喜歡這方澄泥硯嗎?”
澄泥硯觀若碧玉,撫若童肌,顧遲看見很是喜歡,知道價格不菲,說;“姐,我用的硯臺很好用,用這樣名貴的硯,我不配使。”
顧如約把澄泥硯放在櫃臺上,“就要這塊澄泥硯。”
掌櫃的笑說;“夫人識貨,這位公子用了這方澄泥硯,金榜題名。”
“借掌櫃的吉言。”顧如約道。
掌櫃的遂小心地裝進匣子裏,用綢包裹。
容安朝侍衛示意,身後侍衛上前付了錢。
顧如約眉開眼笑,這一趟出來,晉王破費不少。
從清一齋走出來,容安問;“側妃還買什麽嗎?”
顧如約想想,該買的都買了。
說:“買全了,我們回去吧!”
跟顧遲上車回家。
回到顧家,顧如約先去東跨院,東跨院顧父顧衡之住着,侍衛在後面提着買的東西進了正屋。
顧父正在寫字,看見一幫人進來,微微詫異,顧如約指揮侍衛把東西放在桌上。
侍衛退下去。
顧如約說;“這是給如玉買的衣裳。”
跟顧衡之商量,“如玉嫁到周府,咱們顧家要給如玉陪嫁的嫁妝,有嫁妝傍身,做妾日子也能好過,父親,朱氏的陪嫁我看給如玉帶走吧.”
顧衡之說;“朱氏的陪嫁還放着沒動,我本來準備給如玉和遲哥一人一半。”
顧遲在旁邊說:“父親,我不要,都給二姐做嫁妝吧!”
顧如玉對這個弟弟很喜歡,“有志氣,遲弟将來考取功名,不稀罕這點嫁妝。”
顧衡之心想也是,兒子去京城國子監讀書,将來前途不可限量,還有晉王這個姐夫幫襯照應,以後錯不了。
“好,就把朱氏的陪嫁全給如玉。”
給人家做妾,上頭有主母,手頭寬綽,打點賞賜下人,以後身邊沒有子女,錢財傍身,在周家日子不能太難過。
顧衡之心想,大女兒如約恨鐵不成鋼,對二女兒的日後生活,做了妥善的安排。
一家人骨血關系,割舍不斷。
父女倆去正院,原來朱氏住的房間,朱氏屋裏的東西原樣都沒動。
顧如約照着朱氏嫁妝單子,一一點驗,朱氏的陪嫁都是金銀首飾,嫁到顧家這些年,除了自己娘家的嫁妝,攢了不少體己。
顧如約對父親,“朱氏的嫁妝悉數給如玉,過門後攢的體己錢父親留下,以備家用。”
朱氏的嫁妝都給顧如玉,是一筆不小的財産。
列出顧如玉的嫁妝單子,顧如約一一核對好,帶着顧家的兩個丫鬟,拿着買的嫁衣,走去後罩房。
丫鬟打開房門,顧如玉以為顧家下人送晚膳來,沒好氣地說:“怎麽才送晚膳,成心想餓死我。”
一看是顧如約,身後兩個丫鬟把手裏捧着的匣子,衣物等放在桌上。
顧如玉瞪眼看着堆了一桌子的東西。
顧如約站在地中央,也沒坐下,從袖子拿出幾張銀票和一張清單,放在顧如玉面前的炕桌上,“這是你的嫁妝,你照着單子點一點,心裏有個數。”
說完,顧如約轉身朝外走。
聽見身後傳來顧如玉的聲音,“你有這麽好心。”
顧如約也沒理她,她做這些除了為了父親和顧遲,也是最後盡了姊妹之情,顧如玉如若在不知好歹,自己沒道理一直遷就她。
回到房間,看屋角滴漏,到了吃晚膳時辰,蕭逸沒回屋。
顧如約吩咐桂香,“你到前院問問,殿下回後宅吃嗎?”
沉香和顧家的丫鬟提着食盒進來,桂香也從前院回來,進門道;“殿下在前院跟容公子、陳将軍等人一起吃。”
顧如約一個人吃了。
吃過晚膳,傍晚天氣悶熱,往南走,天氣越來越熱,下雨前透不過氣的悶。
顧如約泡在木桶裏,不想出來。
沐浴後,涼快了點,她躺在床上,手裏拿着宮扇,一下下搖着。
屋外傳來腳步聲,顧如約熟悉這腳步聲,是蕭逸回來了。
蕭逸走進門,屋裏燈熄了,眼睛适應一下屋裏黑暗的光線,走到床前,看顧如約躺在床上搖涼,帶笑的聲,“等我呢?”
顧如約用力搖了兩下,“睡不着。”
天熱睡不着覺。
“我不回來睡不着。”蕭逸隐有笑意,“我去沐浴。”
走去隔壁。
夜晚沒有一絲的風,顧如約翻了兩次身,還是睡不着。
蕭逸很快就回來了,走到床前,把紗帳掀開,邁步上床,顧如約往裏挪了挪。
顧如約閨房的床窄,兩人睡擠,顧如約側身臉朝裏,貼着裏側的牆,牆壁微涼,貼上去挺舒服。
“不是熱嗎,還穿這麽嚴實?”
蕭逸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話音沒落,動手解開她寝衣帶子,伏天摸哪裏都是熱的,蕭逸就喜歡抱着她睡,顧如約身體涼滑,極舒服。
顧如約被他摟着,蕭逸體熱,顧如約不舒服地想他離開點,蕭逸勁瘦的身材,結實堅硬,在背後抵着她,呼吸拂在她脖頸,秀發,癢癢的,背後低低地聲音傳來,“還敢嫌棄我?”
蕭逸板過她身體,昏暗的帳子裏,好似黑曜石的雙眸透着亮光,“如約,我是你夫君,以後你依靠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