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四朵雪花(九)
浩瀚正說得眉飛色舞, 忽覺不對,她清清嗓子,問:“怎麽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給四丫五丫取的名字不好聽?”
她這會回過味兒來了, 知道自己剛才有點得意忘形, 萬一了了追問不好回答,就很自然地接着說:“嗨, 我也就是胡亂取的,你知道我家有臺收音機,雖然是二手的, 還有年頭了, 但鼓搗鼓搗也有信號,我都是聽廣播學來的。了了,你成績這麽好, 你可別笑話我,要不你給我參謀參謀?”
汪香留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呢, 三丫……不,浩瀚沒上過學, 她咋會懂這麽多。”
了了的回應是遞了幾本書出去,浩瀚裝模作樣地推辭說:“哎呀你給我這個幹什麽,我又不識字, 看不懂……”
了了作勢收回, 她火速接過:“但我沒說不要啊, 你放心, 我指定什麽樣子借走,什麽樣子給你送回來, 連頁腳都不帶卷的。”
“不過……”浩瀚遲疑,“你怎麽把書都給我了,你不看嗎?”
了了覺得她話太多,把支窗戶的木棍拿下,木窗便關了起來,逐客令下得十分明顯。
浩瀚小心翼翼地抱着書,臨走還提醒了了:“晚上我來叫你啊,記得準備個筐!”
汪家的戰争還沒停止呢,三批老師一走,汪老大就不用再拽着趙春梅。最初的憤慨過後,趙春梅也不得不面對現實,這下自高考結束至今逍遙快活了近一個月的汪興軍遭殃了,他這些天問汪老太汪老大趙春梅都要了不少錢,嘴上說是買文具買書,其實全拿去吃喝玩樂。
汪老太等人不識字,也不知道汪興軍天天擺在那兒的書到底是剛買的還是從前的,畢竟他的高中課本向來比臉幹淨。
這下東窗事發,汪興軍跪在堂屋地上,汪老大拿着棍子往他身上抽,趙春梅心疼想攔,可一想起自己丢了多大的人,就又退了回去。
汪興軍雞賊得很,挨了一下便在地上打滾躲,一邊滾一邊哭着喊奶喊媽,到底是大孫子,汪老太看着也心軟了,汪老大想想還生氣,剛才那就是當衆打他的臉啊!你說學習不好就學習不好,最怕這種學習不好還裝得很好的,丢人、丢人!
汪興民則跟個鹌鹑一樣躲在角落不出聲,他比他哥小一歲,一個學校,天天吃住玩都在一起,他哥什麽德性他最清楚,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汪興民大氣都不喘一下,徒留汪興民自己被親爹抽得像個陀螺。
喬紅豔看着眼前這一幕,暗暗決定回去後要好好教育自家三個男娃,千萬不能跟興軍學。
汪家正因汪興軍的事兒鬧時,縣裏市裏的老師來找了了的消息也在通頭村傳開,農村沒什麽娛樂,大家都好熱鬧,連市裏的老師都來了,這成績得多好啊!
夏主任她們走沒多久,汪老大還在抽兒子,鎮中的老師到了,他們帶來了文具書本獎金還有一條鮮紅的橫幅:熱烈慶祝我校學生汪了了本年度中考位列全市第一!!!
足足印了仨感嘆號。
汪老太又覺得長臉又是可惜,你說這樣的好事兒,要是興軍該多好啊,再不然是興民也成,咋就是個女娃呢?
男老師跟她說話時,汪老太一不留神就把心裏話說了出去,男老師搖頭,不贊同道:“您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現在男女都平等了,您咋還重男輕女呢?孫女有什麽不好?人家城裏現在都上趕着生閨女呢!”
汪老太叫他說得将信将疑:“真的?還有人家專門想生閨女?”
另一位是班主任老師,她說:“當然是真的,男人能幹的事兒,女人也一樣能幹,老太太,您自個兒就是女人,咋還能瞧不起女人?我看您把這一大家子拉拔大,肯定也吃了很多苦,您不就是很偉大的女人嗎?”
汪老太頭一回被人用這樣的言語誇贊,她感覺心裏暖洋洋的,連帶着看這位老師都覺得合眼緣。
這兩位老師都是帶了了課的,最後臨近中考這半個月了了學習多認真,老師們看在眼裏,這次能考全市第一,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班主任老師對汪老太說:“像了了這樣聰明的孩子是很少見的,你們作為家長,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好處,就把孩子給毀了,一定得供她讀書啊,她以後肯定能考個好大學。我知道你們都盼着孩子出息,女娃呢,就想她們嫁個好對象,但老太太你想想,要是了了考進大城市的學校,那是不是認識的人也更多?将來找的對象,不比你們在農村給她相的強?到那時,她不也能幫襯家裏人嗎?”
要不怎麽說女人最了解女人,班主任老師這些話通通說到汪老太心坎上了,從第一批老師來搶人開始,她就挺開心的,但開心之餘又有種擔心,女娃外向,嫁出去的女兒那就是潑出去的水,還不如趁現在把人給嫁出去,也能早點拿到彩禮。
但這位老師的話令汪老太很心動,大孫子沒出息,還撒謊,以後長大咋辦?要是孫女真會讀書,能考個好大學,那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還真能不管不顧?
可到了了跟前,班主任老師話鋒一轉,卻是另一種說法:“我聽你奶跟你爹說你啊,脾氣挺犟,你說你小孩子家家的,還得靠家裏吃穿,跟他們鬧那麽僵幹什麽?先讀了大學再說,沒什麽比讀大學更重要,等以後你自己出息了,就到大城市紮根,那時再犟也行。”
了了安靜地聽老師說話,班主任老師見她這樣懂事,嘆了口氣,又說了許多鼓勵的話。
汪香留說:“老師說得對,等你考上大學,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這話,汪香留是完全站在了了立場上說的,換作她自己,她恐怕舍不得親爹跟親奶。
了了搖頭,“這個家有我的一份。”
這個老舊的宅子,那十幾畝田地,都有她的份,就算要走,也得先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到手。在了了的國家,男人沒有繼承權,宅子土地,都應該是她的。
汪香留啞口無言。
外頭突然又傳來一陣動靜,汪香留想轉移話題,說:“肯定又是什麽學校的老師來搶人了。”
但并不是,來人是聽見了了考了全市第一的桂芬嬸兒,她跟趙春梅都說好了,這學期一結束,就讓了了到她家去先住着,等她家向陽回家過年,兩人再成事,現在了了考這麽好,汪家還能讓她來嗎?
彩禮汪家都收下了,要反悔可不行!
要說之前她覺得了了脾性不太好,不大配得上她家向陽,現在知道了了能考這麽好的成績,桂芬嬸兒覺得,這個兒媳還不錯,以後跟向陽有了親生的娃,肯定能教好。
班主任老師臨走前說那些話說服了汪老太,而且就算汪老太同意了了跟桂芬嬸兒走,汪老三也還在家呢!
桂芬嬸兒這一上門,說要了了去葉家住,汪老太不大樂意:“你家向陽又沒回來,親都沒正式定下,就讓俺家孫女去你家住,這給人知道了,不說俺賣孫女?”
桂芬嬸兒心想你裝啥裝,收錢的時候咋不這麽說?面上還是笑:“嬸子,這可是咱們早說好的啊,你不能因為了了考得不錯,就不認這樁婚事吧?那我可不答應了,我家向陽好歹也是個營長,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汪老太心虛,說:“俺也沒說不認,這向陽不是不在家嗎?就等過年他回家探親,再訂婚呗。”
桂芬嬸兒急了:“那咋行,當初不是說好的,俺再給你五百塊錢,就先讓了了到俺家住?俺家裏還有三個娃,俺年紀大了不好帶,就想讓兒媳婦搭把手……”
汪老太敏銳捕捉到了關鍵信息,然後忽略掉其它:“啥五百塊錢?誰問你要五百?俺讓春梅跟你再要三百!”
桂芬嬸兒也愣了,倆人大眼瞪小眼一番,汪老太大聲叫道:“趙春梅!趙春梅你給俺過來!”
趙春梅還在屋子裏傷心自家寶貝男娃沒考好呢,突然被叫過來,正想問咋回事,一只腳跨過門檻瞅着桂芬嬸兒,當時眼神就不對了,要不是汪老太積威甚深,她恐怕要拔腿逃跑。
汪香留只聽見堂屋一陣叽裏咣啷的嘈雜吵鬧,好奇地飄出來看熱鬧,桂芬嬸兒氣炸了,好一個趙春梅,居然敢多要兩百塊錢!
汪老太也氣夠嗆,這趙春梅膽子真不小,自己叫她要三百,她張嘴就是五百!
在婆婆的臭罵下,趙春梅不得不把私吞的兩百塊錢交出來,汪老太質問:“老大,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汪老大沒敢擡頭看自己媳婦,搖頭,汪老太更生氣了,吞錢連自己男人都不說,趙春梅是不是想拿這兩百塊錢貼補她自個兒娘家?好啊,這真是耗子啃牆家賊難防!
趙春梅也咬牙不把男人供出來,這兩百塊錢是她昧下的,但汪老大知道,可她不能說。
桂芬嬸兒自覺占理,問汪老太:“嬸子,這事兒你說咋辦?”
汪老太問:“你想咋?”
“了了這就到俺家去,這兩百俺也不要了,你收着。”
汪老太瘋狂心動,但她耳邊又想起班主任老師的話,是要眼前一時利益,還是長久好事?
汪老三說:“不行。”
桂芬嬸兒生氣道:“那就別怪俺把這事兒往外說!到時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也是你們自找的!是趙春梅騙錢在先,俺要給俺家向陽打電話,讓他來評評理!”
一聽她提葉向陽,汪老太明顯慫了,可汪老三咬死不撒口,就是不許閨女去葉家當後媽,他也是知道好賴的人,能考全市第一的女娃,不給上學反倒要把她嫁出去,這要別人閨女,他不管,可他自己閨女,不行!
桂芬嬸兒氣道:“照你這意思,你是不想認這樁婚事了?!”
汪老三梗着脖子回道:“你跟誰談的婚事,了了她媽不在,我這個爹也不在,她的婚事她爹媽都沒同意,你說個啥!”
汪老太顯然不想跟三兒子鬧崩,所以權衡之下,她毫不猶豫地犧牲了趙春梅:“這婚事是趙春梅跟你談的,你要是覺得俺家不厚道,那這樣,俺讓俺家老大把趙春梅送回她娘家去,婚事暫時也甭提了,你看咋樣?”
趙春梅急了:“娘!俺給你家生了倆孫子——”
汪老太充耳不聞,反正是送兒媳婦走又不是送孫子走,桂芬嬸兒被她這死皮賴臉不講理的德性惡心夠嗆,惱地站起來拿了錢就走,這事兒可沒完!
汪老太罵趙春梅:“都是你個貪心的東西!”
趙春梅捂着臉哭個不停,晚飯也沒能吃,回屋還哭,汪老大不耐煩,汪興軍因為自己挨打親娘不幫忙也記恨着,汪興民倒是想安慰,但他爹他哥都沒開口,他哪裏敢?
另一頭浩瀚如約來找了了,見了了什麽都沒拿,笑眯眯地說:“我就知道,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個。”
說着,她變戲法般從背後拿出一只小背簍,“當當!”
岚風抿嘴生氣:“三姐,那是我編的。”
“我知道啊,但咱家帶一個就夠了嘛,先借給了了,明天我就拿回來,她不會弄壞的,對吧了了?”
了了原本并不想要,因為她對粘知了毫無興趣,可岚風那眼神跟刀子般嗖嗖往她身上戳,她便伸手接了過來,還把小背簍背上了。
星河左看看右看看,想起三姐說自己現在看的書都是了了的,便主動遞來一根竹竿。
眼見姐姐妹妹都對了了如此親近,岚風咬緊牙關,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粘很多很多知了猴,一個都不分給她!
出來粘知了的小孩不少,三五成群,粘知了的面團是岚風自己弄的,她一粘一個準,知了猴拿回去油炸一下好吃的要命,再不然還能去鎮上賣錢,三姐真是個大傻子,這種好東西也随便送。
夏天知了猴雖多,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位置好的地方,小孩跟小孩之間也會起沖突,比如她們四個就碰着了另一批也出來粘知了猴的。
為首的男孩跟岚風差不多大,個頭要高一些,皮膚很白,一看就知道家庭條件不錯,原本兩方沒什麽交集,互相避讓一下就成,誰知浩瀚喊了一聲了了,這男孩立馬就把手電往這邊打,刺眼得很。
聲音也是高高在上:“你就是奶奶要給我爸找的新老婆?”
浩瀚眉毛頓時皺起,這小孩,語氣神态看起來真欠揍。
他問完話沒得到回應,就把粘知了的竹竿往了了戳來,不客氣地說:“喂,我在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
浩瀚正想問問他誰家的,可了了已經抓着竹竿往前一扯,男孩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手裏精致的小籃子一摔,裏頭知了猴掉一地,四下蹦跶。
随後她震驚地看見了了拿腳踢那小孩,還踩人家背上:“你是什麽東西?”
浩瀚:……
星河:……
岚風罵道:“就是,你是什麽東西?跟人說話之前不知道先報自己名字啊?你爸找老婆都得別人幫忙,你爸是什麽廢物?”
男孩哪裏受過這種委屈,當下大哭出聲,另一個小一點的男孩見狀,揮手就要用竹竿打了了,岚風二話不說甩着自己的竹竿迎上去,別看她年紀不大還因為營養不良又矮又瘦,但打起架有股狠勁兒,比她力氣大的比她兇的全沒她狠,首先氣勢上就輸了。
浩瀚趕緊過去攔了了:“快別跟他一般見識,還是個小孩呢,少理他。”
一邊又要攔妹妹,大晚上的打架,萬一真弄傷了那問題可大了。
了了又踢那男孩一腳,冷冷地說:“沒有自知之明的東西。”
她們這邊全是女孩,了了跟浩瀚歲數大些,另一邊則是五六個男孩,最大的就是為首那個,十歲左右的年紀,沖突一起,見了了厲害岚風兇悍,一溜煙全跑沒了影,只剩下這兄弟倆。
浩瀚拉住妹妹,還想拉了了,被了了避開,她把小背簍還給浩瀚,招呼也不打一聲便轉身離開,浩瀚又要摁住躍躍欲試想打架的岚風,又要叫了了,一時間忙得是不可開交。
好在兩個男孩沒受什麽傷,趴地上那個恐怕從此落了心理陰影,回去的路上浩瀚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麽,剛才那男孩說了了是奶奶給他爸找的後媽,難道他姓葉?
有什麽東西在浩瀚眼前碎裂開來,她仔細看了看,原來是濾鏡。
葉先生的兩位哥哥都是很知名的成功人士,經常能在報紙雜志跟電視上看見,但浩瀚沒想到他們小時候居然是這副德性,看樣子,葉先生自傳裏說的“對初來乍到的繼母很不滿意,想發設法為難她”,是一點也不假。
不過……
“我喊了了出來一起粘知了猴,你不是都要氣死了,怎麽剛才還想幫她打架?”
浩瀚問。
岚風說:“我不喜歡她是我的事,但男孩要打女孩,我管她被不被我喜歡,我都幫女孩。”
浩瀚搖頭發笑,居然覺得很有道理,“可是是了了先動的手。”
“是他嘴先犯賤的。”岚風立刻道,“還後媽呢,我看他在做夢,我要是能考全市第一,別說是農村小孩的後媽,就是神仙的後媽我也不當!”
浩瀚點頭:“你說得對,誰當後媽誰傻子。”
自己來到這個年代兩個月,天天帶倆妹妹,一個十歲一個五歲,而且都很懂事很聽話,一點不像現代小孩那樣驕縱,已經累得要死,這還是有血緣關系的呢。
十六歲的小姑娘,給不是親生的三個娃當後媽——浩瀚覺得促成這樁婚事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好東西。
了了成績這麽好,最後怎麽還是去當了葉家後媽?雖然很對不起葉先生,但浩瀚覺得了了還是別去給人當牛做馬比較好,即便那三個孩子以後都是在各個行業叱咤風雲的成功人士。
如果讓了了繼續讀書,她相信她的人生不會比葉家三個孩子差,即便不能像他們一樣事業有成,能拓寬眼界去到更好的地方,見識更多的事情,也一定比當兩年後媽然後年紀輕輕難産而死強。
浩瀚覺得自己得多多注意一下,肯定是發生了什麽無法挽回的事,了了才沒有去讀書,而是去了葉家。
于是了了發現,隔壁三丫越來越煩人了,只是借給她幾本書,天天變着花樣來找她說話,有事沒事就往她窗外蹭,顧左右而言他,說很多廢話。
“……你到底想做什麽?”
浩瀚笑眯眯舉起手裏花環:“我給你編的,好不好看?你把它放屋子裏,光是看着心情就能變好。”
了了冷淡地看着她,浩瀚肩膀一垮:“你怎麽又這樣看我……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了了:“……我做了什麽事,令你誤會了?”
浩瀚倍感受傷:“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麽不愛說話了。”
好好一姑娘,可惜長了嘴,還是不說話可愛。
了了把手裏的書合上,她看向浩瀚:“我知道你不屬于這裏。”
汪香留本來聽她倆對話聽得想笑,了了突如其來的這句話令她滿頭霧水,啥叫不屬于這裏?
浩瀚:“啊?”
“異世之魂。”
了了說着,伸出一只手,冰冷的食指在浩瀚眉心輕輕一點,寒意瞬間侵蝕至四肢百骸,浩瀚吓了一跳,手裏的花環沒拿穩跌落在地,整個人也噌噌後退,驚恐不已:“你、你……”
“別靠近我。”
這是了了給她的最後忠告,緊接着浩瀚就像失了魂一般僵硬轉身向錢家走去,汪香留見她這樣對待真心之人,難免感到憤慨:“你怎麽能這樣吓唬她?她很喜歡你的!”
了了頭都沒擡:“對你來說,這是很珍貴的東西,但于我而言,愛一文不值。”
至于連愛都達不到的喜歡與好感,更是毫無意義。
汪香留不正是如此?汪老太對她哪裏算好,只因在她難産将死時願意拿錢送她去醫院——甚至沒有真正做到,她便對此挂念不已;父親汪老三更不必說,從手指縫裏漏一點本就屬于她的東西,再偶爾幫她說兩句話,她立刻感恩戴德,惟獨對母親陶晴好恨得堅定。
把愛看得比尊嚴比命更重要,才會軟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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