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第二十五朵雪花(二十)
時光荏苒, 五年一晃而過,牡陽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有些事情再也瞞不住了。
看着自京城剛剛送至的信件, 詹明德神色淡然, 讀過後便遞給岳風, 岳風再傳遞給小狼。
信是詹知理寄來的,詹明德等人雖在牡陽郡待了足足五年, 對京中大事卻了如指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詹知理。
五年時間下來,牡陽郡早已不是司仁能做主的地兒, 他早早夾起尾巴做人, 将手中要務主動交出賣了個好,再加上多年來岳将軍帶兵鎮守,牡陽郡的郡尉毫無用武之地, 所以岳風沒費什麽功夫就徹底拿下了牡陽郡的管理權。
從前放眼望去的土房子已不多見,家家戶戶都起了氣派的磚瓦房,城中道路重建後是水泥路, 寬敞平整又美觀。交通便利後,往來客商随之增多, 牡陽郡的棉花及果脯天下聞名,連皇帝都曾盛贊過其口味。
前四年,牡陽郡悶聲發大財, 詹明德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向牡陽郡的百姓證明了玉米與棉花的好處, 比起玉米, 棉花才是真正令牡陽郡由貧轉富的關鍵。得到大量種植後, 棉花很快便銷出牡陽郡,詹明德在這之前補貼了不少銀子, 這第一筆她自然是狠狠賺了個痛快。
官府的第一筆盈利,最終被詹明德用在了修路上,來往客商不止一次抱怨牡陽郡的路太爛太難走,馬車一旦陷入淤泥便寸步難行。
似這些事,岳風不插手,都交由詹明德做主,她的職責是守住城牆,不讓蠻人入侵。
第一年的冬季到來時,蠻人如往年那樣想盡辦法意圖進城搶掠,誰知原本由泥土和石塊築成的城牆竟變了個模樣,光是高度便有十五米,而且牆壁極其光滑,徒手難以攀爬。
源國人只要站在城牆上向下砸石頭或是射箭,蠻人便無從反抗。
接連試了七八次皆以失敗告終,圍着城牆轉了許久也沒能找到突破口,真不知道這牆壁是用什麽築的,竟如此結實!
不僅如此,每隔一段距離還都有源國的士兵站崗,十二個時辰輪班,無論何時前來,都會立刻被發現,這更是令蠻人奇怪——這源國人究竟是怎麽發現他們的?明明已輕裝簡從,又做了僞裝,他們厲害的探子甚至可以趴在枯黃的草叢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動,但每每尚未來得及摸到城牆就會立即被發現。
等蠻人消耗到了一定程度,岳風便會帶人打偷襲,回回鬧得蠻人疲于奔命,沒多久便被岳風打怕了,退回到了草原腹地,不敢再冒頭。
第一年寒冬,牡陽郡自大軍至百姓,無一人傷亡,更無一人被劫掠。
這令岳風徹底在軍中站穩了腳跟,在這之前,她雖然能打,但仍舊有人不服氣她,直到見她将蠻人打了個落花流水,這可是岳将軍在時都沒能達到的成就,最後不服的這批人也總算對岳風低了頭。
詹明德百忙之中還将後勤工作做得極好,有了盈利後軍中夥食直線上升,連冬天都能穿上溫暖的棉襖,往年少說要凍死幾個,今天竟所有人都活到了開春!
蠻人吃了大虧不敢來犯,但卻仍不死心,第二年冰雪初融便試圖進攻,這回他們做得更為隐蔽,然後才發現,原來最大的秘密不是變高的城牆,而在于城牆上那幾十個分布在不同角度的瞭望塔!
準确點來說,是瞭望塔裏的望遠鏡。
就是這東西,讓蠻人束手無策。
但其實更狠的還在後頭,前兩年詹明德跟岳風根本騰不出手對付蠻人,主要還是因為太窮,吃不飽穿不暖還怎麽打仗?
所以只要蠻人敗逃,岳風一般不會深追,她跟詹明德都在等一個好時機。
小狼說話算話,被詹明德收服後便一心一意為她做事,不過詹明德用她的時間并不多,小狼,還有她那一群小夥伴,通通被送進了将軍府讀書,負責教導她們的老師是詹知理介紹來的。
小姑娘在京城把生意做很大,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女子,其中有好些在家中過不下去,又無力逃走的,這些人中不乏知書達禮之人,在征得詹明德同意後,詹知理便派人一路将她們護送過來,當了城裏第一家女子學校的老師。
詹明德招女工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家家戶戶都要張嘴吃飯,像京城那樣将女人養在家中不許出門的寥寥無幾,只要能糊口,管她招工是招女工還是男工?
到了第三年,牡陽郡除了棉花與果脯外,多了一樣新“特産”,那就是衛生紙。
要說離開大曜後究竟哪裏最不習慣,詹明德必須得說是在解決生理問題上。無論是上廁所還是來月經,在大曜有衛生紙和月經巾,但在源國,富貴人家還好說,貧苦人家便只能用月事帶,好點的,月事帶裏頭塞草紙,不好的直接用草木灰,極易引發炎症。
而且這月事帶還不是一次性的,需要來回洗滌反複利用,詹明德她們剛到牡陽郡時,就看見有小孩随地大便後撿土坷垃擦屁股。
正好棉花得到大規模推廣,可以制造棉漿來生産衛生紙,其實比起棉漿,原木漿要更好些,但牡陽郡從前沒有怎麽種樹,剛種下的這一批也将将長起,無法投入生産。
因為牡陽郡本地棉花産量高,所以衛生紙的價格在當地賣得很低,剛建衛生紙廠時,詹明德将招工的事交給了小狼負責,這孩子自打認識到讀書的好,便對自己非常狠,要不是詹明德跟她說不睡覺長不高,她能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其它時間都拿來讀書練武。
小狼太想快點長大了。
詹明德不拿她當純粹的小孩看,常常将她帶在身邊,至于能學到些什麽,那就看小狼自己了。
牡陽郡人口有限,那群四處流竄當乞丐讨飯的懶漢,全都被岳風抓了起來去開墾荒地種樹養雞,不給工錢只管吃住,幹滿五年才能釋放。
讓小狼負責招工,那不用詹明德開口她就只招女工,衛生紙初面世時并不好賣,正好詹知理派來的車隊抵達,詹明德便讓人帶回京城,先獻給皇帝。
之前棉花做成的衣服,她也是這個路數。
皇帝雖然擦屁股用絲綢,但絲綢昂貴,他的屁股也不是金屁股,随後詹知理便将一家收益一般的鋪子改而賣衛生用品,皇帝當然不會将自己用衛生紙擦屁股的事兒說出去,可太後會呀。
生了孩子的女人到了老年,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詹明德派人給皇帝跟太後送禮,用的是定遠公主的名義,太後除了衛生紙,還收到了一小箱剛問世不久,還沒有正式投入市場的月經巾。
這玩意兒一墊上,便不必擔心打個噴嚏就失禁,太後又有幾個年齡相仿的手帕交,很快衛生紙與月經巾的名聲便傳了出去,并漸漸打響。
結果到了鋪子一看,只有衛生紙賣,沒有月經巾。鋪子老板再三保證到了貨便立即售賣,饒是如此,三五不時還是有人來問有貨沒有。
衛生紙在牡陽郡是要花錢買的,月經巾則屬于官府給予的免費補貼。原本女人來月事是極其難以啓齒之事,可公主也好将軍也好,從不以此為恥,學校裏讀書的女孩們受其影響,談及身體變化也都落落大方,循序漸進耳濡目染,漸漸地,出來做工的女人們也敢光明正大地說起這兩個字了,去官府領每個月的免費額度時,也不再遮遮掩掩恍如做賊。
衛生紙的銷量出乎意料得好,分廠随即跟着建立,依舊是只招女工,時間一長,能自個兒賺錢,不用再看人臉色手心向上過日子的女人們在家裏就有了話語權,廠裏還有負責處理工人一切問題的工會,官府也成立了婦女聯盟,當第一位工人因被丈夫毆打覺得日子過不下去,憤而找廠工會幫忙解決,并毅然決然要和離後,岳将軍與定遠公主竟親自來見了她一面,并誇贊她是勇敢的大女子,還獎勵了她一套房子和五十兩白銀!
在工人家裏人都以為她會哭哭啼啼回家求饒時,她已經開始了新生活,并憑借勤快認真的工作态度升職成了車間主任,更是入了将軍與公主的眼!
原來女人也可以不看婆家跟娘家的臉色過日子,原來女人自己也能養活自己,她們每個月的工錢非常可觀,這種情況下,何必還要在家裏出錢出力又受氣?
第三年下半年的牡陽郡,迎來了一陣和離潮。
迎面倆女人碰上,第一句話不是吃了沒,而是“離了沒?”。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和離的女人在家裏的地位水漲船高,期間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鬧事的,但官府可不跟你開玩笑,甭管是誰,只要破壞規章,就通通送去開荒種樹!
雖然開荒種樹管飯吃管房住,但也是真的累真的苦,而且每個人每天必須幹夠活兒才能休息,想在牢裏躺着吃白飯那是不可能的。
等到衛生紙的名頭徹底鋪開,源國各地的客商聽聞都朝牡陽郡趕來,然後所有人就都被煥然一新的牡陽郡驚到了!
棉花制成的棉被棉襖只在特定季節用,衛生紙卻是一年到頭都不能缺,更何況這東西價格不貴,而且除了用來擦屁股的手紙外,牡陽郡還推出了高檔抽紙,靠近了聞能聞到上面的香味兒。
詹明德也沒想到衛生紙會超過棉花成為牡陽郡的招牌,主要是棉花并不是只有牡陽郡能種,适合種植棉花的土地有很多,但衛生紙卻只有牡陽郡能生産,廠子裏的工人們非常團結,試圖打探的人別說在進去參觀,就是剛靠近大門口,都能被門衛大媽揮舞着木棍趕得遠遠的。
牡陽郡的變化瞞不過朝廷,詹明德也沒想瞞,她隔段時間會寫一封奏折呈上,反正她不承認,皇帝也會派人來看,倒不如她主動開口。
但到了第四年,情況就不一樣了。
在讀書的女孩中,岳風挑了幾十個根骨不錯的人,每日親自教導,這群孩子年紀最小也就十三,大一點的也不超過十八,她們成為了邊關大軍中特殊的組成成員。半天上文化課,半天上武學課,直到能夠成功勝任火槍手的位置。
是的,岳風不想再忍那些不知好歹的蠻人了。
這四年裏,無論将他們打走多少次,等過一陣子,蠻人必定卷土重來,像見了蜜糖的蒼蠅一樣窮追不舍。
詹明德其實是理解蠻人這種行為的,他們生活環境特殊,其它季節還好,到了冬季,不搶奪旁人的資源便難以存活,四年來牡陽郡被守得滴水不漏,蠻人吃多了虧也漸漸學乖,不再盯着離他們最近的牡陽郡,而是寧可走遠些,去與牡陽郡臨近的其它郡。
火藥的威力岳風早已見識過,皇帝的寝宮不就是被一號給炸了嘛。
所以收拾蠻人的進程比想象中要快,蠻人雖身強體壯又骁勇善戰,但他們還處于冷兵器時代,當他們的勇士騎在高頭大馬上向前沖鋒,卻連源國人的衣角都沒碰到,便從馬身上一頭栽下來時,沒有一個人反應得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緊接着,他們的勇士便一個接一個墜馬,一旦落地,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便立刻沒了聲息。
原本還有人繼續往前沖,可打仗奮不顧身不代表他們願意主動赴死,這種神鬼莫測的殺人手段,換誰能不害怕?
青天白日的,先是勇士們一個個莫名其妙死亡,之後便傳來霹靂般的響雷之聲,仿佛天空就在頭頂,而憤怒的雷神向人間灑下怒火,一道又一道炸雷在耳邊響起,身下戰馬受驚,每逢一聲雷,地面上必然多出一個大坑!
眼見同伴們被炸得體無完膚,溫熱的血液甚至濺到了自己臉上,再無畏的勇士此刻心裏也只剩下了對未知的恐懼。
“是天神發怒了!是天神發怒了!”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麽一句話,使得原本便心驚膽戰的蠻人們更是戰意全無,他們不敢再往前沖,而是驅動戰馬轉身逃跑——但是又怎麽跑得掉呢?
雷聲仍舊轟隆不斷,殘肢斷臂四處飛濺,詹明德站在城牆上用望遠鏡觀看着戰場,這是岳風第一次沒有帶兵,而是交給了小狼。
懷揣着對蠻人的恨意,小狼完全不管窮寇莫追的道理,她要将所有蠻人殺盡,一個不留!
四年時間,這個滿心仇恨的小孩已經有了很大轉變,但記仇這一點從沒變過。之前詹明德派她去負責衛生紙廠的招工,這孩子篩選女工還有條件,她對條件符合的女工,會記下對方的姓名及住址,然後派人去查。
但凡有嚼舌根者,誣賴她人者,通通不收,其中就包括她從前的鄰居。
只不過小狼如今生得高大健壯,那曾經一口唾沫逼死她娘親的鄰居,早已認不出她來了。
但願今日過後,她心中的仇恨能夠一掃而空,真正走向新的人生。
在萬分驚恐中還殘存着些許理智的蠻人發覺自己無法逃脫,便主動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從前岳将軍在時,他們被抓了也會這樣做,岳将軍不敢殺戰俘,倒不是他仁慈,而是屠殺戰俘須得皇帝首肯,他無法自作主張,而皇帝向來是不許的。
原因也很簡單,皇帝并不想讓蠻人徹底敗于岳将軍之手,他還需要蠻人給岳将軍造成麻煩,否則這皇位怎麽坐得安穩?
至于那些可憐的被擄走的女人,皇帝才不在意呢,旁人的生死于他不過紙上幾個寥寥文字,無關緊要。他既看不着,又摸不到,自然不會動容。
小狼帶着火槍營将蠻人殺了個片甲不留,之後岳風也是先斬後奏,這麽說不大妥當,因為不殺戰俘的命令是皇帝給岳老将軍的,而不是給她這位岳将軍。
至此,蠻人被屠戮殆盡,幸存者也退出了草原,去到了極為遙遠之地,詹明德認為沒有必要再追,于是牡陽郡的犯人們除了開荒種樹外,又多了一項新工作,養羊。
牡陽郡的工廠在繼水泥廠、窯廠、衛生紙廠……後,又多了新的羊毛衫廠。
第五年馬上将要過去,這一批羊已到了能宰的時候,牡陽郡的真正變化,已經瞞不住了。
即便皇帝沒有悄悄派人前來查探,光是前來做生意的商人和镖隊,便會将這裏的改變傳至源國每一個地方,包括京城。
皇帝急了,因為他甚至不知道蠻人已被滅絕,現如今牡陽郡外,原本被蠻人占據的大草原,竟已隸屬于牡陽郡!
他立刻向岳風和詹明德下了诏書,召這二人回朝。
在這之前皇帝可從沒想過,僅憑這兩個女人,而且是年紀不大的女人,能将蠻人趕盡殺絕,還能令牡陽郡起死回生。
她們既然有這樣的本事,又為何拖了一年不報?
其實真正的原因雙方都很清楚。當時岳風被任命,詹明德被封公主,皇帝願意将這攤子交到她倆手中,與其說是她們倆才華橫溢令皇帝欣賞,不如說皇帝是想徹底摁死岳家,不讓岳将軍功高震主。
兩個女人,兩個女人。
皇帝注定要為小瞧女人付出代價了。
前來傳旨的是位內侍,詹明德與岳風坐着接旨,他心中極為不滿,嘴上卻不敢說什麽,等念完了聖旨,詹明德笑笑,內侍昂着臉道:“定遠公主還不上前接旨?”
小狼一把奪過他手中聖旨,丢給了詹明德,這大不敬的舉動看得內侍一陣暈眩,險些當場昏死過去。
但讓他更加炸裂的場面還在後頭,因為詹明德慢條斯理地将聖旨卷了起來,放在蠟燭上點燃了!
內侍吓得要死,隐隐感到不妙,但他此行代表着皇上,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奪門而逃的行為,一根手指頭哆哆嗦嗦舉起來指着詹明德:“你、你、你——”
小狼抓住他的手指頭往上一掰,內侍便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疼出一身冷汗。
小狼被這尖銳的爹爹腔叫得耳膜疼,忍不住踢了此人一腳,威脅道:“閉嘴,不然我把你舌頭給割了!”
詹明德燒聖旨時,岳風靜靜地看着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一絲明黃色的布料徹底化作灰燼,岳風才緩緩開口:“時機成熟了嗎?”
詹明德嘆了口氣,但她臉上卻沒多少愁緒,這口氣好像只是走個過場裝裝樣子:“即便你我安分,皇帝怕也不會輕拿輕放。”
她們将蠻人被夷滅之事隐瞞了足足一年,無論是什麽理由皇帝都不可能不當回事,這早在詹明德意料之中。
她們倆在牡陽郡一事無成,皇帝不損失什麽,還能借機降罪于岳老将軍,怪罪他教女無方,連帶着整個詹家一同吃排落。她們倆在牡陽郡成就一番事業,皇帝正好可以派人将她們召回,再換上自己的心腹作為替代,不管怎麽看,他都是穩賺不賠的。
誰讓詹明德跟岳風是女人,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的這一點,大約早被皇帝刻煙吸肺,他給她倆選個好夫君,就等于是這五年來勞苦功高的獎賞,這兩個早已過了嫁人年紀的女人還不得對他感恩戴德?
惟獨一點皇帝沒有猜到,可能整個源國沒有人猜到,那就是在五年前,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便已有颠覆天下之心,江山四野,要盡在她二人掌控之中。
“舍得嗎?”詹明德輕聲問。
岳風反問:“你都舍得,我又有什麽舍不得?”
她們遲遲不歸,皇帝必然心生怨恨,留在京中的家人便成了致命的軟肋,皇帝一定會将其抓住用以威脅她們。
但這其實是把雙刃劍。
皇帝若殺兩家人洩憤,則詹明德與岳風師出有名,皇帝若不殺,那她們更不必有所顧忌,只管做自己的事。
在這之前,詹明德已修書傳給詹知理,令她處理此事,若是可以,最好帶着兩家人共同避禍,但山高水遠,也不知兩家人情況如何,有沒有成功離京。
若有人不肯走,那也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