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第 474 章 第二十朵雪花(十六)

第474章 第二十朵雪花(十六)

白空空從地牢裏被放出來一事, 了了跟夏娃很快便知道了。兩人并不清楚白空空為何能重得自由,但對她為何在得了自由後還留在東章山莊則有幾分猜測,要是能走, 必然早已走了, 既然留着不動, 自然是走不掉。

她觀察了兩天,發現姑蘇夫人對白空空很是慈愛親昵, 态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下就算是了了也推測不出原因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喂, 喂喂喂。”夏娃忽然出聲叫人, 指着前方不遠處仆從打扮的一個人:“那是不是葉挽?”

了了順勢看過去,夏娃沒看錯,還真是葉挽。

“這人的身體到底是好是壞啊, 說好的體弱多病呢,哪有病人這麽快就活蹦亂跳的。”夏娃嘀咕。

葉挽身着東章山莊仆從衣裳,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站在仆從們面前口沫橫飛講話的管事正在指點江山, 她聽一句便乖乖點頭一句,別提多懂事。

姑蘇夫人不僅在衣食住行上照顧白空空, 還特意把伺候自己的仆從調到了白空空身邊,然後管事便又在外面聘了仆從進來,但東章山莊的仆從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家生子, 葉挽是怎麽混進來的?

像規矩禮儀這些, 出身高貴的葉挽不必學便能做得很好, 她的這種表現在管事看來便是聰明伶俐, 加上性子老實沒什麽花花腸子,很适合送到夫人院落中伺候。

還真別說, 在夏娃的觀察下,葉挽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在主院脫穎而出,憑借優雅的審美及字字珠玑的談吐成功上位,深受姑蘇夫人喜愛。

姑蘇夫人還賞了她一串瑪瑙手鏈,但葉挽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哪裏這麽容易被收買,剛感恩戴德的收下,轉頭就往衣袖裏随意一裝。

以前在皇宮裏,她覺得勾心鬥角一點意思也沒有,大家争來争去,無非就是争今晚誰被皇帝睡,有一種我本可以錦衣玉食卻硬要争搶一口嘔吐物的荒謬感。所以葉挽懶得動腦子,遇到麻煩直接簡單暴力地用家世解決問題,反正在皇帝還需要徐家時,她就是把後宮捅破了他也不會将她問罪。

現在就不一樣了,她不再是身份尊貴的葉貴妃,沒有人會因此優待她,反倒調動了葉挽的積極性,她開始覺得生活有趣了。

離開皇宮這段時間,天天運動量驚人,連生病都比以前好得快。東章山莊的位置并非秘密,葉挽一路打聽到了這兒,然後便發現自己竟然連莊子外圍的杏林陣法都過不去。

山不轉水轉,她在外頭蹲了兩天,成功得知莊子裏要聘一批新仆從,而人牙子手裏的人,并非每一個都願意賣身,葉挽借機說動了一個姑娘,并與她交換了身份,還把身上剩下的銀子分給對方一些讓她逃走,這樣日後即便東章山莊想拿她的賣身契做文章,也不會有用,因為那賣身契根本就是假的。

葉挽感官敏銳,極擅察言觀色,因此煽動旁人時,亦總能說中對方心事。姑蘇夫人會将她提拔到身邊伺候,除卻葉挽當真審美高雅外,她會說話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頂着假身份在東章山莊混得如魚得水的葉挽得意地想,該不會了了還沒能進來東章山莊吧?

作為夫人身邊的仆從,除卻無需踏足的地方外,葉挽已熟練掌握了莊子裏三分之一的陣法。

姑蘇夫人的仆從與普通仆從不同,她們住的是兩人間,所以比較寬敞。條件肯定跟皇宮不能比,可葉挽在荒郊野外都睡過了,早不再挑剔環境。

洗漱過後,葉挽打了個呵欠,剛掀開床幔要鑽進去,在看見床上的人後眼睛圓睜,迅速扭頭看了眼同屋的另一位仆從。

對方正背對着她疊着衣裳,葉挽趕緊爬上床,再把床幔放下,用氣聲詢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還以為了了沒能混進來呢。

了了并不同她廢話,“不出意外,明日姑蘇夫人會去見白空空,屆時還要你做一件事。”

葉挽一聽,熱血上頭:“什麽事?”

了了輕聲說了,她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這個簡單,交給我來辦。”

這時室友喊她說話,葉挽生怕對方來拉她床幔,便将腦袋從床幔中伸了出去。兩人交談了好幾句,等葉挽重新回來,了了已不見了蹤跡。

姑蘇夫人并未每日都去見白空空,基本上是三日一次,可見白空空之前的話令她心生芥蒂,而且每次過去,身邊帶的人并不固定。剛剛被提拔上來的葉挽,也是實在招姑蘇夫人歡喜,這才有此殊榮。

不過,白空空在東章山莊并不叫白空空,而是叫洪小滿。

葉挽深谙如果對一件事不了解,那麽就要盡量保持沉默的道理,她垂手低頭,恭敬地立在一旁,這姿态看在姑蘇夫人眼中,對她便又多了幾分贊賞。

像這樣懂得進退的孩子不多了,最怕那些心比天高的,貪得無厭。

白空空對姑蘇夫人的态度始終如一,她被關在地牢裏好些天,說自己手腳酸軟渾身無力,不肯聽姑蘇夫人的安排,接連請的好幾個老師都被她氣跑了,要不然姑蘇夫人也不會過來數落她。

白空空心想,誰要學那些酸了吧唧的沒用東西,姨母說過,聖人之言聽聽便算,真要按照聖人的話做事,怎麽死的都不曉得。至于如何梳妝如何打扮以及一些最基礎的女紅,白空空就更不可能學了。

姑蘇夫人對此嘆息道:“請人來教你女紅,并非是要你繡活做得多麽精致,而是盼着你在日後的生活中,能夠自己做這樣的小事。否則你衣服破了,掉了扣子,要如何是好,難道全去買新的不成?”

葉挽在旁邊一聽,感覺有點道理,暗忖自己是不是也要學學呢,不求精通,只要會縫個紐扣即可。

白空空卻“哈”的一聲,反駁道:“照你這麽說,天底下的男人衣服破了都是直接丢了買新的咯?”

姑蘇夫人還未說話,葉挽卻有種醍醐灌頂之感,就說那話她聽着有道理卻又感覺哪裏怪怪的……因為世上沒有哪個男子會被這樣要求,正如白空空所說,男子衣服破了扣子掉了不需要縫補嗎?那為何沒人打小教他們縫衣納鞋?

姑蘇夫人被這小孩的油鹽不進搞得頭疼:“這怎麽能一樣,男子未成家時有母親姐妹,成家後有妻子女兒……”

白空空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女子未成家時亦有父親兄弟,成家後則是丈夫兒子,為了讓更多女子不必學這害眼睛的活兒,夫人為何不反過來教導令夫及令郎呢?說不定從此以後,姑蘇家便能如此傳承下去,這能造福多少女子呀,我想都不敢想。”

要不是在宮裏對着皇帝睜眼說瞎話習慣了,葉挽差點兒沒笑出來。

她飛快偷觑了眼白空空,之前她還尋思着,是何等人物,才能讓了了那樣的人潛入皇宮盜寶,現在葉挽覺得,若她是了了,也會願意頂着千辛萬險去找血海鳳凰金的。

姑蘇夫人聰慧過人,當年曾有人贊她多智近似諸葛,沒想到竟被個白空空氣得青筋直跳,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冥頑不靈的孩子!

“你現在桀骜不馴,待到往後,你真的吃了苦就知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白空空一個字都不帶信的:“為我好,還要我學這些男人不學的東西,真要為我好,不該想辦法給我權力和錢麽?有了這兩樣東西,我相信不會縫扣子根本算不得大事。”

她這話是怼姑蘇夫人的,可卻重擊了葉挽的心。

葉挽在面對皇帝時總是冷靜清醒,哪怕對方一臉深情地向她說愛,她也知道這是假象。皇帝的愛是空中樓閣,不去深究便很美麗,一旦深究,便只剩下虛幻。所以她離開的迫不及待,轉身的毫不猶豫。

可世上還有人,也深深地“愛”着她。

她的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們。

葉挽完全忘記了答應了了的事,原本了了是希望她能問清楚白空空不離開的原因,可現在白空空的話敲響了葉挽腦海裏的警鐘。

為你好,便會想辦法給你權力和錢,權力能夠保護錢,錢也能堆砌權力——為什麽不給呢?

是沒想到,還是愛得不夠?

她跟哥哥們一樣都是葉家後代,哥哥們遠在邊關,人人稱一聲葉小将軍,他們踏過黃沙縱馬草原,不知見過多少壯麗風景。而她被關在華麗的牢籠中,與無數女人共享一個丈夫,屈辱地只能躺下被睡。

是爹不愛她,還是娘不愛她?為什麽同為葉家的孩子,不是她去往邊關拜将,不是哥哥們留在京城?難道不是哥哥們都留下,更能讓皇帝安心嗎?

葉挽恍惚地想,幼時自己也曾學着哥哥爬樹,可娘說女孩子不能這樣,被人看見要笑話的。她還曾偷偷溜進家裏武場舞刀弄槍,爹笑着把她抱起來扛在肩頭,說會保護她一輩子,讓她快快樂樂幸福一生,不必辛苦。

可她還是被笑話了啊。

她被笑話自欺欺人,她還過得很不快樂,她被關在皇宮悶得快要發瘋,像一只拼命想往高空飛,卻又不得不被線牽住的紙鳶,她總是念着爹娘哥哥,所以她能走卻不敢走,明明不愛還要刻意迎合。

爹還是威風凜凜的大将軍,哥哥們還在邊關揮灑汗水與才能,娘心滿意足守着家等待夫君兒子歸來,只有葉挽是個可憐蟲。

爹娘當然是愛她的,甚至很多時候表現的比愛哥哥更愛她,她入宮時,他們也極度不情願,可這一切本身真的是不能避免的嗎?假如從她小時候,就像培養哥哥們一樣培養她,而不是因為她是女兒,便用華服珠寶堆砌?

她的靈魂幾乎都要被這些昂貴的物品壓彎了,當真正遇到災難時,她居然只剩下自我欺騙。

活了二十多年,竟然直到今日才意識到自己的可悲,葉挽衣袖下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她下意識想要逃避,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她怎麽能這樣想慈愛的父親,溫柔的母親還有疼愛自己的兩個哥哥?她是白眼狼嗎?得到了那麽多竟還不滿足!

姑蘇夫人扶額嘆息:“我算是明白,她為何會傳你功夫了。你這小孩兒,幾乎同她一樣,是離經叛道的。”

白空空很不喜歡姑蘇夫人的語氣,好像是智慧的長者在可憐愚魯的晚輩,在未知的未來尚未發生時便先一步斷言她們必将頭破血流,而聰明人的做法是像長者一樣偏安一隅,不去尋求刺激。

“什麽經什麽道,這些經道又是誰定的?”白空空一臉天真地反問,她時刻不忘自己十歲小孩的假象,力求用最直白最淺顯的語言将姑蘇夫人的自大原路打回去。“難道不按照夫人說的去做,我就沒法活到一百歲嗎?”

姑蘇夫人如此執着于說服白空空,讓白空空聽她的做個美麗溫柔的好姑娘,也不知究竟是真的出自真心,還是她想要反駁曾經的朋友。仿佛改變白空空,就能證明她是正确的,而明鏡年是錯誤的。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姑蘇夫人說,“小滿,你如今尚且年幼,可等到你年老之時,看到旁人都圓圓滿滿子孫滿堂,惟獨你是形單影只,你真的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嗎?”

白空空眨眨眼,無論變老變大還是變小,她這一雙眼睛從始至終都無比澄澈:“看到旁人圓圓滿滿子孫滿堂,就會想要嫁人生孩子,那夫人曾經見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姨姨,為什麽沒有像姨姨那樣浪跡天涯呢?是不喜歡嗎?我跟夫人不一樣诶,我見過姨姨後,只想像她一樣又厲害又自由,可我見了夫人,卻不想跟夫人一樣嫁個好丈夫再生個優秀的兒子,這是為什麽呀?”

姑蘇夫人良久不能回答。

白空空适時再添一把火:“而且之前夫人不是還說,年輕時曾有過成為神醫的理想?”

這理想你抓住了嗎?

你不可能抓住的。

在你選擇愛情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失去了。

白空空是願意相信,姑蘇夫人在最開始與姑蘇侖相愛時,也曾堅定不移地要實現理想,也許這份堅定持續了很久,一直到她同他成親,懷孕生子……但再堅持,也頂多到此為止。

因為即便姑蘇夫人堅持,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會用各種有心的無意的方式阻止她。

——新婚燕爾,你怎地忍心抛下為夫?

——好兒媳,有你照顧他呀,我們也就放心了。

——乖女,日後在夫家,要與公婆好好相處,你們小兩口把日子過好,這比什麽都重要。

——夫人真是溫柔賢惠,不像我家那懶媳婦。

——劉家剛娶的新婦可真是好呀,不僅生得貌美,還孝順公婆善待小叔,這才叫好妻子呢。

——哇哇哇,哇……娘!娘!

——夫人,小少爺哭了。夫人,小少爺病了。夫人,小少爺吵着要您。夫人,夫人,夫人……

姑蘇夫人說男人能夠兼顧愛情與理想,是因為這世道沒有人會如以上那般要求男人,事實上沉溺于愛情中的她是做不到的,世人默認照顧家庭是女人的職責,不允許任何女人跳脫出這個框架。當初姑蘇夫人與不動明王絕交時傷心不已,認為明鏡年對自己缺乏朋友的信任,實際上明鏡年只是深谙人心,她一早便看見了這樣的結局,因此不願親自見證。

姑蘇夫人的臉色青白交加,白空空狀似不經意地又加了把火:“夫人總是提姨姨,是不是太在乎這件事啦?你都這麽幸福了,用得着總想她嗎?”

如果從未與明鏡年相識,也許你真能這樣幸福一生,可你見過她自由的靈魂,你沉默地令自己纏滿枷鎖,你知道你吃了虧,你知道你失去了天性,你在自欺欺人,其實你只是害怕你跟別人不一樣,因此抛棄理想也要繼續懦弱。

白空空的話太讓人難堪了,姑蘇夫人下意識反駁道:“不,倘若當初,她再信任我一些——”

白空空驚奇道:“夫人這是要怪罪姨姨沒有再拉你一把嗎?是她逼你放棄理想的嗎?還是說她拉你一把,你如今便是天下第一的神醫了?可我覺得,若當真如此,你只會怪她害你痛失真愛吧?”

“而且為什麽夫人總是要姨姨包容你呢?為什麽不是夫人你包容她?為了完成與朋友的約定,所以埋葬愛情,去追求頂點,這難道比放棄理想還要艱難?夫人會怪姑蘇莊主跟少莊主沒有包容你嗎?畢竟你沒能做成天下第一,除了你自己放棄以外,他們倆才是主要原因。”

好奇怪的人啊,姨母不跟她做朋友簡直太明智了,說不定沒有絕交,哪一天姑蘇夫人就會為了丈夫兒子傷害姨母,未雨綢缪果然是正确的。

說着,白空空如同個小大人用雙手拍拍姑蘇夫人的肩:“夫人洗洗睡吧,反正你就是想找個不認可你幸福的人,狠狠幸福給她看顯擺一番自己沒錯罷了。你在我面前再怎麽炫耀也沒有用的,我還是個孩子呢,不懂這些。”

錯不錯,對不對的,姨母早已放下,是誰還念念不忘?

姑蘇夫人終于按捺不住,起身而去,倉皇地連個招呼都沒打,白空空還能沖她的背影擺手說再見。

嗯?

夫人身邊那個侍女,瞧着有些不對呀。

白空空敢說天下沒有偷不到的東西,不僅是因她輕功卓絕又精通奇淫巧術,這一雙眼睛也厲害得緊。是窮人乍富,還是打腫臉充胖子,是財不露白,又或是虛張聲勢,她看一眼便再清楚不過。

仆從即便被養得再好,終究低人一等,骨子裏是自輕自賤不自信的,可姑蘇夫人身邊那侍女,走路時腳步沉穩,身形挺拔,雖然微微低頭表示恭敬,可整體卻寫滿不馴,這種人絕無可能被馴服,更不可能讓自己淪落到賣身的境地。

大家風範與被訓練出的好規矩,就如同梨子與李子,看似都是水果,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東西。

不過白空空沒工夫關心這個,管那人是誰,又有什麽目的,她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手掌一翻,在她手心便出現一個精致的青瓷小瓶。

不會真以為她跟姑蘇夫人說這麽多的話,沒有任何目的吧?

打開瓶塞,倒出一顆藥聞了聞,不動明王精通醫理,白空空是她撫養長大,雖說稱不上什麽神醫,但對醫藥也還算熟悉。

果然是軟筋散的解藥。

白空空直接吞了一顆,原本乏力的四肢漸漸有了力氣,真氣也開始在筋脈中暢通無阻。她咧嘴一笑,卻沒打算就這麽溜走,玄冰天草還沒到手呢,正所謂賊不走空,怎麽着也得多撈一些才行。

到了半夜,服侍的仆從皆已入睡,白空空卻精神百倍,唯一有點遺憾的便是她號稱白日鬼,如今竟堕落到要在夜晚行竊了。

同一時間的葉挽輾轉難眠,對籠子裏的金絲雀來說,外面的世界很廣闊,很新鮮,但也很危險。身體上的危險只是次要的,真正沖擊到她的,是籠中鳥從未感受過的野性自由。

如果她能夠撐過這份沖擊,也許她也能展翅翺翔,如果她承受不住,那麽她最終還将飛回金碧輝煌的牢籠,重新做一只幸福安全的小鳥。

有主人的寵愛,無需操心便能填滿的糧食與水,什麽都不用想,只要接受就好了。

離宮後每晚都能呼呼大睡的葉挽,再次迎來了失眠,她在床上翻了一夜,愣是到天明都還沒睡着,起身時還将同屋的人吓了一跳:“你怎麽了?好大的黑眼圈……是身體不舒服嗎?”

葉挽有氣無力道:“頭有點疼。”

那種體弱多病的感覺又來了,以前在宮裏時,每回她煩皇帝煩得不行,無法接受他的觸碰時便會裝病,好像隔一段時間,他就顯得不那麽髒。

了了說得對,葉貴妃的确很擅長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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