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秀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下來，她搖晃着腦袋，開口阻止道，“瑪嬷不許您這般說，我們已是相依為命，若沒有您秀兒也難支撐至今。”
此刻，祁蓁一行人愣在偏房外，環顧着屋子的周遭，簡直被眼前所見給震驚了，方才說的家徒四壁都要比眼下的情況好太多了。
放眼望去，屋子內只有一張殘破的方桌，以及缺腳的長椅，另外毫無陳設可言，至于偏房內更是空蕩蕩的很，就連一張像樣的羅漢床都沒有，只能席地而睡。
窗棂早已破敗，只留下殘破的木枝撐在窗上，屋頂還有多處窟窿，怕是落起雨來，這裏頭就成了孫大聖的水簾洞了。
見此情形，周大娘垂下眸子，長籲短嘆道，“真是天意弄人，才會這般苦楚。”
祁蓁偏頭望向她，眉心緊皺，輕啓着唇瓣問道，“大娘，這究竟是怎回事？你倒是和我說說。”
周大娘引着她們往外頭走出，院子中倒是放着幾張能落坐的小竹凳，她示意祁蓁等人坐下，這才緩緩的開口說道，“其實，秀兒的家族也是漢八旗之後，她原本也是位大家閨秀，奈何她的爹爹不真氣，敗光了府中的積蓄，最後竟将老宅都典當給當鋪了，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也經不起這般揮霍呀。”
“不多時，他們家族的族長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将其一家剔除了族譜，可這老夫人風光了大半輩子，哪裏受得了這份苦，當秀兒一家流落至村子後，這身子骨就一直未曾好轉過。”
“可這世道吃喝拉撒哪樣不需要用銀子的？奈何家中又并無勞動力，也難為秀兒未及笄就到處攬些散碎的活兒，賺銀子為老夫人治病。”
話語至此，溫言單手托着腮，神情凝重的說道，“那知秀的爹娘也不管這老小，就忍心任由其這般下去？”
周大娘深深嘆了口氣，似無可奈何的說道，“這秀兒的娘體弱，剛将她生下就撒手而去了，而那嗜賭成性的爹，拿了銀子早跑的沒蹤沒影了，哪裏還會顧得上這老小的死活？”
祁蓁緊攥着拳，她眉頭緊鎖，咬牙切齒道，“這也太過分了些。”
“可不是吶。”周大娘垂着眸子，替她打抱不平的說道，“就連秀兒的族長也算如此，當初千裏迢迢來尋秀兒，說是幫他們族的忙，他們就肯照料老夫人，這秀兒去了就是一年，才剛回來些日子，他們又翻臉不認人，當初的承諾早已成了過眼雲煙。”
誰知話語剛落地，知秀就邁着步子走了出來，她的淚痕并未完全擦拭去，仔細打量其面容，顯得憔悴至極，她雙手擺在身前，讪讪的說道，“許久不見，這剛見面就給你們添麻煩了，還望你們都別介意。”
祁蓁起身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擡手落在她的肩頭，淡淡的開口安撫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這般見外？”說罷，她又往了一眼屋內，“你和老夫人，還是同我回錦盛莊去，這裏确實不适合休養。”
知秀稍稍擡起眉眼，她開口推托道，“阿玖，這怕是有些不妥，畢竟怎麽說這都是我的家事兒。”
此刻，溫言也走上前來，神情凝重的說道，“之前在宮中我們都能相互扶持，如今出了宮怎就這般生疏了？”
知秀望着她們，曾經美好的回憶，都一股腦兒湧了上來，她張口結舌道，“我……”
少頃，周大娘也在旁勸說道，“秀兒，你不為自個兒想想，也得為老夫人着想，就這陋室她能好生養病嗎？”
知秀深知事情輕重，當下也不好再推托，便開口應允道，“那我只能恭敬不如從命，往後就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既然知秀拿定了主意，她們一行人幫其收拾好行李，溫言同舒窈也扶着老夫人走出了屋子。
周大娘将她們送至村口時，只見有位女子從她們的跟前走過，可惜她步伐輕快，還未看清楚真容，就已邁着步子離去了，留下淡淡的藥香味，似乎有些熟悉。
祁蓁嗅着味道，不由的愣在原地，她若有所思的在心中琢磨着：這藥香味曾在何時何地聞到過？
溫言将老夫人扶上馬車安頓好後，眼看着祁蓁還傻愣在原地，開口詢問道，“阿玖，你愣着作甚？”
此刻，祁蓁這才回過神來，她泛着雙眸，輕啓着唇瓣說道，“你可有聞到一股子特別的藥香味？”
對于溫言來說，她的嗅覺向來敏銳，興許是從小喜歡倒騰香料的緣故，她走上前閉上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她淡淡的開口說道，“确實有些特別。”
祁蓁抿着唇，秉着呼吸，神情嚴肅的說道，“那你能嗅出有何藥香嗎？”
“這怕不行，味道太淡都已消散完了，但是能肯定的是裏頭有檀香的成分。”溫言走到她身側，目光落在她身上，“阿玖，你何時也對這香料感興趣了？”
祁蓁搖晃着腦袋，心不在焉的說道，“不過是覺得這味道甚是熟悉，可又想不起在何地聞到過。”
話語至此，溫言不由松了口氣，她擡手挽着祁蓁的胳膊，輕啓着唇瓣說道，“你就別庸人自擾，知秀的事兒還未忙完，你怎還有心思想旁的？”
祁蓁垂下眸子，淡淡的開口說道，“此話在理，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解決知秀的燃眉之急吶。”
……
當車夫趕着馬車至錦盛莊外時，已是日落時刻，大街小巷中已是炊煙袅袅，人間煙火氣彌漫在江寧城內。
祁蓁率先下了馬車，扶着老夫人就往錦盛莊內走去，吳伯看着她将生人往偏房內領，放下手中的生意就開口問道，“姑娘，你可回來了，不知此婦人是何人也？”
“吳伯，你還是先招呼着生意，眼下的事兒我自有主意。”祁蓁将老夫人扶到床沿邊，為其蓋上被子。
話語剛落，衆人也都走了進來，溫言望着床上的老夫人，關切的吩咐着舒窈道，“你還是快些請位大夫來為老夫人把脈，且看看她如今身子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