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傅珩澈眉心緊鎖,目光緊盯着她道,“你這般颠倒是非就不怕弄巧成拙?”語落,他偏過頭去,掩着嘴輕咳了兩聲道,“以後,若是曹昇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又該讓他如何自處?”
祁蓁擡手壓着眼睑,硬生生抹去淚珠,她輕啓着唇瓣說道,“難道榮容為此付出生命還不夠。”她輕咬着唇,語氣哽咽道,“是報恩還是贖罪,當真有那麽重要?”
早些天前,榮容來尋祁蓁解惑,說的不是織造手藝,也非世俗的情愛,而是年少不知事時的過失,她欠下了一條人命,卻不知該如何贖罪!
當榮容得知東廂房走水後,祁蓁執意讓別人先行出來,她似乎尋到了救命稻草,她才肯将心中隐藏的秘密給說出來。
原來,在榮容總角之年時,她頑劣不堪、性格乖張,是讓整個榮府甚為頭疼的嫡女,而後她身邊來了位識大體的嬷嬷,總是循循善誘的教導她。
這說來也是奇怪,榮容總能銘記嬷嬷的教誨,她的性子也逐漸沉穩下來,榮大夫人很是贊賞這位嬷嬷,總會賞她些貴重的珠寶首飾。
久而久之,嬷嬷獲得的賞賜頗多後,自然引起府中老人的不滿,經常會有好事者在榮容面前說三道四。
半大點的稚童知曉什麽?在衆人煽風點火後,她當真遠離了嬷嬷,失去小主人庇護的奴仆,在偌大的榮府內如同蝼蟻,嬷嬷漸漸的消失在榮容面前,被貶去後院幹起粗活來了。
當榮容在後院見到嬷嬷時,她面上的皺紋宛如爬山虎,因想起平日裏她待自己的好,又見不得她現在的落魄,就好心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賞給她,随後就踩着小步子離開了。
可有誰料想的到,嬷嬷當晚就投井自缢,賞賜的金銀首飾也都不翼而飛,說得好聽是嬷嬷熬不住尋死,追究的深些就是有人謀財害命。
大宅院中誰又會為了奴仆,花時間去調查事情的真相?最終,此事還是草草結案,送筆錢銀給嬷嬷的家裏人。
那時,嬷嬷的家中只有年幼的兒子,她的夫君早年就被土匪奪去性命,是她含辛茹苦的将兒子養至這般大。
多年後,當榮容知曉嬷嬷的不易後,曾幾次三番派人尋找嬷嬷的兒子,可都是些無疾而終的消息。
直到榮容入了江寧織造署後,她府中才有人傳來消息,說嬷嬷的兒子就在織局當差!原來曹昇就是嬷嬷的兒子,而他的眉眼之中似乎能尋找到嬷嬷的影子。
雖說她沒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亡,這就像沉重的包袱,始終背在她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
濃密的雲霧遮住皓月的光亮,讓大地籠罩在黑暗之中。黑衣人越過游廊,脫掉身上的黑衣,順勢換上仆人的裝扮。
他利索的翻過窗戶進入廂房內,李嬷似乎知曉有人會趁機進來,她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裏,輕啓着唇瓣說道,“小林子,事情辦得如何?”
少年眉清目秀的模樣在燭光中若隐若現,沒有黑紗遮面英俊的面容更是引人注目,小林子雙手抱拳道,“已經成功鏟除榮府姑娘!這鍋他們榮府是背定了。”語落,他稍稍擡起眉眼,若有所思的開口說道,“不過,他們應該也有所察覺的,不然是不會精心設下埋伏,就等着甕中捉鼈的。”
話語剛落,杜瓊月披着薄衫出來,她走到少年的跟前,伸手摩挲着他的下颌道,“就算他們有所察覺又如何?他們手上毫無證據,就查不到我身上來。”
小林子後退半步,他打躬作揖道,“奴才給夫人請安。”說罷,杜瓊月意興闌珊的收回手,她轉身落坐在寬椅上道,“行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就先行退出東園,莫要讓人發現了。”
過了半晌,杜瓊月見他沒有動靜,就緩緩靠向椅背說道,“你怎麽還不走?可還有話要說?”
小林子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說道,“奴才只是覺得有些蹊跷!”語落,神情略微凝重,輕啓着唇瓣道,“方才,潛入地牢就發現善和莊的桃繡姐沒了氣息,身上也沒有任何用刑的痕跡……”
聞言,杜瓊月擺了擺手,不露聲色的說道,“我知曉了。”說罷,小林子福了福身子道,“奴才還請夫人能小心行事,他們就等着您露馬腳出來。”
杜瓊月蹙着雙眉,她擡起眸子來,望着小林子的臉龐,她咬着牙說道,“何時我做事兒還需要你教不成?還不快滾出我的視線範圍內!”
話語至此,小林子已不敢多言,他迅速翻窗而出,李嬷将窗戶關上,就走到杜氏身旁道,“夫人,不知接下來我們要如何行動?”
杜瓊月半瞌着雙眸,她緩緩的開口說道,“只能按兵不動,然後見機行事。”語落,她長嘆了口氣道,“畢竟,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呀。”
……
翌日,天剛露出魚肚白來,地牢的事情就傳遍東園,衆人齊聚在正堂中,就等着最後的宣判。
在偌大的正堂裏,顧先生及傅珩澈坐在兩張主位上,其餘人紛紛落坐在兩排寬椅上,氣氛倒是鮮少的凝重呀。
傅珩澈端起茶盞輕抿了口茶水,他稍稍擡起眉眼望着衆人,這才輕啓着唇瓣說道,“昨夜發生的事情,想必你們都有所耳聞。”
杜瓊月緩緩靠向椅背,她擺弄着自己的衣袖,事不關己的說道,“這已鬧出人命來,自然是傳遍了。”
傅珩澈将茶盞放在桌沿邊,他雙手交握擱在身前道,“經過我們仔細調查後,發現桃繡姐是下毒的真兇!”語落,他掩着嘴輕咳了兩聲,他緩緩的開口說道,“而榮姑娘是被栽贓陷害的。”
話語剛落,正堂內不由安靜下來,在場的人面色皆為不同,有喜有愁有憂有慮,沈烈則偏頭望向袖香,他打趣兒的說道,“既然是善和莊的人在背後作祟,不知袖香姑娘先前可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