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外面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和細細碎碎的說話聲,沈清蘭知道這是徐嫣芸帶着孟書娴來了,放下茶杯,側耳靜聽,果然,她們進了隔壁雅間。
冬梅低聲道,“那夥計倒是聽話。”
沈清蘭一愣,是啊,正常來說,茶樓是要保護顧客隐私的,怎麽能顧客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呢?自己的無理要求,他怎麽就答應了呢?是茗道的夥計培訓不到位?還是另有原因?
“你出去,和夥計說,加一碟子蜜餞,哦,再随便看看吧。”
冬梅會意,悄步出門。
女孩子的對話聲時高時低、時緩時急,從隔壁傳了過來,沈清蘭以肘撐着下巴,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旁聽”。
……
徐嫣芸冷笑,“這屋裏沒有別人,就咱們倆,你也用不着再裝可憐又可愛了,就你那點心思,整個會州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還有什麽好掩飾的?”
沈清蘭驚訝,真的麽?原來孟書娴看上徐鳴玉的事并不算閨房秘密呀?
只聽孟書娴羞惱,壓着聲音反駁,“你別胡說八道!你以為你哥哥是人中龍鳳,人人都哭着喊着要嫁?”
徐嫣芸諷刺,“人中龍鳳不敢說,但在會州确實數一數二!究竟有多少人想嫁,我也沒數,不過,你肯定就是其中一個!”
“你!你血口噴人!”孟書娴更惱怒,聲音控制不住地往上提了兩分,“沈大人家的兩位公子都中了進士,大公子還是榜眼呢!”
徐嫣芸“哈”的一聲笑,“怎麽?又看上了沈家的公子了?你一人不照照鏡子,人家看得上你嗎?”
“砰”的響了下,像是杯子重重地頓在桌上,接着咕嚕了一下,沒有摔落地上,應該是被扶正了。
孟書娴大聲,“胡說!我沒有!徐嫣芸你再污蔑我,我就去你家找徐太太好好說道說道!”
徐嫣芸大概有點怕母親責備,靜默一瞬,犟嘴哼道,“誰怕你?你要是不怕丢人你就去!你說你沒惦記沈家公子,也對啊,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就不會拿沈姐姐哄我二哥了!”
“你!”
沈清蘭依舊閉着眼,睫毛輕輕顫了顫,打了一陣嘴仗,終于說到正事了。
徐嫣芸大概正在好整以暇地欣賞孟書娴的窘态,不徐不疾地問,“我告訴你,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早就知道了,真有你的啊,打着沈姐姐的名頭去看瑤瑤不說,還哄騙我二哥送你回家,要不是我二哥正人君子,恐怕已經被你壞了名聲,不得已要娶你吧?”
沈清蘭隔牆聽話,再回想起孟書娴登門時的邀請和徐嫣芸後來的氣憤,隐隐約約聽出個大概來了,孟書娴一直說盧予瑤不見外人,盧太太也不會讓她進去,後來卻又進去了,原來是拿我說事,不過這讓沈清蘭也詫異,原來自己的名頭這麽好使嗎?說起來,自己和她也沒什麽交情吧?那麽,後面孟書娴讓徐鳴玉送,又是怎麽回事?
“徐嫣芸……”孟書娴哭了起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不能這麽污蔑我!二公子送我回家是心甘情願、一番好意,為什麽到了你嘴裏就這麽不堪?”
沈清蘭,“……”心甘情願?那與我有什麽關系?
孟書娴哭得嬌嬌滴滴、梨花帶雨,徐嫣芸卻不會憐惜,冷聲道,“你別在我這哭,哭也沒用!你說我二哥心甘情願送你?你要不要臉?我二哥以為那是沈姐姐!後來才知道沈姐姐根本不在,所以他也就沒送你,你自己回去的,可千萬別訛上我二哥!”
沈清蘭一頭霧水,徐鳴玉送孟書娴是因為自己?可自己才見他一面,話也沒說幾句,這交情從何而來?
正納悶,隔壁的孟書娴突然停止哭泣,也冷笑起來,“你自己說的喲,你二哥是為了沈姐姐?那你告訴我,你二哥和沈姐姐是什麽關系?我怎麽沒聽說沈大人把女兒許配給了徐家二公子?啧,真不知道這是徐二公子的一廂情願呢,還是徐小姐失言……洩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孟書娴!”徐嫣芸一聲厲吼,“你別污蔑我二哥和沈姐姐!他們倆清清白白!”
“啧,此地無銀三百兩,你說,誰會信呢?”孟書娴咯咯直笑,與剛才那個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女孩兒判若兩人。
沈清蘭握緊杯子,努力平息胸口熊熊怒火,她早知孟書娴表裏不一,言行舉止多有矯作,卻也沒有料到,她除了矯作,還有這麽惡毒的一面,此刻再聽她在那“沈姐姐、沈姐姐”地喊,只覺得惡心無比。
“孟書娴,你要是敢在外面說我二哥和沈姐姐的壞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孟書娴笑得狂妄,“不放過我?徐小姐準備怎麽不放過我?讓我聲名掃地、嫁不出去嗎?我勸你一句,你還是考慮考慮自己吧!徐二公子和沈姐姐誰不比我金貴呢?他們的名聲那才叫重要,你現在應該做的,是趕緊回去和徐太太商量一下,怎麽才能避免徐二公子連累你這個還沒許配人家的妹妹。”
突然,只聽隔壁“啪”的一聲脆響,接着尖叫聲起,噼裏啪啦的動靜不絕于耳。
這是……打起來了。
沈清蘭揉着太陽穴,正在琢磨怎麽能讓她們消停的法子,事情涉及到自己,這時候自己肯定不能露面,自己的丫頭也不能露面,那就只有靠夥計了。
也是湊巧,冬梅正好蹑手蹑腳地進來,将點心、果子放在桌上,吵隔壁努嘴,低聲道,“小姐,這是怎麽回事?”
沈清蘭搖頭,這哪是一言半語能解釋得清的呢?“你去叫夥計來處理,你別露面。”
“嗯,婢子明白。”冬梅又蹑手蹑腳的出去了。
沈清蘭在屋裏聽隔壁動靜,果然不出一會就聽到夥計的敲門聲、勸解聲,一串腳步聲夾着冷笑聲跑了出去,聽着是孟書娴。
沈清蘭冷着面孔,慢慢飲一口茶,卻發現茶已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