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幹坐了兩柱香的時間,那清單上的物件終于評價完畢。李纨迫不及待地抓了過去,她一眼看到了最後的那句話:合計四萬三千七百六十兩。
李纨大大地松了口氣,雖說不足五萬兩,可差了也不算多,湊湊也就有了。
賈家衆人全部看完後,單子回到了林黛玉手中,黛玉笑道:“這麽些銀子,老太太、太太、琏二嫂子、珠大嫂子、寶二嫂子可有疑問?”
別人尚未開口,李纨極怕林黛玉改變主意,忙迫不及待地搶着說:
“沒有,這些都是可以信賴的人。只是不知我們什麽時候能拿到銀子?”
“高大嫂子,你帶人取四萬四千兩銀子來。雪雁去外面,請大爺和大舅老爺過來。母親,請你先回避一下。”
劉夫人和雪雁答應了,薛寶釵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不過她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
很快,賈赦和林佑進來了,賈政和賈琏、賈寶玉也跟在後面不請自來。
黛玉請賈赦等坐了,将剛剛的事告訴了他們,賈赦尚未開口,賈政已迫不及待地說:“外甥女這麽做就對了,你母親當年帶走這麽多銀子,如今舅舅家遇到難事,自然應該還給舅舅家。”
黛玉壓根不想和賈政對話,她招手讓高全家的過來,拿過她手中的匣子:“大舅舅,這裏有四萬四千兩銀票,請大舅舅點一點。”
賈赦接過匣子,尚未打開,賈政就要拿過去,不過高全家的看了,微不可察地移了下身子,正好擋住了賈政。賈赦打開匣子,見滿滿一匣子銀票,他數了數:“不錯,正好四萬四千兩銀票。”
“那好請大舅舅寫一張收條,并在這份清單上簽個字。”
賈赦為難地看了看賈母,賈政不耐煩地插嘴道:“大哥既然為難,這收條我來寫好了。”
“賈二老爺請慢,你不是賈家家主!這銀子我是交給賈家家主的,收條當然得賈家家主親筆書寫。”
賈政一愣:賈家家主?我不是賈家家主?
賈赦也了愣住了:賈家家主?我是賈家家主?
還是賈琏反應過來:對啊,‘大老爺’是‘老爺’的親哥哥,家主自然應該是‘大老爺’!想到這裏,他笑着走到自己父親的身邊:“老爺,收條該您寫,匣子我先幫你拿着。”
賈赦聽說,果然把匣子放在賈琏手上,自己走到桌邊,寫了收條,簽了清單,遞給了黛玉。
黛玉接了過來,看了看,讓人收了起來。
賈寶玉自進來後,就一直癡癡地盯着黛玉,然而,黛玉一個眼神都不奉送!賈寶玉很是傷心,又見黛玉孜孜以金銀‘俗物’,不由得一陣幻滅,只盼此間事趕緊結束,好讓他離開。
賈母等見銀子已拿到手,且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也就告辭回府了。
陳嬷嬷跟着黛玉一起給賈家人送行,她經過王熙鳳身邊時小聲說:“我真替賈家的女孩子擔心,這麽一鬧,誰還敢娶賈家女呢?”
王熙鳳咯頓了一下:對啊,李纨只有一子;薛寶釵是個絕嗣的,她們都沒有女兒!哎呀,我可憐的巧姐!想到這裏,王熙鳳是又驚又氣:好你個李纨,好你個薛寶釵,咱們走着瞧!
回到賈府,王熙鳳不等別人開口,搶先說道:“這下可好了,先前大嫂子和寶妹妹查賬,說公賬上只有一千多兩銀子,可把我擔心壞了,想着還有這麽一大家子人呢,這麽點點銀子,這一年可這麽過啊?如今有了林妹妹的這筆錢,我可以放心了。”
賈赦一聽鳳姐這話,忙附和道:“琏兒家的說得有理,這可是我們家過日子的錢!我看寶玉家的不是個好的,才管賬幾天,就有那麽多的銀兩的去向說不清楚!那裏像琏兒家的,管家那麽多年,賬目可都是清清楚楚的。琏兒家的,這銀兩放在我這裏,你要用盡管寫明用處,到我這裏來領。”
說完,只對賈母行了一禮,自說自話的就要走。
李纨急了,她也顧不了什麽,忙上前攔住賈赦:“大老爺,請你放下這些銀票,這是公中的。”
“珠兒家的這是什麽意思?這銀子自然是公中的,是林姑娘親自交給我的,也是我寫的收條,我現在是這個家的家主,銀票當然應該由我來保管。”
“大老爺這話說得不對,這個家現在是由寶丫頭掌管,自然應該交給寶丫頭。”
“交給寶玉家的?誰說讓寶玉家的當家的?再說了剛剛不是你查的賬,發現寶玉家的管家時少了許多銀兩嗎?怎麽現在又要交給她?你不是說她的哥哥‘薛大傻子’是個無底洞嗎?你不怕她監守自盜,我還怕呢,還是放在我這裏安全。”
“大老爺這話說毫無道理,這居家過日子,銀錢當然應該放在管家奶奶手裏,放在大老爺這裏算什麽?”
“那好,琏二家的,這銀票放在你這裏。我是這個家的家主,以後管家奶奶是你,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不過我把話放在這裏:如有超過一千兩的支出,必須經我這家主同意!”
王熙鳳先還還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後聽得賈赦這樣說,還有什麽好推辭的,伸手就接了過去。
李纨見銀票到了王熙鳳手上,賈赦又這麽說,忙急着問道:“那贖罪的銀兩該如何處理?”
“贖罪?贖什麽罪?誰犯罪了?誰生病誰吃藥,關我們什麽事?”
衆人一時愣住了,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方聽到賈政說:“是我那不成器的婆娘惹的事,官府責令我們交五萬兩白銀贖罪。”
賈赦冷笑道:“你那王家的婆娘?我往日卻總是聽到說王家如何如何,我們賈家又如何如何的,說什麽掃掃王家的地縫就夠我們賈家吃一年,如今既然是她犯了事,就讓她回去掃掃她們家的地縫子去!”
這話原是王熙鳳說的,被人傳得到處都知道了,可賈赦卻不這樣認為,他認為這話一定是老二家的那個‘假賢良’說的。
賈政和李纨急了,忙上前拉住賈赦,又求救地看着賈母,最後賈母方說:
“鳳丫頭,給琏兒一萬兩銀票,明天送到官府。”
“琏兒家的,這一萬兩銀子記在他們二房賬上,讓他們一定要還!否則就扣他們的日常供給。”
王熙鳳答應了,李纨一聽急了,她求助地看向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