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以為,如果他可以當上皇帝,那麽……我的父親,我的家族是否便可以,沉冤得雪?
“這次出征我陪你一起去!”想到這裏,我擡頭定定的看着他,他黑亮的瞳孔倒映出我堅定的神情,“如兒說的對,我有武藝傍身,有我在好歹也是個照應。”
他不肯答應。被我纏的緊了,便欲用對顧如華的那一套說辭來對付我,可惜我早已有了對策。我只是對着他悠悠地說道:“我幫你并非一廂情願,而是要你承我的人情,日後還須你幫我一件事,不過這件事比較棘手,你不答應也無妨。”
不成想他問也不問我,便爽快的應了我。
于是,三日後我便随着他一起出征,在我跨上戰馬那刻,我瞧見顧如華的表情很是複雜。似喜似悲,略帶惆悵,很快又隐去。
她走到我的馬前,踮起腳尖似是有話要告訴我,我府下身去,只聽她一字一句道:“我好生羨慕姐姐,可以陪他上戰場。我只恨自己不會武功,否則……”說到這裏,她略微停頓,吸了一口氣,咬咬牙,“姐姐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
我稍稍起身,擡眼,她深色的眸中隐隐含着水汽,顯得楚楚可憐,卻帶着一絲堅韌。
我點頭:“你放心,我會的!”不光是因為你,更為了他是日後能替陳府平反的人,是以他必須好好的。
那場戰争,足足打了三年。
三年,足以讓雲昭軒擁有自己的軍隊,足以讓朝堂翻天覆地,足以讓顧如華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變成一個攻于心計、心狠手辣的争權奪利者,更加地足以讓我和雲昭軒……走在了一起。
同樣,這三年不過都是一個人的計謀,或者說這原本就是一場騙局。當真相被一層層揭開,這過程、這結果,惡心的令人發指,醜陋的不忍直視。
也是,哪裏會有人對自己的棋子生了感情,只有我還傻傻的信以為真。
記得有次,呼哈兒族人夜襲軍營,欲火燒糧草,幸好發現及時。可等搶救過來,剩下的糧草不足之前的一半。
那段時間,所有将士情緒低落,過得很消沉,偏偏皇上要挖鑿什麽運河,一時間籌不到糧草軍饷,雲昭軒為此已有好幾夜未睡。
我這人容易心軟,一心軟就會做出不尋常的舉動。是以見此境況,我心軟了,順手抄了包藥粉就潛入了呼哈兒的大營。
你可以夜襲我軍,燒我糧草,那我便以牙還牙,斷你的水源。我阿九最大的好處就是記仇!別的什麽事都記不住,就一樣事記得賊清楚!
呼哈兒族乃西邊的一個小國,以放牧為生,多牛羊駿馬。此國多騎兵,因擅長馬上作戰被稱為“馬上王國”。
而雲國位于淮河以南,多平原,士兵多以步兵為主。
由此,這場仗即便雲國人多勢衆,無奈根本不得力,以至于一月以來,已經連敗數次。
我用力捏了捏手中的藥粉,暗暗咬牙。後日的仗能否一舉功成,就靠這包藥粉了。
我小心避過巡查的士兵,趁着換崗的空,鑽進他們的夥食帳篷內,将手裏的藥粉灑到了水缸裏。為免被發現,我特意繞到了他們的飼馬處。不想等我路過其間某一個帳篷時,聽到了一個驚天動地的陰謀!
帳篷裏面的是呼哈兒的大汗以及燕國的宰相和祁國的兵部尚書。原來,燕國、祁國欲借此機會同呼哈兒聯手,一并吐了雲國,再行瓜分。這呼哈兒國的人,雖說整日的與牲口打交道,可思量起問題來卻是一點兒也不含糊的。
他左右一比較,一個人打,到頭來還得被人瓜分。三個人打就不同了,省人省力省本錢!當下雙手一拍,成了!其實,也不怨他好不容易吃塊肉還要上交點利息,誰讓他只是個小國呢!別人不欺負你,欺負誰去?
眼瞅着裏面的幾個人已經拉幫結派了,我心裏着急啊!一着急人就容易上火,一上火人就容易暴躁,一暴躁就暴露位置了。
我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甚是無辜的瞅着眼前的三人,他們似是也被這麽個突發狀況給震住了。就在他們愣神這檔兒,我撒腿就跑。大抵是太過緊張了些,竟連輕功也忘了用,只是一味的撒開兩條腿不停用力的跑。
眼瞅着一旁尚未反應過來的士兵,我心裏一陣嘚瑟。早些年在無亘山,閑來無事時,總會一人去後山溜達,在那裏多的是猛獸。偏偏我這人是個愛看熱鬧的,又對飛禽走獸沒什麽恐懼。于是乎有事沒事我都會将裏面的動物,時不時的給撩撥一下,爾後他們發瘋般在後面追我,我則沒命般在前面跑。今天是野豬,明天是黑瞎子,後天就是華南虎。一來二去,便造就了今天這麽個擅長快跑的阿九,人稱“天宮飛毛腿”。
所以說,人還是要有一技傍身的好,如此不管走到哪裏,都是一條出路。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看着自己跑了那麽久,便扭過頭去瞅瞅形勢如何。入眼四面八方裏只是極致的黑,連個鬼影都沒有,見此我便知曉他們鐵定是追不上我了。于是心下一歡喜,沒有看清前面的路是需要拐彎的,結果直接導致我結結實實的撞在了石頭上面,然後華麗麗的——暈了!
所謂樂極生悲,就是這個道理。
在我暈過去的那刻,我心裏一陣肉疼,我這是有多大的沖擊力,眼前的石頭都被撞了一個大大的坑,作孽啊!
我是被遙醒的,起先以為是哪個不要命的又來叫我起床了。正準備開罵,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掃視一周才發現,我被呼哈兒的一個士兵人捆成粽子,橫着扔在馬背上,正一颠一颠的超呼哈兒大營駐紮的方向跑去。
半響,方才反應過來。哦,是了,我之前是在逃命來着,結果因自個兒太忘乎所以,導致被石頭撞暈了。果然是力道太大了些,撞得我腦袋都不靈光了,思索了片刻才搞清楚。
可是眼前這又是怎麽個狀況,難道我暈過去的那會兒,被追上來的呼哈兒士兵給抓了?
意識到這個窘迫而嚴重的事實,我整個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耷拉着腦袋,十分的萎靡。
☆、四十一章 被卿所救
偷襲敵軍被抓這事兒可大啦!要麽直接砍頭,要麽就給偷襲者來個“洗腦”,讓它給自己做細作。不過依我來看,以上這兩種情況的可能性甚微,好歹我在雲國的隊伍裏算是一個副将,其間利用價值甚是可觀,如今看他們這陣仗是要用我去要挾雲昭軒了。
雖然我這人偶爾無賴了些,但做人的骨氣還是有的。一,我還不想死。二,我當不了細作。三,我絕不會作為被他們要挾的把柄。
誠然,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我想看見的。一不小心便淪為笑柄,成了曠世慘劇。
我的腦海裏似翻江倒海般,閃過無數個念頭,考量着該用何種辦法,如何脫身。
正在我愁眉苦臉的檔兒,突然從山坡上沖下來一隊人馬。呼哈兒的敵兵見此狀況,後知後覺的曉得自己正在被突襲,猛然反應過來後,牟足了力氣厮殺起來。
我被這麽個突發事件弄的有些糊塗,爾後仔細的掃視一圈之後,一個倍感熟悉又親切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簾。
雲昭軒!是他帶兵來營救我了!整顆心瞬間沸騰了起來,我激動的熱淚盈眶,親娘啊,乃就是我的親娘!
一見到組織來了,我心裏那個戰鬥力十足的小人兒馬上複活,頓時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般,精神抖擻。
稍稍一用內力,困着我的繩子果斷被震的粉身碎骨。得了自由,我反身對着後面坐着的一狗頭士兵就是一記“老驢彈腿”,後者則順勢倒在地上裝死。
見此情景心下更是火大,沒想到一個大男人居然會裝死。我從馬上一躍而下,跨坐在他的身上,兩面夾擊,開始了我的複仇計劃。
我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手下的動作不停,嘴裏也跟着開罵:“老娘打死你個鬼孫子!格老子地叫你拿繩子綁我!叫你綁!綁就算了,還把老娘擱那匹醜不拉幾的老馬上,肺都被你颠出來了!老娘一邊忍受着視覺上的惡性沖擊,一邊還要忍着痛苦思量着該怎麽自救,姑奶奶我容易嗎?”
我氣喘籲籲的停下手裏的動作,一想到方才被捆在馬上那個悲慘樣,心裏更加憋屈,又開始了手裏的動作,攢了比方才多兩陪的力氣向他揮去:“老娘今天不報這仇我誓不為人!他奶奶的叫你嘚瑟!叫你嚣張!你個大黑熊不是很嚣張麽?不是很能綁麽?有本事你現在來啊!來啊……去他姥姥的大姥爺,姑奶奶我揍死你!揍死你……”
在我揍的正起勁的時候,我的右手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我習慣性的扭頭去罵:“哪個龜孫子不——”
在看清楚是誰後,馬上沖出口的話趕緊咽下去。原來是雲昭軒,囧裏個囧!
我停下手裏的動作,嘴裏一陣幹笑:“呵呵……呵呵……是你啊!”
我清楚的看到,當他的視線略過我身下的呼哈兒敵兵時,眼角一陣抽搐。他甚是無奈的撫了撫額頭:“打也打了,氣也撒了,也該回去了吧?”
聞言,我低頭一看。哎呦媽呀!這孩子是有多不經打啊,眼愁着身下一片血肉模糊的肉醬,我不甚自然的從他的身上爬下來,不好意思的對雲昭軒解釋道:“乃個!以前沒事幹的時候經常練鐵沙拳來着!”
周圍一幹人等應聲而倒。
雲昭軒好笑的看着我:“先回營吧,大家都等着你。”
嗯嗯。我重重點頭。
就在我準備把馱我的那匹不忍直視的老馬拉回軍營時,意外出現了。尚未死透的一個呼哈兒的小喽啰,對着我正悄悄拉開一支冷箭,彼時一心想着報仇雪恨的我哪裏會注意到。
只聽雲昭軒一句驚呼:“小心!”,緊接着我便被他撲倒在地。
我不明狀況,只覺這一摔差不多都要把我胸前的兩個金元寶給摔沒了,再加上被雲昭軒壓着,真是應了那句話——腹背受敵。
“主帥!”
“主帥!”
“四皇子!”
驚叫聲此起彼伏。
等人把雲昭軒從我的身上挪開,我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一看。他的身上不斷有血滴落下,滴在厚厚的塵土裏,瞬間消失不見。
他、他剛才這是為了救我麽?是因為我才被飛來的箭矢射中的麽?不禁有些怔仲。
只見他朝我溫柔一笑,微微搖頭:“不用擔心,我無事!”那笑容,宛如一抹豔陽,直直照進了我的心底,暖了七筋八脈。
大抵是因為他是頭一個,保護我的人男人,又或許是因為覺着他那是的笑容太好看了些。總之,自那以後我同他之間就有什麽東西在悄悄的改變。
隔三差五的,他總會帶我去溜達一圈,美其名曰:賞月!
可我瞅着,他怎麽看都像是在和我聯絡感情。是以,我将那幾日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一串,頓時一個可怕的念頭萌生了出來。
剛好趁着又一次月下漫步,我将心底的疑惑徹底抖了出來:“近幾*都對我甚是殷勤,你莫不是瞧上我了?”
雲昭軒手裏捏着的樹枝應聲而斷,過于驚訝的表情,使得他的下巴差點脫落。
我估摸着,他是未料想我會這般彪悍。遂用了一副了然的語氣對他道:“我說話一向如此貫了,學不來那些文绉绉的話語,你便将就着聽,反正也不是頭次聽。”
頓了好一會兒,他輕輕的笑了,一臉的喜氣洋洋。爾後甚是有禮的回我:“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有沒有看上你?”
但凡我那是清醒一點點,多多留心一下下,也不至于忽略他當時只是用了疑問的語氣,并非肯定。
可嘆那時再如何警醒,都不過是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小女娃,正值少女情懷濃郁時候,哪裏管的了旁的,便一廂情願的将他的驚呼,當成了情根深種。
現下想來,我同他一開始,便都是錯的吧。
就這樣,我同雲昭軒之間的關系算是徹底明了了。
日後軍營裏面的人每每見了我,由之前暧昧不明、意味深長的笑容,變為了現在的一臉了然、心知肚明的猥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