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着身,妝容精致,柳眉清眸,嫩容美肌,驚了何人?若非世事弄人,當初,她也是這樣嫁入鳳鸾殿。悲傷溢滿心頭,此刻,蘇钰又在哪,是否正與哪位妃子纏綿悱恻?
紅蓋頭遮了視線,并無媒人說辭,只有丫鬟領着她手中的紅綢走出房間。視線,只能落在紅繡鞋片寸之地。心,猛地慌了起來。
嘈雜之聲愈來愈響,“喲,新娘子出來怎得還戴了蓋頭,何不掀了蓋頭讓兄弟們瞅瞅?”
“對啊,大哥,這可不夠意思,都是粗人,何必講究禮俗那一套!”
紹以眠呆呆地站在原地,第一次那麽局促不安,雙手絞着紅帕,糾纏不休。
“嘶——”蓋頭被微醺的非容一把掀起,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樣,非容也未想過這個随意擄來的女子竟如此絕代,甚至,身形隐着葉弈姑娘的影子。呵,是醉了吧!
所有人都忘了起哄,只是癡癡地望着垂頭羞赧的新娘。
“好了好了,新娘自然需要新郎去疼惜,你們湊個什麽勁!”僵持一陣,最終還是秦峰伸手奪過非容手中的紅布蓋了回去。
“非容,你也不要喝太多,既然新娘都見到了,你們,也該做自己的事兒去了,兄弟們說是吧!”
“那是自然!”
“大哥可要好好對待那麽美麗的新娘呢!”……話語不絕,盡管遮了蓋頭,紹以眠仍是垂頭不語,隐在寬袖下的雙手緊握至蒼白,心中的謀劃漸漸開始順從心間那樣發展。
“葉弈……”好似聽到了什麽呢喃,以眠猛地擡頭,卻被那個被喚作“非容”的男子橫抱了起。“你做什麽?”紹以眠憑感覺湊到非容耳畔,私語。
“既已成親,還能做什麽呢?”輕輕呵氣,以眠不禁臉紅,“呵呵,急什麽……”
她悠悠開口,伸出染上蔻丹的纖指,正欲撫上,卻似被生生避了開,非容醺然,卻清醒地躲開她的觸碰,果真仍是放不下。
“秦大哥,那個人跑了!”突然一個手下上前輕輕通報,秦峰被攪了看戲的心情,粗眉一皺。
"誰啊!"不重的聲音卻引得非容和以眠同時轉頭,“就是今天被捉的那位公子哥,聽他說,他好像叫什麽葉昱,之前還威脅我們來着!”
手下低頭不敢看大哥怒不可揭的模樣,只是把罪過都推給了那個倒黴鬼。“什麽?我和兄弟們去尋,可別打擾了非容兄弟的大好時間……”
話未完,秦峰再擡頭,非容已經到了跟前,“葉昱,你說的是,葉昱……”非容猛地搖晃着那個手下,驚得他“噗通”一聲便跪倒于地。
“是的,大哥,他說他叫……”
“是他,是他,沒想到他也會在這裏……”非容喃喃,眉宇之間竟充滿了悲傷,計劃,也許可以更為順利了。
“你們說什麽?”聽到耳熟的名諱,紹以眠掀起紅蓋頭,一臉震驚,葉昱,蘇钰,他怎麽會在這裏?
“你做什麽?”非容轉身,詭異瞥了一眼以眠,火光離得不近,他的臉上落了半分陰影,更為陰冷。“你別以為我不會對付你!”
隐隐怒氣伴着話語而出,随後卻見紹以眠提起繁缛的裙裾跑下臺階,還未料到什麽情況,白皙的手已經扣在了秦峰的脖頸邊。秦峰正欲甩開她那無用的束縛,下一刻卻被她冰冷的話語一驚,
“別動,若是斷腸之毒無意進了血液之中,你應該知道是什麽下場!”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溫順的新娘此刻會是威脅怒喝。
“你到底是誰?”非容向前逼近,陰陰一笑,手中的毒針即将脫手。
“容卻,你,你……”桃花丹鳳眼,細眉如柳蔟,以眠伸出手直直指着呆滞原地的非容,卻被秦峰順勢撂倒于地。
“咳咳”,以眠強撐起酸痛的身體,擡眼,便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她偏頭,似是不願看到這一切,電光火石之間,秦峰也未料到非容會緊擁着她抵住了他的狠狠一拳,“非容兄弟!沒事吧!”
非容避開秦峰的手,只是緊盯着紹以眠,雙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弈,抱歉,抱歉,這麽多年,終于尋到你……”盡管是在這麽一副狼狽的情況下,盡管看到葉弈姑娘痛心的眼神便明白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倘若如此将錯就錯,該多好?
“弈,你曾經說的,我卻違背了……”輕輕的聲音仿似忏悔,非容垂頭,緩緩松開雙手。
“陪我去找葉昱好麽?”如今,紹以眠腦海中竟滿滿的都是他的溫柔,明明她對他只有恨。非容閉上充滿悲涼的雙眼。
“兄弟們,去谷中尋那位公子,安全請回!”他是誰?對你有那麽重要嗎?如今,你竟為了他全然棄我于不顧……手被握緊,即便毒針沒入手心也不覺不語。
“非容兄弟,敢問那是何人?”秦峰不可思議般瞪視着非容,一向以詭異為道,毒殺為法的陰冷非容竟然會隐藏着幼稚的一面。“葉……”
“不,如今的我哪還配得上葉弈之名,不過亂局中的罪人罷了。”紹以眠一話打斷了非容的言語,陰翳在他眸底逐漸積聚。
“葉弈,你怎得變成這樣?曾經你不是……”非容不顧她眼中的擔憂,直直逼近用手禁锢着她的腦袋,即便她領會并試圖逃離,仍是未躲開。
“葉弈,看着我,你說過,這天下都是你擔憂的,而不僅僅局限于一人。”低了自己一頭的女子此刻卻是眼眶微紅,是火光的緣故嗎?非容突然凄慘一笑,仿似明白了所有,“為何我做了那麽多錯事,你卻從不出現?”
“你總是能夠面圍白紗,穿梭于兵營街巷,妙手回春。”
“你總是說,用毒之人,尚不可傷害不相幹之人!”
“你總是溫婉,不說一句怨……”
“夠了!”紹以眠掙脫束縛,向後退離幾步,“你早該明白,當初你既然離去,便已回不去,如今,又為何還來标榜?”
說出心中深藏依舊的話語,釋然,卻是傷然。太久之前的記憶,太久之前的糾纏,難道,是上天仍在眷戀?
“對不起,當初我……”
“再說這些又有何用?葉昱,我希望他能夠安然無恙。”以眠轉身,垂眸不看任何人。火光幢幢,人影攢動,落寞,在誰的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