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三年沒有踏足于此,欽子扶起皇上,有些迫切地走近,“沁鑰府”一匾額在視線中逐漸放大。
“你們是何人?可有長公主所交信物?”侍衛警惕,時刻不敢松懈。
“參加皇上,皇上……”欽子摸出令牌,有些不耐煩地制止其行禮。
“之前是否有位姑娘進入?”
“對,她手裏有長公主曾經所配白玉,因而奴才……”感覺有些不對勁,侍衛顫抖着身子,生怕牽扯到自己與家人。
“好了,回去吧!”欽子擺手。
“開門——”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欽子與蘇钰一同快步進入,直驅主廳。
正見蘇鑰坐于椅上與紹以眠攀談甚歡,曾經的郁郁寡歡之病全然隐沒。
“钰兒見過長姐。不知長姐……”許是聽到聲音蘇鑰才緩緩側頭,握住以眠之手的雙手逐漸冰涼。
“你怎麽來了?”一轉态度,蘇鑰漠然,回頭全然不顧兩人,僅僅欲與以眠繼續。然而以眠卻也是冷了神色。
“眠妹妹,你可別見了钰兒就忘了姐姐,姐姐都好久未見你了,钰兒來得真不是時候!”稍稍嗔怒,蘇鑰緊扯衣袖,嬌顏微紅,目光時刻不離紹以眠,生怕她就此随其離開。
“長姐,阿眠又……”蘇钰剛開口,頃刻又被蘇鑰打斷。
“钰兒是不是待你不好?”似乎是注意到眠妹妹一直冷眼相對钰兒,蘇鑰語氣微沉,灼灼地盯着他。
以眠沉默不語,不知怎地,眼圈開始泛紅。
“钰兒,你說說你,縱使身為君王也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女人不是,你這是做什麽?先是把君大哥調遣邊關,至今都未歸過一次,如今又對眠妹妹不聞不問……”蘇鑰猛地站起,金釵掉落,少許亂了發髻,許是發現了蘇鑰的異常,以眠有些慌了情緒,幸得欽子立刻上前拉住了她揮動的雙手,“來人,禦醫呢?禦醫在哪?”蘇钰怒吼,青筋有些暴起,襯得臉更為蒼白。
“欽子,陪禦醫進屋,安撫長公主,紹以眠,你留下!”咬牙切齒,看着那副有些無辜的表情,原本以為會是怒氣漸消,想到之前那兩名大漢的對話,怒氣愈發濃重,喉間一腥,卻硬生生壓制住了那份異樣。
“紹以眠,你是真的不清楚嗎?長姐已身體抱恙良久,是萬萬不可刺激她的!”像是發洩出了所有的不甘、不滿,蘇钰扯住以眠蒼白的手,緊緊盯着那雙透露着倉皇失措的眸子,怒吼而出的聲音過後,是細雨綿綿的沙沙之聲,安靜,凝固了整個大廳。
“抱歉,我不清楚。”掙脫束縛,以眠轉身匆匆走向內屋,藏了幾分哽咽。不清楚,她也不知道鑰姐姐竟會如此,難道是因為當初君殇大哥之死嗎?
對,他們曾是那麽恩愛的鴛鴦眷侶,若是贏了那一仗,也許所有人都不會這樣……君殇大哥會與鑰姐姐大婚,而蘇钰也會……
步伐愈發快了,以眠随手擦拭臉頰,涼意瞬時漫入心間。
“對不起……”話語回蕩,蘇钰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一時氣極,呢喃消散,誰也未曾聽見。他正欲臨近內屋,一步踉跄,扶住了木案,眼前的景象似是在旋轉,不歇。
“皇上,你怎麽了,皇上,禦醫,禦醫……”
就連丫鬟的呼喊之聲也輕了,日子,怕是長不了了——
內屋,蘇鑰被欽子橫抱至榻,女禦醫立刻到了房間,“許公子,你還是出去吧!”多年未見,溫浔卻仍是一眼認出了許子欽,打開藥箱的手微微顫抖。
“溫浔,我已經不是什麽許公子了,呵呵。長公主的病,你可要……”欽子的俊顏上添了些悲哀,卻立刻被關切染滿。
“長公主是因為當年之事,傷心欲絕,于是才精神恍惚,很多事情仍理不清過去與現在,溫浔一直以施針與安神之藥,日日相輔,只是,一切,還得看長公主……”溫浔柔柔而語,似水情緒,随首一同垂下。
“她,目光中已經無了我這個人。”自嘲般吐露這一句,欽子勾唇笑了笑,目光不理乖巧躺于榻上的嬌柔女子,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年,她未傾心一人,他未入列宦官。
溫浔莞爾一笑,欲語卻哽咽,她目光中無了你,而我,不過也亦為一樣的可憐人。
銀針謹慎起,入穴悄然。
以眠此刻也趕至房間,慌亂無措,竟忘了自己過去也是大夫,只怪方才太過恍惚,不曾留意鑰姐姐的狀況。半刻鐘已過,銀針才布滿安神穴位,只是,以眠隐隐覺得有些不對,按理說,鑰姐姐這般情況,蘇钰應當早就……
“你是……”注意到身旁男子灼灼的眼神,以眠一驚,猛然想起那是跟随于蘇钰身邊的人,似乎是“欽子”?
似是并沒有聽到她所言,欽子仍舊倚于榻旁,清秀的臉上布滿了擔憂。
突然,門被悄悄推開,一個下人急沖沖至于欽子身旁耳語,眉頭漸深,欽子定睛一眼鑰兒,深情款款,卻又凄苦連連,迅速随下人離開房間。以眠轉身,雙眸間浸滿了困惑,不明所做為何。正欲随之相問,“咳咳咳”。
“鑰姐姐,你醒了,都怪眠兒,都怪眠兒……”三年未見,而今卻發生這種事情,以眠自責不已,懊惱得垂着腦袋。
“眠兒,沒事,姐姐并無大礙,只是累了些,多休息便可……方才你所言的千年浮雪,姐姐突然記起,多年前钰兒将其置于一間密室,你也不知怎麽了,若想要,直接向钰兒讨要便是,何必費了周折來這冷清的長公主府?”落寞在蘇鑰略施粉黛的嬌容上蔓延,苦澀一笑。
“鑰姐姐可是在怪眠兒多年未得相見?真是……”以眠欲語,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或是掩飾……
“多想君大哥回來,卻又不知何時回來……”呢喃自語般,蘇鑰絲毫未聽她所言,僅僅垂頭從瓷枕下摸出一方布帛,“眠兒,這是姐姐想贈與你的物事,雖不值什麽,卻也算是姐姐這最為珍貴的了。”纖纖玉手不斷摩挲,落下的青絲掩住了眸間的悲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