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顯然沒有關注到旁邊這位小朋友不開心的小心思。十五分鐘後,觀衆陸續到齊了,林楚楚環顧四周,這個場子确實不大,跟那種萬人演唱會沒法比。但她很享受這樣的氛圍。
忽然,全場大燈熄滅,林楚楚的心一下提起來,止不住的激動。她看着舞臺中央,突然間一束大的追光燈亮起,然後從升降臺上上來整個樂隊的人。
她激動地拍了拍陸澤的手臂,然後指着舞臺中央,“他們出來了!”
一時間,全場響起聲勢浩大的歡呼,伴随着掌聲與尖叫聲,一起響徹整片夜空。
熟悉的人,熟悉的開場。他們沒有多說,鼓手、貝斯手、吉他手、主唱……各就各位,以一首他們的經典之作開啓了這場演唱會。
他們的搖滾不是憤怒與頹廢,不是那種聲嘶力竭的嘶吼,而是節奏感很強的同時、又有着深入人心的力量。時而踩着鼓點擲地有聲,時而一段鋼琴solo悠揚動人。但無論哪首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寫在心上,每一個旋律都是在心尖上舞蹈。
林楚楚不由把眼睛閉上,身體跟着鼓點的節奏輕輕晃動,用心聆聽每一句歌詞,腦海中閃過一些有的沒的。明明現場氣氛炸裂一般,她卻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
一個小時後,上半場結束,樂隊去休息十五分鐘,觀衆也陸續起來活動一下。
林楚楚覺得渾身舒坦,好久沒有感受過這麽放松的時候了。她偏過頭去問陸澤:“你最喜歡哪首歌?”
“嗯,”他想了想,“我最喜歡他們的《逃離》。”
“為什麽?”
陸澤用手摸摸後腦勺,很誠實地說:“也沒什麽別的原因,就覺得旋律特別好聽,詞也寫得特別好。你呢?”
“我啊,我最喜歡《星球碎片》。這是他們早期的作品,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聽過。”他點點頭。
“很多人都說他們這首歌有很多不完美,相比于後來的作品簡直不值一提。可是我特別愛這首歌,因為,每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廣袤的宇宙之間,渺小如我,但天地間也只有我。”
陸澤勾起嘴角一笑,她的這種解讀讓他覺得很新奇,看來,回去之後,他要好好聽一下這首歌了。
“滿分作文。”他贊嘆道。
林楚楚心情很好,眼睛笑得彎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物理嗎?”
“為什麽?”
“因為――”正說着,聚光燈再次打開,樂隊重回舞臺,林楚楚說,“一會兒再說吧。”
他感覺她今晚心情似乎特別好,不是第一次見面那樣板着臉,也不是後來那樣保持着禮貌距離。她好像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與标簽,這一刻只做回原始的自己。
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演唱會的下半場同樣震撼人心。倒數第二首歌時,主唱說希望大家能一起揮舞手中的熒光棒。這首歌很有節奏,不快不慢,律動感極強,讓人能毫不費力地跟着打節奏。唱到一半,現場不知道哪個區域的人開始跟着輕輕哼唱,一時間朗朗上口的旋律帶動着全場跟着一起大合唱。林楚楚看了陸澤一眼,他正開心地揮動着手裏的熒光棒,嘴裏也跟着唱着。
她轉過頭,看着舞臺上的人,他們敲鼓的動作那麽擲地有聲,他們撥弄琴弦的樣子那麽恣意,他們盡情地享受着音樂與舞臺。
一曲罷了,全場的氣氛在這一刻到達頂峰。
最後的壓軸曲目,全場靜靜等待着最後的落幕。主唱大人一手撐着話筒,“最後一首歌,我想唱一首在以往的演唱會上都沒有唱過的歌。”
林楚楚開始在腦海中搜尋他們沒有從未現場唱過的曲目。莫名的,她心跳得有些快。
“這首歌是我們的早期作品,今天進行了重新編曲。《星球碎片》送給大家。”
聽到這四個字,林楚楚臉上浮現出難以言說的激動。但她來不及驚訝,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她手忙腳亂地把手裏的熒光棒關掉,然後打開了手機手電筒。
陸澤看見她的動作,也同樣關掉了熒光棒照做。林楚楚旁邊的女生也是。
一時間,好像每個區域都有人在做着同樣的事,彼此間心照不宣。
全場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臺上的樂隊仿佛也看出來了他們要做什麽,停下來等着他們。熒光棒在一點點熄滅,半分鐘後,手電筒星星點點的白光亮起,很快鋪滿整個場館。
林楚楚聽到旋律響起,她感覺到那種熟悉的廣袤之感,正準備閉上眼好好享受音樂,忽然瞥見旁邊的陸澤。
她拿手戳了戳他,輕聲說:“把眼睛閉上吧。”
陸澤于是很聽話地閉上了眼。
鋼琴的聲音行雲流水般響起,音符跳動,很快有風鈴的聲音加入進來,營造出一種空靈蒼茫之感。仿佛一幅宇宙星河的畫卷在面前展開。陸澤感覺眼前是墨染般的黑,可正是這種黑,襯托出星星愈發明亮。
可就在短暫的寧靜之後,音樂急轉直下,加入了鼓點,節奏變得十分明快,臺上的人依然平靜地唱着,但鋼琴聲愈發急促,連帶着整個人的情緒似乎都被抛了起來,越是急促,越是感覺到一股從心底蔓延出來的渺小感與孤獨感。
就在心情愈發沉重之際,音樂再度轉彎,只剩下了鋼琴和風鈴,伴随着歌手的低吟淺唱,整個人都沉浸了下來,像是陷入了一團棉花中,又像是一個人在仰望浩瀚的宇宙。
最後一個音符緩緩落下,現場久久沒有人說話。陸澤輕輕睜開了眼,眼前一片白色的燈光,像星星一樣。僅五分鐘的歌曲,他感覺仿佛過了許久,情緒随着音樂大起大落,音樂結束了,但腦海中剛剛想象的畫面卻愈發清晰。這首歌經過他們的重新編曲,他覺得餘音繞梁也不過如此。
陸澤偏過頭去看林楚楚,就在這一瞬間,她把眼睛睜開,纖長的睫毛如鴉羽。她環顧四周,一時間,觀衆席所有的手電筒燈光都映進她眼睛裏,仿佛盛着一汪水,她一動,眼裏的星星跟着晃。
林楚楚見陸澤呆呆的模樣,拿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想什麽呢?我說吧,閉上眼聽特別有感覺!”
“嗯。”陸澤點點頭,喉結上下滾了滾。
随着人流退場,林楚楚依然沉浸在興奮之中,“我真沒想到今天他們會唱這首歌,太出乎意料了!”
“是啊,還挺巧的。”
“說起來,還多虧了你多搶了一張票,要不然我錯過了今天的演出,肯定會後悔死的。”
陸澤嘴角挂了一抹淺笑,“其實我以前都是一個人來看,這次有你陪我真的很開心。”
“诶?你不是說本來孫泰要來嗎?”
陸澤抿了抿嘴,又差點說漏嘴,“啊,他本來想來湊個熱鬧的,不管他了,他又不喜歡搖滾。”
“哦……”林楚楚沒仔細想,剛聽完演唱會,她的大腦還處在十分興奮的狀态。
退場時人流密密麻麻,有人似乎是要趕飛機,有些着急地往前沖,林楚楚一個不慎被他撞了一下,下意識地“嘶――”了一聲,拿手捂着肩膀。
“沒事吧?”陸澤問,眼神淩厲地看向前方。
那小夥子很急,轉過頭留下一句,“抱歉。”
“沒事,不疼。”林楚楚拿手揉了揉肩膀,痛感逐漸消失。
“诶,小夥子,”旁邊一位大叔拿手碰了碰陸澤,“人這麽多,拉好你女朋友啊。”
聞言,林楚楚差點哽住,陸澤則更是“刷”的一下紅了臉。他慌亂地解釋:“我們不是……”
“哎喲大男人扭捏個什麽勁?你看我們。”大叔說着把他跟老婆牽着的手舉起來,十指相扣,手上的戒指十分顯眼。
被這股幸福勁兒感染,陸澤還想說點什麽,林楚楚笑着對他搖了搖頭。
“叔,你們是一起來看演唱會的?”林楚楚問。
“對啊,我老婆喜歡這個樂隊,每年演唱會我都會陪她來,今天還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真好。”陸澤眼裏流露出歆羨之色。
跟大叔分別後,陸澤還被那句“你女朋友”給弄得十分不好意思,正要對她說讓她別放在心上,便聽林楚楚十分得意地說:“看來我長得很年輕嘛。”
“怎麽說?”
“剛剛,那個大叔不是把我們當成情侶了嗎?看來在他眼裏我們沒有什麽年齡差啊哈哈哈!”
這話什麽意思可太明顯了。在她心中,男女朋友關系理所當然的是男方比女方大,所以她聽到大叔的誤解時才那麽開心,因為這說明她長得比陸澤還年輕。
可是,誰說一定要比女方大了?姐弟戀有什麽不可以的嗎?有嗎?有嗎?!
而且,她聽到別人調侃他們居然一點都不害羞,看來是完完全全當成一個玩笑了?
陸澤酸溜溜地開口:“什麽啊,指不定人家心裏想的是這大姐姐怎麽帶弟弟出來了。”
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反正是玩笑,不管是什麽意思林楚楚也不會往心裏去,她惡作劇般一笑:
“行,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那我也就不客氣了。走吧,弟弟。”
陸澤算是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急得一跺腳,“我才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橘子汽水兒的1瓶營養液,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