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裳歌咽了咽口水,開口試探性地詢問:“你是誰?”
“聽說寨裏來了一只清奇小狐貍,特意過來看看。”
少年的聲音自帶痞氣和一股山裏的野性,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朝明裳歌看去,不帶絲毫避諱。
真他媽見了鬼了。
明裳歌眨巴了一下眼睛,使勁兒看了兩眼。
那人怎麽還在?
在大腦裏接受到樹上站了一個人這個事實之後,明裳歌咳了兩聲,給自己壯壯膽:“我給你說,你可別亂來,我現在可是你們寨裏的金主,如果你們想要從我爺爺那裏敲到錢,那你們可必須得保護我的安全,不然我爺爺能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明裳歌說的氣鼓鼓的,畢竟這種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危險最大,對于這種人,沒必要虛與委蛇。
少年眯了眯眼“啧”了一聲,似覺得有些好笑似的,唇角微微勾起:“不錯啊,腦子不錯。”
知道說清楚厲害關系,然後威脅人。
“我腦子不錯不是應該的嗎?”明裳歌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思緒,“我知道你今晚不會跟我說你是誰,但要是讓我知道了,我鐵定告訴你們寨主,說你私自過來騷擾我,然後你們寨主肯定會……”
話語被戛然而止,因為明裳歌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點。
她有些緊張的咳了兩聲,盡量讓自己的鋒芒柔和一點:“話說,你們寨主是怎麽挖到你這樣的小俊郎的啊?”
“……”
少年掀了掀眼皮,有些無語:“跟你有何幹系?”
“當然有關系啊。”明裳歌突然腦子裏蹦出一個精妙絕倫的想法,“我給你說個事兒,你考慮考慮呗?”
她沒等對方開口,就自顧自的開始說了:“我跟你說,我是揚威将軍的孫女,你改明兒跟着我走,姐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說着說着,她指了指自己這房間內部:“你看這裏環境那麽差,你跟着你們寨主一起混,肯定也混不好吧,你跟着我,我能保證你以後的大富大貴。”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說起這事的時候,那眼裏的興奮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少年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他開口卻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怎麽?你打算養我?”
“對啊!”明裳歌承認得絲毫不避諱,“我小姨明德長公主都養了好幾個面首呢。”
面首?
合着她是把他當面首看的?
少年的太陽穴青筋暴起,心裏的躁動有些壓制不住了:“我可不是什麽面首。”
“哎呀,誰讓你當我面首了,我就是想要救你于水火之中而已……”
話沒說完,一陣冷風吹過,一口冷氣吸進肺腹裏,明裳歌直接一口氣沒喘上來,她用力拍着胸口,就連咳都快咳不出來了,兩眼淚花直冒。
少年站在樹梢,見此場景,瞳孔一縮,腳尖點上枝桠,縱身從窗戶跳入屋內。
緊接着,他回身就把窗戶“啪”的一聲給關上了。
左手的袖帶開了,他擡手把袖子系緊,眉頭皺起,似是有些不耐一般:“你們官家小姐就是嬌氣,真無趣。”
因為窗戶關上了,屋內暖氣瞬間湧上鼻間,明裳歌大喘幾口氣之後,擡眼看向屋內的那人:“謝了。”
他好像不是壞人,這是明裳歌剛剛琢磨出來的。
窗戶是用紙糊的,外面的月光隐隐約約打在室內,少女的眸子被淚花映射得猶如點上了珠光,星星點點。
少年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在:“謝我什麽?”
明裳歌把頭向窗戶那邊偏了偏,示意明顯,是感謝他關窗戶的這個舉動。
現在屋內就他們兩個人,好像他之前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所以現在他反而還有些不自在了。
但是這番不自在在明裳歌的眼裏,就是在嫌棄她的謝意不夠大。
好吧,這樣好像也能講得通,只有一句“謝了”好像确實不夠。
“是不是一句’謝了‘還不夠啊?”
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明裳歌點了點頭,繼續自顧自的說道:“那行,那我謝謝你十八代祖宗。”
“……”
“十八代祖宗”的後續,就是少年的摔門出去,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一個屁都舍不得嘣。
明裳歌覺得有點後悔,沒想到這個小土匪寨還真藏龍卧虎,雖然不知道那人是個什麽來頭,反正長得是真不錯。
剛剛他走的時候,摔門的動作有些大了,這反倒是驚醒了秋月。
秋月披了一件外衣,急急忙忙往明裳歌這邊趕來。
明裳歌站在窗戶邊,看着着急忙慌走近的秋月,她突然醒悟了:“秋月,你教教我怎麽做一個大家閨秀吧。”
秋月剛來,以為明裳歌遇到什麽危險了,此時她看着明裳歌一臉憂愁,心裏瞬間有些心疼了:“小姐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就是有點可惜。”越說,明裳歌就覺得越後悔。
早知道剛才就控制控制自己了,說話又沒過腦子。
連個名字都沒問到,這以後再想見面看看,也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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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土匪寨人口說多也算不上多,跟那種正規軍營比起來,還真是微不足道,但是說少也真不算少,就拿平時的練武場來說,都有方圓百裏之大。
此時練武場中央,只見一把束着紅纓的長柄銀刀,正在場中揮舞,銀光铮亮,銀刀的把柄每一次都精準打擊到另一人的背脊上。
哭嚎聲響徹在山林之間,但是手握銀刀之人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欲望。
直到哭嚎轉變成求饒聲,銀刀揮舞的動作才開始慢慢減緩了。
秦晨不顧身上那火辣辣的劇痛,連忙跪地認錯:“爺,我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會擅作主張。”
男人的馬尾高高束起,懶洋洋地擦拭着自己的銀刀,銀刀的把柄雖粗,但在他的手裏卻揮舞流暢,絲毫不受其重量的影響。
突然,他掀了掀皮子,面無表情道:“揚威将軍的孫女你也敢動,你怕不是活膩味了。”
一聽到揚威将軍的名號,秦晨瞬間惶恐下來。
揚威将軍,可以算得上是整個大梁最為英勇的将軍了,整個大梁上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秦晨想明白利害關系之後,趕忙磕頭:“小的知錯,明天就把那小姐給送下山。”
“你不是還想好好的敲人家一筆嗎?”沈謬眼皮垂下,垂眼看着秦晨。
秦晨有些委屈,想辯解一二:“真不是小的主動的,是那位小姐硬要來咱們土匪寨,她跟我說她家很有錢,只要去她們家報個信,咱們就能得很多錢。”
“廢物!”一想到昨晚自己看見的那人,沈謬太陽穴就突突直跳,“別給老子說那麽多廢話,早跟你們說了,別招惹那些小姐們,你把人家給弄來,若還給人家裏報了信,到時候看人家怎麽弄死我們?”
民總是鬥不過官的。
這也是沈謬一直對秦晨他們耳提面命的事情。
秦晨吐了一口氣,沒忍住還是說了出來:“爺,兄弟們已經很久沒開葷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吃上什麽好的了,如果再不來筆錢,寨裏還有一群年紀小的,到時候營養也會跟不上。
不過剛說完這句話,沈謬一腳就踹到了秦晨的肩膀上:“你他娘的不會自己去山裏抓野貨啊,劫人家姑娘家家的,算你娘的本事?”
這一次倒把秦晨給說的不敢再反駁了。
一大早,寨裏不少人都圍在這裏看起了熱鬧,沈謬往四周掃了一眼,大家就又四座哄散了。
沈謬深吸了一口氣,最後說出了關總的話:“咱們寨裏不想惹這種麻煩,你今天就趕快麻溜地把人給送下山。”
秦晨連忙跪在地上,噗通噗通的磕頭,生怕自己磕慢了,又會遭一棒。
不遠處,一個廊柱下面,春花正端着一盤糍粑糕和幾個包子。
此時的她開始有些止不住地發抖,這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極度高興導致的。
她的嘴角都止不住地開始上揚了。
春花端着早點吃食,跌跌撞撞地在各種石子路上穿梭着。
明明她來的時候,對這路徑還有些迷糊,但此時,她卻能跑的飛起,仿佛那些複雜的路徑是早早的印刻在她的腦子裏一樣。
閣樓裏,秋月給明裳歌收拾着衣物,邊說邊抱怨道:“昨天還把吃食送的快,今兒早上就把我們給忘了,還得我們自己去尋吃食,也不曉得春花會不會在這土匪寨裏迷路。”
明裳歌也過來幫幫忙,說到這裏,她正犯着迷茫。
昨天晚上那一奇遇,明裳歌雖然嘴上叭叭着有些後悔,但是第二天一早起來,就沒太把他當回事了。
她想着應該就是這山上土匪寨裏一個打雜的什麽小喽啰,可能是寨裏突然來了人有些稀奇,就沒事趁着夜色過來看看。
人家是一時好玩興起,那她也不能再認真了。
明裳歌還正在想着,春花突然笑着一蹦一跳地走了進來。
秋月看着她還端着一盤吃食,連忙幫忙先接住吃食。
明裳歌也趕忙過來幫春花順着氣:“後面是有狗追嗎?跑這麽急作甚?”
春花笑嘻嘻地看向明裳歌:“小姐,那群匪徒說今兒早就要把咱們給送走。”
剎那間,明裳歌瞪大了眼睛:“???”
完了。
完他媽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