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值千金。
有道理。
明裳歌拿過老板娘手裏的束帶,開始摩挲着,這條束帶在帶鈎的那處留了花樣,看樣子是要等着女子去往上面繡。
她想了想自己的那蹩腳的繡工,深吐了一口氣:“老板娘,我女工不太好,還是算了吧。”
“女工不好要啥緊,這男子只是需要你的一份心意,又不是要拿你的繡品去賣。”
說着,那老板娘還斜睨了她一眼,滿眼的打趣戲谑:“別猶豫了,姨這就給你包起來,你看你家公子都站着門口了,還得悄悄給你包上呢!”
明裳歌順着老板娘的眼神看去,沈謬确實早已結好賬,站着門口等着她了。
管它什麽春宵千金不千金的,明裳歌一股腦把老板娘給包起來的布包全部抱起。
她朝門口走去:“老板娘已經幫我把我要買的東西給包好了,我們去結賬吧。”
沈謬給她讓路,先前的銀子都在她自己身上,所以沈謬就幹脆出去等了。
掌櫃的到不是先前的那位老板娘了,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明裳歌看着那人清點着她的東西時,想悄悄的把那條束帶給拿出去,結果還沒等她擡手,那人就直接把束帶給高舉了起來。
“這束帶我還不知道價格,我得去問問老板娘,你等會兒啊!”
門口的沈謬聽見內室的動靜,擡步走了進來:“怎麽了?”
“沒啥!”
明裳歌直接跳起扯過掌櫃手裏的束帶,一把撲在櫃臺上,一時間緊張得都快忘了呼吸一般。
就在沈謬走過來的空檔,明裳歌一把把布包給包了起來,甩過一包銀兩:“這裏有三百兩,不用找了。”
掌櫃:“?”
沈謬:“?”
不過這是明裳歌自己的錢,沈謬也沒有多作聲,看了一眼受寵若驚的掌櫃,就直接扭頭走了。
一路上,明裳歌一直沒有松過懷裏的布包,一直到自己熟悉的小閣樓,看到春花秋月她們,她才突然感覺到什麽叫做熱淚盈眶。
這一路以來因為有着沈謬這個大魔王親自看守着,倒也沒受到什麽危險和委屈了。
其實這出來也就幾天而已,但明裳歌還是感覺很久沒有見到自家熟識的人了。
但是秋月看到明裳歌那半邊臉的傷勢,眼珠子就直接啪嗒啪嗒掉了:“小姐啊,你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也還好。”明裳歌接過春花遞過來的熱茶,輕抿了一口,“沈謬直接把那個打我的獨眼砍掉半邊臉。”
“啊——”春花沒忍住,驚呼了一聲。
明裳歌拍了拍春花的肩膀,已作安慰:“小春花別怕,你家小姐呢,現在是見過血腥的世面人了,人的頭蓋骨你看過沒,我當時就直接眼睜睜地看見那頭蓋骨直接滾到了我的眼前,特別恐怖的!”
她說的倒是一本正經,只不過全是腦補編的罷了。
其實當時自己是直接被那獨眼給一巴掌扇暈了的,具體是個啥樣,根本沒看見。
不過春花倒是起了興致:“那頭蓋骨裏面是什麽啊?”
“……”
早知道就不說了。
回到土匪寨這邊了之後,明裳歌就全然懈怠了下來。
先前得了沈謬的一句話,她就完全不用擔心先前的事情了。
不過連明裳歌都能察覺到,從雲深峽谷回來以後,整個土匪寨都開始忙了起來,不過這些事情明裳歌也不好去問,也就自己管好自己,不去給別人添麻煩就好了。
她不給他們添麻煩,但是他們好像沒太把他們給當回事了。
當明裳歌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她的火氣就已經忍不了了。
一大清早,春花在閣樓門前攔着暴怒的明裳歌:“小姐消消氣,我聽說最近這土匪寨自己都沒吃啥好的呢。”
“你就信他們那幫子人的鬼話?說不定他們正偷偷喝酒吃肉呢!”
這下把明裳歌人都快給氣沒了,門口被春花攔着,她就轉身回去把桌上的餐盤給端了過來。
“就這一碗米湯水,連鹹菜都沒有,是給人吃的嗎?”
春花看秋月朝這邊走了過來,一臉焦急求助:“秋月快幫我勸勸小姐吧。”
“小姐,他們還給我們包子了呢,聽說近段時間整個土匪寨都吃的緊巴,咱們也就省着點吧。”秋月是一行人裏面年紀最長的,很多時候明裳歌都會聽秋月的話。
但是這次不行,這是要餓肚子的事情,明裳歌決不允許虧待自己的吃食。
“你們誰攔我,今晚的吃食別吃了,給我吃。”
“……”
春花馬上讓路。
明裳歌已經好幾天沒出過小閣樓了,去大廚房的路她還有些忘記了,不過走了幾道岔路口之後,也終于算是找到了地方。
先前廚房的人被這盛京來的小娘子給驚豔了一把,所以這裏大多的人都還記得明裳歌。
“姑娘今兒怎麽來這裏了?”是先前續胡須的大老粗,他是掌勺師父,所以這裏大多都叫他勺哥。
明裳歌沒好氣的把餐盤放在了廚房的竈臺上:“這一碗湯水,吃不飽。”
勺哥看見那碗米湯水之後,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一時間他也只能尴尬地賠笑:“這幾天寨主說要節省糧食,一天全寨上下只能吃半袋米面,所以……”
“半袋米面?”
這話一出,明裳歌也有些震驚。
勺哥看明裳歌也一臉懵的樣子,他只好出言解釋:“先前寨主答應了黑雲寨,要在一月後給他們一百石糧食,所以咱自己人就不太夠了。”
一百石糧食,明裳歌的小指不自覺地蜷起,這個她記得。
“不過黑雲寨是黑雲寨的事情,咱們人不能餓着。”明裳歌嘆了口氣,“我等會去拿一些帶着的頭飾珠釵,你們拿去換點糧食吧,總不能讓大家夥給餓着。”
她越想越感覺這都是什麽跟什麽事啊——
“沈謬一天天的,怎麽盡不幹人事。”
“那也不幹你的事。”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把明裳歌吓一跳,她看向身後突然出現的沈謬,一時之間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緊接着出現在沈謬身後的,是一位帶着頭巾的豆蔻姑娘,看着就跟明裳歌差不多年歲,只不過她跟明裳歌蒼白如雪的膚色不一樣,她的臉色蠟黃,多半是因為饑瘦導致的。
她見到明裳歌後,輕輕拂了拂身,但是卻擡頭對着沈謬開口:“沈小英雄,奴家想來廚房替弟弟端一些吃食。”
只見沈謬點點頭,勺哥跟着端來一個餐盤放在了竈臺上。
餐盤裏是一碗白花花、米粒飽滿的大米飯,旁邊還有一小碟野青菜炒肉末。
跟先前明裳歌放在那裏的一碗米湯水比起來,簡直大相徑庭。
明裳歌看着竈臺上擺着的兩份餐盤,張了張嘴,但最終卻也沒說出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