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耳邊鼓動,涼意順着肢體的末端爬上心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周圍只能聽到風動,明裳歌蜷緊了手指。
她聽見了沈謬在一字一句地淩遲她的心頭:
“我要你哄?”
明裳歌死死地抿住雙唇,胸脯開始大幅度的上下翕動。
她沒有喘出聲,但是呼吸已經明顯地急促了起來。
過了良久,明裳歌擡起頭,她看着沈謬一臉神色不明的意味。
她的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個什麽來。
明裳歌轉身去牽站在身後不不出聲的秋月:“咱們走吧,人家不需要我們。”
确實是他先不要自己的道歉的。
既然別人不需要,明裳歌就不是一個喜歡上趕去倒貼的人。
秋月一開始有些呆愣,被明裳歌強行拖走了幾步,但随後她就反應過來了:
“小姐,咱們去哪兒啊?”
明裳歌停下腳步:“他沒來的時候,我們的打算是什麽?”
秋月細細想了一下:“再找五戶人家。”
“那就繼續找啊。”
“當他沒有來過。”
“……”
這句話明顯是氣話了,秋月拉住了欲走的明裳歌。
“寨主大老遠跑過來,咱們還是別辜負人寨主的一番好心吧。”
“他不需要。”
明裳歌睜開了秋月的拉扯,自己獨自走向下一戶人家。
就在她的手即将敲下那戶人家的朱紅大門時,突然出現的一只手緊緊地捏住她的手腕。
就是因為這個猛的一下大力,明裳歌的整個人都晃了晃。
伴随着沒站穩的晃動,緊接着明裳歌就被那只大手帶到了門柱上。
門柱寬大厚實,明裳歌的背脊死死地被抵在朱紅的門柱上。
周遭被男人身上的冷松香味充斥着,只見沈謬一只手捏住她一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用來抵住她另一頭的肩膀。
沈謬低聲道:“明裳歌,你是真的浪得沒邊了。”
他的舌尖掃了腮幫子,有些氣笑的樣子:“你是真的敢放肆啊。”
“……”
明裳歌縮了縮脖子,就跟幼貓見了惡犬似的,沒有能力去對抗,只能拼命地蜷縮自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過這次,确實是她自己發的脾氣。
“我沒你敢。”脾氣已經灑出去了,收就是不可能的。
明裳歌悄咪咪瞄了一眼沈謬的表情。
好的。
他好像還在生氣。
并且好像,生氣得更厲害了。
明裳歌将身子往下面縮,她現在可不敢跟沈謬對視,畢竟人家可是大土匪,自己打是打不過的。
所以……
她決定溜。
明裳歌已經将自己的身子縮成了半蹲的姿勢,沈謬先前鉗住她的手已經變成了撐在門柱上,但是另一只抓住她手腕的手還依舊虛虛地抓着。
她試圖掙紮一下。
但是,好緊……
這怎麽可能跑得掉……
明裳歌擡頭,一雙眼睛在月光下亮噔噔的,她委屈着:“你輕一點好不好?”
沈謬雖然沒有應她的話,但是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已經明顯放松了許多。
就在他的手和她的手腕欲要分離的那刻,明裳歌迅速從他手臂下面竄了出去。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可以稱得上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這頓操作已經在明裳歌的大腦裏面演練幾十次了,等到真正實施的時候她也确實做到了演練想的那樣。
只是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沈謬。
應該說是,她把沈謬當成了傻子。
只可惜,沈謬不是個傻子。
她剛邁出一步,就被沈謬像拎個小雞仔一樣,又給拎回到了門柱上。
沈謬一張冷臉緊繃着,就連後槽牙都咬得死死的:“跑什麽?”
明裳歌看着二人的距離逐漸拉進,呼吸間的氣息已經攪和在了一起。
一切都發生在意料之外,在明裳歌先前腦子裏演練的意料之外。
“老子問你跑什麽?”沈謬的音量提高。
明裳歌被突如其來的斥問給激了一跳:“沒……”
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臉已經唰紅,但此時委屈的情緒瞬間将沈謬靠近她帶來的害羞情緒淹沒。
“你現在這個兇樣都要把我給吞了,我還不跑啊!”
明裳歌瞪着眼睛看着沈謬,她想如果這一次她再弱勢下去,沈謬不知道還得怎樣兇她。
沈謬看着她。
“我知道今天是我先發的脾氣,但是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兇我,我爺爺都沒兇過我……”
明裳歌的聲音逐漸弱下去,她吸了吸鼻子,她是真的很想解釋,很想他不要再兇了。
良久後。
沈謬松開對她的桎梏,他退了幾步,先前眼裏的盛怒在一點一點消失。
“對不起。”
他最後說了這一句。
“我沒想兇你。”沈謬吐了一口氣,他把抹額前面掉落的兩縷頭發,以手為齒梳了上去。
他轉過身,沒再看她。
但是最後又仿似是忍不住一般,沈謬猛得轉過身來,欺身逼近明裳歌。
明裳歌看着他的喉結滾動,然後一字一句道:“你能不能學會保護你自己?”
能不能學會保護自己,然後不需要他再擔心。
能不能學會保護自己,這樣他不在身邊的時候,也能好好的。
時間被無限靜止,明裳歌想着他的問話。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反駁他。
“那你不能學會保護我嗎?”
“……”
“明裳歌。”沈謬的語速很慢,他好像是有點氣急反笑的意思,但是細看又感覺不是。
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
“我是大土匪诶,你不應該躲我都來不及嗎?”
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沈謬以為自己剛才那番話吓到了明裳歌,讓她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好人了。
久到沈謬後悔說了。
久到他差點扇自己一巴掌。
明裳歌背起手,點了點腳尖,她主動拉進二人的距離。
然後她擡起手,指尖戳了戳沈謬的嘴角。
她笑着:“不會啊,你都有梨渦诶。”
“有梨渦的大土匪是好土匪。”
“……”
梨渦這個玩意兒,沈謬還真沒在意過。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個玩意兒。
甚至……他連梨渦具體是個啥都不知道……
沈謬被明裳歌這麽一碰,有些局促,他又後撤了幾步。
舌尖頂了頂她先前碰過的地方:“梨渦是什麽?”
明裳歌笑了笑:“很可愛的東西。”
“娘們兒唧唧的東西,我才沒有。”
沈謬皺了皺眉,他偏頭掃了一眼天空,天已經徹底變成了墨黑色。
這個時候再趕回寨裏是來不及了的,沈謬知道,明裳歌看着沈謬的神色。
看來他跟自己一樣。
今晚是回不去了,得在這鎮上留一個晚上了。
但是在鎮上留宿,就得花錢住酒樓客棧。
沈謬又窮……
遇到花錢的這種事情,明裳歌還是打算先主動:“大土匪,跟本小姐去住客棧不?”
“本小姐有錢,請你睡。”
明裳歌說的極其認真。
她感覺如果自己不正經點的話,就有點像是嫖……
不過幸好沈謬沒有向明裳歌想的那邊想。
他答應地很幹脆:“天色不早了,早點找個地方歇腳吧。”
秋月是個識趣的,先前沈謬把明裳歌壓在門柱上的時候,她就默默地退下了。
劉叔在街頭的另一頭,等秋月把劉叔叫醒,再把馬車趕過來。
明裳歌和沈謬早就一起站在門口的臺階下,等着他們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裳歌今天在鎮上逛了一天,發現很多店鋪都給關了。
為數不多的幾個開門的,店裏客源也非常少。
整個鎮子裏都塞滿了一種壓抑,疲憊的氛圍。
不過明裳歌她們今天還算是走運,沒走多久就找到了一家即将要打烊的客棧。
客棧的老板見到這個點兒還有人來,只差當場哭給他們看了。
沈謬心裏有些疑惑,所以他就叫老板快點安排住宿。
明裳歌倒是沒留那麽多心眼兒了,莫名其妙的,只要沈謬在這裏,她就不想多動腦子了。
劉叔和沈謬一起歇在一間屋子裏,旁邊就是明裳歌和秋月的房間。
沈謬多留了一個心眼,整個夜晚都是淺眠,草草地眯了一會兒。
可能是沈謬夜晚多起來走動了,整一夜,倒是相安無事。
明裳歌還睡了一個好覺。
只不過她是被吵醒的。
當她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打算撩起袖子去問問是哪個狗逼一大清早哐哐叫的時候。
一打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青衫。
男人溫文爾雅,彎眼開口問道:“你看見我哥了嗎?”